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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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寧又問:“我可以走了嗎?”
另一名警察說:“當然可以,不過之後還是需要你的配合。”
警察把書寧送出了門,還問需不需要他們送她回家。
書寧搖了搖頭,一個人離開了警局。
想到紀念腦門上的血,她猶豫了下,還是去了醫院,她還是不放心他,說到底,她還是狠不下心。
畢竟,那是她費心費力照顧了五年的人。
向來是他生病她比他更難受,他健康她比他更高興。
到了醫院,書寧才知道紀念已經被人接走了,隻是她現在身上沒有手機,所以沒有接到通知。
轉而打車回了老宅,她有事要和紀爺爺談,而她也知道,紀念一定是被紀爺爺接回老宅了。
果然,回到老宅,老管家就說:“醫生剛走,小少爺已經睡著了,老爺在書房等你。”隻是他的臉色並不好看,顯然對她還是五年如一日地不待見。
此次紀念遇險,在老管家看來也是和她脫不了關係。
書寧並不在意老管家的態度,隻點了點頭,心中了然,應該是醫生給紀念注射了鎮定劑,不然他怎麽可能安心睡覺。
走到書房門口,書寧敲了敲門。
很快裏麵傳來了紀爺爺獨有的蒼老而渾厚的聲音,“進來!”
書寧推門進入,看到紀爺爺正坐在書桌前寫字,她上前尊敬地叫了聲:“爺爺。”
“來了,坐吧!”紀振國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繼續未完成的字。
書寧安靜地在旁邊坐下,耐心地等待著,直到老人把最後一個字寫完,他寫的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這該是要對她說的話。
放下筆,老人抬頭看她,問道:“怎麽樣?我寫得對嗎?”
書寧點了點頭,“您寫得很對。”
紀爺爺也算了解她的性格了,她向來是恩怨分明的。
當初父親無辜死去,還被冤枉,那事和王偉有關,和紀律有關,甚至和紀家也有關,可是紀念終究是無辜的。
她平靜地說:“您放心,我不會遷怒一個好人,但也不想放過一個壞人。”
紀振國搖頭,聲音裏帶著些許怒意:“你已經遷怒了,紀念現在因為你痛苦不堪。”
書寧並不害怕,直直對上老人的眼睛,意味深長地說:“可是,這應該是您樂於見到的。”
畢竟,他應該比誰都不願她和紀念一直糾纏不清。
被說中了心事,紀振國歎了一口氣,如實說:“是啊,這是我樂見的,可是那孩子,太倔了。”想到紀念老人的眉頭一緊,臉上的擔憂袒露無餘。
“這終究是他要麵對的。”書寧說:“而我,會離開的。”
“也好,你離開,紀念留下,我還能看著他。”他終究舍不得自己的孫子離他太遠。
何況,紀念的性子也不適合一個人出去曆練,那麽他這個爺爺能護他幾年便護他幾年吧!
“最後一件事,我要請求爺爺。”書寧知道,既然紀念回家了,那綁架案的事紀爺爺已經知道啦,他必定會插手的,但是她不能讓他偏袒紀律,她要紀律受到應有的懲罰。
“你說。”
“我希望,王偉和紀律都為他們犯的錯受到他們應有的懲罰,爺爺,您能辦到的吧?”
“這事你不說,我也會處理,小念之前已經和我說過了,隻是我沒想過紀律動作會這麽快。”說到這裏,紀振國心中又是一痛,紀律啊紀律,他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書寧緊張地問:“那您打算怎麽處理?”她最怕的就是紀爺爺會顧及紀氏集團,顧及紀家的名聲,而幫助紀律躲過一劫。
“你放心,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紀氏有律師,但隻會給紀氏未來的繼承人打官司。”紀振國冷酷地說著,千不該萬不該,紀律不該再次去動紀念。
放他離開,本就是他最後的寬恕,奈何他還是執迷不悟。
書寧鬆了一口氣,露出了感激的笑:“您這樣說,那我就放心了,謝謝爺爺。”
這一番談話似乎耗盡了紀振國的力氣,他有些疲憊,最後無力地對書寧說:“去看看紀念吧,最後再看看他。”
“是。”
書寧走出書房,此時她心中無疑是開心的,能得到紀爺爺的保證她也就放心了。
不過也是她一直沒看清,對比紀念,紀律在紀爺爺心中實在微不足道了。
當初她還害怕因為紀律,紀念和他爺爺的關係會變差,還曾想過要勸說紀念多和爺爺親近,現在看來親生的到底是親生的,他始終還是最痛愛紀念。
所以,紀律的害怕和嫉妒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隻是,他既做出這種事,本就該受到應有的懲罰。
隻是可憐了紀叔叔。
看到迎麵而來的人,書寧腦子裏突然就蹦出來這句話來。
不過她想得也沒錯,的確是可憐了紀叔叔,他仿佛一下子之間,老了許多。
“書寧,你來了。”紀文和看到書寧,心中有愧,“是我沒教好紀律。”他一輩子為人正直,卻不想紀律狠狠地打了他的臉。
“紀叔叔。”書寧低聲安慰:“這事不怪您。”紀叔叔的為人,她還是知道的。
紀文和苦笑,“不怪我,該怪誰呢?本以為把他送走就好了,卻不想這個節骨眼上他又做出這樣的事。”
“把他送走?”書寧突然明白了什麽,他的意思是,如果沒有今天的綁架,那紀律將受到的懲罰不過是被送走。
可是五年前他也是設計綁架了紀念,隻是最終紀念並沒出什麽大事,而今時過境遷,也不過是把紀律送走。
那她父親呢,當時他的死該算在誰頭上?
一瞬間,書寧突然非常感謝紀律今天的作死行為,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會將受到應有的懲罰。
“是啊,當年的事,也是紀律對不起你們家,如果不是他,你現在也不會……”紀文和歎了口氣,慚愧地說:“我實在想不到,想不到他當時小小年紀,就有了那番歹毒心思,而這一次,我不會再替他說情了,他作下的惡,就自己承擔惡果。”
書寧淡淡地點了點頭,隻怕這一次,他便是想求情也求不了,畢竟紀念頭上的傷是明明白白的。
紀爺爺,可不會放過傷害紀念的人。
不管是因為誰,隻要這事紀爺爺不插手,那麽事情一定會朝著她所希望的方向發展。
書寧看著紀文和進了書房,才轉身上了二樓,紀念的房間也是二樓主臥。
阿盧守在門口,看到書寧來,臉色比他父親還不好看。
書寧知道,阿盧在怪她,怪她把紀念一個人丟給醫院,自己卻去了警察局。
阿盧沒好氣地說:“少爺打了鎮定劑剛睡著,你進去輕一點。”
“我知道。”書寧輕聲回道,她並不想和他解釋什麽,隻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或許這是她最後一次進這個房間了。
這個房間,是她來到紀家之後住得最久的房間,她曾和紀念一起住在這個房間近三年,盡管她的房間就在隔壁。
可自從她第一次幫紀念暖過腿之後,紀念就賴上了她,即使他的腿後來不再需要她暖,他還是不放她走,直到去年,他們一起搬到了別墅,他才放她回自己房間,但時不時還是要賴著她一起睡。
書寧發現,這個房間裏有太多他們共同的氣息,桌子放著一粉一藍兩個杯子,藍的是她的,粉的是紀念。
當初他買來是要書寧用粉色的,但是她不喜歡那個顏色,為了所謂的情侶杯,紀念就委屈自己用了粉色。
杯子旁邊放著紀念製作做的相片,裏麵的人便是他們,事實上這本是一張全家福,他們兩人挨在一起,所以紀念就特別裁了出來,再用相框框上。
她不喜歡拍照,這大概是他們唯一的一張合照了。床上的被子也是一粉一藍,同樣是紀念蓋粉色,而她蓋藍色,隻是紀念經常半夜鑽進她的被窩裏和她搶被子。
此時紀念躺在床上,蓋的就是她以前蓋的藍被子,其實他是喜歡藍色的吧!書寧想。
現在看來,紀念對她的心思真的起得很早,隻是她一直以來都不太在意,又一向縱著他,隻當他是小孩脾氣,想做什麽也就隨他了。
現在她突然好後悔,她該早點察覺的,早點遠離紀念,至少不會讓他現在這樣痛苦。
書寧在床邊坐下,不免又是一陣失神,她看著紀念呼吸平緩,蒼白的臉上還掛著淚痕,頭上包裹著繃帶,繃帶邊緣的皮膚還沾染著些許血色,看來醫生幫他包紮得並不順利。
他們之間,到底是誰欠了誰,現在她也說不清楚。
但她知道,她必須離開,不管是去哪裏,隻有離得紀念遠遠的,他才能慢慢好起來。
他還小,還是個孩子。
坐在床邊盯著紀念看了好一會兒,書寧去衛生間打濕了一條毛巾。
最後一次,她再照顧他最後一次。
可是當她把毛巾敷上紀念的臉時,她的手臂就被抓住了。
不是打了鎮定劑了嗎?他怎麽會醒得這麽快?
書寧有些慌,還是強作鎮定道:“你醒了,感覺怎麽樣了?”
紀念手牢牢抓住她的手,眼睛死死盯著她,裏麵的墨濃得化不開,他說:“你不能丟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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