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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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律還是一身的黑衣,頭發是很短的板寸頭,沒有佩戴金絲眼鏡,臉上也不像以往那樣帶著溫和的笑意,反而多了些剛毅,看向書寧的目光幾乎是淩厲的。
五年前,他身上的陰暗氣息都隱藏在溫和的表麵下,而今,他似是再沒了顧忌,帶著滿身戾氣,一步一步走近書寧。
“我們談談。”他在她麵前站定,說得不容拒絕。
書寧微眯著眼,看著近在眼前的人,不由得皺起眉頭,手下拿著護照的手微微用力,她在努力地控製著自己的情緒。
即使是當年得知了他才是一切罪惡的幕後主使,她也沒有如此憤怒,因為她知道,他一定會受到懲罰。
隻是她沒有想過,他的懲罰不過隻是五年,輕飄飄的就過去了,而他的身上她沒看出有一絲的悔過之意。
這些天,大家都在忙著紀爺爺的葬禮事宜,所以他們並沒有多少接觸,甚至是她一直在避著他。
卻不想,他居然主動找她。
難道他不該躲著她,最好一輩子都不要出現在她麵前嗎?
他有什麽臉來找她談?
盯著他看了許久,書寧才開口:“我們之間有談的必要嗎?”
紀律點頭,再走近了她一步,臉上是肆意的笑,“怎麽沒有必要,我們之間可以談的事還有很多啊,比如……紀念。”他緩緩地說出紀念的名字,仿佛是抓住了書寧軟肋。
這些天,書寧的確很關心紀念,對他的照顧比起五年前來說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些,紀律都看在眼裏。
隻是他不知道,書寧之所以現在還會這樣,不過是因為紀爺爺突然去世,她怕紀念情緒會崩潰,會想不開做傻事,就像五年前她的離去那樣,所以她這些天不得不寸步不離地跟著紀念,照顧著的情緒。
就像是天生的使命感,即使離開了五年,即使他們之間產生了許多的隔閡,她還是會時刻地去關注他。
這像是一種習慣,刻在了骨子裏。
就像此次,拿到護照,她並沒有第一時間想著離開,反而是想著要如何對紀念說這事。
書寧雖然心中情緒翻湧,但是臉上還是保持著鎮定,抬頭迎著紀律的目光,篤定地說:“你現在,動不了他。”
她清楚的知道他是很快就會被送走的,會離得紀念遠遠的。
以文和叔叔的為人,一定會把他送走,這次如果不是紀爺爺走得突然,他現在根本就不可能站在她麵前。
紀律帶著笑意的眼定定地看著她,一點也不在意她近乎挑釁的話語,問道:“你確定,我們要在這裏談話嗎?”
書寧緊繃著臉,看著四周來往的行人,川流不息的車輛,這裏的確不適合他們談話,可事實是她一點也不想和他談話。
甚至連看見他,她都會覺得難受。
“去那裏吧。”紀律指著街角的一家咖啡廳,他說:“那裏看起來很安靜,一定非常適合我們接下來的談話。”
書寧連眼都沒抬,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兀自看著不遠處。
紀律卻很有耐心,安靜地等著她的回答。
良久,書寧開口:“走吧!”說完,她率先走向路邊的咖啡館。
既然逃避不了,那就麵對,她倒要看看,紀律到底想要和她談什麽。
進去咖啡廳,兩人選了個無人的角落坐下,服務員就拿來了菜單,“你好兩位,請看看需要喝點什麽?”
“給我杯熱美式。”紀律接過菜單看都沒看就遞給了書寧,他說:“你看看吧。”
書寧淡淡地看了一眼菜單,並沒有接,隻對服務員說:“給我一杯檸檬水,謝謝!”
紀律拿著菜單的手,便尷尬地伸在半空。
最後,是服務員拿過他手中的菜單,微笑道:“兩位請稍等。”
紀律麵不改色地收回自己的手,看在書寧身上的目光深了深。
看著服務員離去,書寧便說:“說吧,你今天的目的。”這場談話,她隻想快點結束,不想和他多浪費時間。
可是,紀律現在卻不想開口了,他等到咖啡上來,慢悠悠地喝了口咖啡,待苦澀的味道在口腔裏蔓延開,才說:“別急。”說完他習慣性地去推眼角,卻發現自己不戴眼鏡已多時。
書寧注意到了他的動作,隻是對紀律她哪有那麽多的耐心,隻冷著聲道:“你到底想怎樣?”
她不問,紀律自己卻突然說:“知道我現在為什麽不戴眼鏡了嗎?”
書寧抿著唇,極力忍耐著。
看她強忍著不耐煩,紀律卻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淡淡地笑意,隻是那笑意並沒有到達眼底,他看著書寧,緩緩問道:“你知道監獄是怎樣的地方嗎?”
不待書寧回答,他又說:“那是個恐怖的地方,那裏充滿著暴力和血腥,我的眼鏡在第一天進去就成了碎片,可是……”說到激動處,他的手緊握成拳,用力地砸向桌子,杯子裏的咖啡晃蕩著濺出來,弄髒了他的手。
紀律卻渾然不在意,隻接著說:“我在裏麵待了五年,五年……兩千多天,我在裏麵足足待了兩千多天,你知道我是怎麽過的嗎?”似是想到了不好的回憶,紀律臉上的表情有一絲扭曲,他看著書寧,眼裏透著詭異的氣息。
可是,書寧臉上還是無動於衷地表情,並沒有因他的述說有任何的波動。
她難道不知道對麵的男人是一個怎樣的人嗎?一個十五歲就能策劃出完美綁架案的人,他聰明,腹黑,善於偽裝,五年前他如果不是被恨意蒙蔽了雙眼,又怎麽會讓她找到機會把他送進監獄?
所以,他現在所說的這些就算是真的又如何,難道她還會對他有一絲同情嗎?
難道那一切,不是他應該接受的懲罰嗎?
書寧沉聲道:“難道你今天找我就是想和我聊你在獄中的生活嗎?如果是這樣,那我恕不奉陪。”說完她就要站起來。
“等一下。”紀律忙阻止她,“我的話還沒有說完。”說完又補充了一句:“你會感興趣的。”
書寧停住身形,定定地看著他,權衡再三,最終又坐了下去,她喝了一大口的檸檬水,強壓下心底的煩躁感,道:“那請你快說。”
她知道紀律是個怎樣的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所以今天如果他沒有如願,之後他一定還會找她。
而她,不想和他有過多的牽扯,既然不能阻止他出獄,那麽她希望,以後和他老死不相往來。
“我想和你做個交易。”他說:“你一定不會虧。”
書寧不說話,隻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在書寧的目光下,紀律說出了他今天找她的目的:“我想要你說服紀念,讓他不讓我爸把我送走。”
書寧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幾乎笑出聲來,“我為什麽要幫你?我恨你都來不及,怎麽會幫你?”
“既然我敢找你,那麽手裏肯定有籌碼。”邊說紀律邊拿著手帕皺著眉頭地擦拭著右手背,似是此時他才發現自己的手髒了。
書寧看他不疾不徐,慢條斯理地擦著手背,耐心終於耗盡:“我對你的籌碼不感興趣,你找錯人了。”說完起身就走。
紀律在她身後說道:“我有紀氏百分之二十的股票,我可以全都轉給你。”
“書寧頓住腳步,回頭,“那你直接找紀念談不是更簡單嗎?”
紀氏的股票,她怎麽會感興趣呢?
隻是她想不通,紀律五年前入獄,手裏怎麽可能還會握有紀氏百分之二十的股票?
“不……”紀律搖頭,臉上是為難的表情:“紀念什麽性子,你會不清楚嗎?他不會答應和我交換的。”何況,他自然有他自己的打算,真把手裏百分之二十的股票都給了紀念,那紀氏不就徹底是紀念的了。
看著書寧複雜的神情,紀律又說道:“隻有你,你能說服他。”
“那我更不會去勸說紀念。”書寧看著紀律期望的眼神,一字一句道:“因為我恨你!”說完,她再不停留,快速地離去了。
紀律看著書寧離去的背影,整個人無力地倒在沙發上,周身散發著絕望而陰冷的氣息。
他左手還拿著手帕,像是想到了什麽,他用力地擦拭著右手,直到手背通紅一片,那咖啡漬卻還是殘留在上麵。
最終,他狠狠地甩開那方手帕。
書寧出了咖啡廳,心緒還是難平,到底時紀律坐牢做傻了?還是他認為她有多善良,居然會對她提出這樣交易。
或者,他以為她會想要他手中那百分之二十的紀氏股份?
剛準備打車,紀念的電話就來了,問她去了哪裏。
書寧一手拿著手機,一手捏著護照,最終說:“出來買了點東西,現在回去。”
電話那邊的紀念說:“好,我等你。”
剛想掛斷電話,她又說:“回去我有事要和你說。”
“……嗯。”
放下手機紀念不安地等待著,會是什麽事?她要和他說什麽?
離開嗎?
他煩躁地走來走去,又是這個感覺,阿寧一離開他身邊,他就有這種不安的感覺。
就像是五年前,他得知了當年綁架案的真相的時候,那種恐慌,漫在心頭。
這一次,他甚至感覺比當年的那種恐慌還要絕望。
隻因他清楚地知道,她一定會離開。
而她的要說的事,他也想不出會是別的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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