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開車請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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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莎翁在《維洛那二紳士》中提到:真正的愛情是不能用言語表達的,行為才是忠心的最好說明。

    ……

    昨晚發生了什麽不言而喻。

    她睜開眼,就可以看到他濃密的睫毛,他安靜沉睡的樣子純潔得像一個天使,而江寓的氣質和他比起來就汙濁得多了。

    他整個人是精瘦的,雖然皮膚白皙,身量纖纖,但並未有一塊鬆垮的皮肉。

    盡管昨夜經曆一場狂歡,她本該滿身疲憊,但她依然靜悄悄地起床,光著腳、套著季川的銀灰色絲質睡衣跑到了樓下的廚房。

    廚房裏的燈、客廳裏的燈亮了一夜。

    她忘記關了。

    也沒有精力去關。

    至於她為什麽要第一時間跑到廚房,當然不是為了準備早飯。

    而是

    她的拖鞋還歪七扭八地橫在廚房光滑的瓷磚上,包括她的內衣內褲、睡衣睡褲,還有那條銀灰色絲質睡褲。

    那顏色不管在何時看,都漂亮極了。

    這也是她為什麽要起得那麽早的原因之一。

    砧板上的橙子隻切了一半,一旁的幾塊西瓜已經發出了腐壞的臭味。

    她匆匆忙忙把這些水果統統倒進垃圾桶。

    真是浪費,這些水果都是在進口超市買的,一點都不便宜。

    她洗完砧板,拿起抹布蘸了水,開始擦洗乳白色的料理台。如果那些tvb刑偵劇裏的法醫來現場偵查的話,一定會在這料理台上采集到各種各樣淩亂的紋路。

    她現在就像是一個心虛的罪犯,故作鎮定地收拾作案現場,清理犯罪證據。

    如果細細推敲那些遺留下來的蛛絲馬跡,那委實令人臉紅心跳。

    還好,全都被她一一擦去了,連一個角落都不放過。

    在那些衣服飄飄然掉落在地上的那一瞬間,她有點不明白洗完澡之後為什麽要把自己包裹得那麽嚴實。

    簡直是多此一舉。

    其實當她裏三層外三層包裹自己的時候,她心裏就有預感了。

    女人的第六感真是可怕極了,預測那些將要發生的事情簡直成了一種本能,而且往往一語成讖。

    大白天的廚房很亮堂,何況天花板上還亮著光,這讓她有一種在審訊室的錯覺,晃眼的大燈逼的她渾身發汗,下一秒就繳械投降、一五一十招供所有的犯罪情節,請求大人們對她寬大處理。

    可昨晚並不是。

    濃濃的夜色中,別墅裏燈火通明。

    樓上的房裏亮著燈,樓下的客廳、廚房也亮著燈。

    那明晃晃的燈光並未讓她產生任何羞恥感,反而當她赤身裸體時,那光照到皮膚的油脂、汗珠上散發出別樣的、盈潤的光芒,她覺得自己很美,就像沐浴在聖光裏一樣。

    季川也很美,他就在她的眼前,他的身體就像是一塊上好的漢白玉。

    除了用盡全力去擁有,再也生不出其他想法。

    他們所及之處、所到之處,都是一幅色彩豐富的油畫。

    她想到法國畫家奧古斯特·雷諾阿的《陽光中的裸女》,這幅爭議頗多的作品現在正珍藏於巴黎奧賽美術館。

    那光能穿透人性,在光的麵前她無所遁形。

    她隻好抱著衣服去關燈,伸手按下開關時連手指的力道都是虛浮的,就像那些罪犯在犯案之後連點一根煙都是顫抖的一樣。

    她在心裏默默祈禱在他們作案的過程中沒有目擊證人,否則她真想殺人滅口,噢,不,是畏罪自戕。

    掃了地,又拖了一遍,她才抱著衣服回到樓上。

    洗澡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腿上竟然有一塊淤青。

    她對著那塊淤青盯了很久,仿佛要把它看出一個洞來。

    算了算了,人生就是應該有點瘋狂。

    和有情人做快樂事,有什麽不好的?

    換好衣服,神清氣爽,她又匆匆下樓準備早餐。

    季川對那碗美齡粥讚不絕口,那就再熬一次好了。

    事實上,她雖然神清氣爽,但是腦袋空空,完全想不出今天應該變著法兒做什麽花式的早餐。

    在灶台邊,那黃藍色的火焰生生不息,傳遞出一波又一波的熱量來。

    那熱量讓她微微發汗,她給自己的擦汗的時候,手心黏濕的觸感又讓她想到了季川。

    昨晚他的身體也是這樣。

    “早上好,江寓。”

    她被這聲音驚醒。

    怪她想得入神,連他什麽時候下樓進廚房都沒察覺到。

    “我的早飯呢。”他依靠在門框邊,姿勢同昨晚一模一樣,連問的話都差不多。

    “在鍋裏,很快就好了。”她低著頭,突然有點手足無措。

    “那我的褲子呢?”

    她感覺到他正慢慢走向她,一步一步,慢條斯理。

    “我剛才順手洗掉了…”難道她還要抱著他的髒衣服放回他的房間嗎?

    “你應該有備用的睡衣吧。”他的襯衫都能準備一櫥呢,睡衣應該也是同一個款式好幾件吧。

    “……看來我隻能穿你的睡褲了。反正你的褲子又肥又長,我姑且可以把它當作中褲來穿。”他的聲音涼涼的,像是清晨的露水。

    她驚訝地轉過身,才第一眼就看到他滿臉的笑意,那笑容裏的戲謔再明顯不過了。

    “褲子我不給,裙子倒是可以借你穿穿。”江寓憤憤地回擊。

    他的笑意更濃,眼裏微微閃爍著若隱若現的邪氣,“原來你還有裙子…請問你今晚能不能穿給我看一看?”

    那正派的語氣,簡直就像是在舞會上禮貌地問“這位美麗的小姐,請問我是否可以請你跳一支舞”一樣。

    正在她意難平之時,那鍋粥正好成功替她解了圍:“粥好了,可以吃早飯了。”

    她正想抬頭打開料理台上方的櫥櫃裏拿碗,卻發現在那櫥櫃的把手縫隙裏纏了兩根長發。

    毫無疑問,那兩根頭發來源於她。

    至於是如何纏上去的,這個問題和她腿上是怎麽多了一塊淤青是一樣的。

    噢,她一早醒來還覺得後腦勺有些隱隱地疼呢。

    撞擊。

    頭腦中閃過一些模糊的畫麵,後來季川好像把他的手墊在她的腦袋後了。

    真是具有紳士風度。

    這兩根頭發引入無限遐思,趁他沒發現她想趕緊毀屍滅跡,像之前收拾廚房一樣。

    然而這一次她並沒有得逞,季川搶先一步把那兩根頭發取了下來。在她羞憤的眼神下把它們絲絲繞繞地纏繞在自己左手的無名指上。

    據說左手的無名指上有一根血管是和心髒相連的,那裏是距離心髒最近的地方。

    這一點江寓是知道的。

    所以那頭發明明是纏繞在他的無名指上,她卻覺得是自己的心被繞住了。

    “送給我做個紀念吧。”他說。

    梔子花香從窗外吹散進來,那味道真是清甜,一直甜到了江寓的心坎裏。

    他站在那裏,無名指上纏著她的頭發,明明做著纏綿悱惻的情事,卻還是一副淡然悠遠的樣子。

    她活了那麽多人,見過那麽多人,卻從沒遇到過這樣的人。

    隻需要一個小小的動作,就讓他心醉神迷、潰不成軍。

    清醒克製的理智轟然倒塌,她的頭腦中產生了一個瘋狂的念頭,並且下一秒她就真的去實施了。

    她轉過身,從一邊的刀具櫃中拿出一把剪刀,捋出自己的一小撮頭發,哢嚓一剪。

    那撮黑發瞬間垂落下來,散落在她的掌心裏,像是精靈的羽翼。

    她一言不發地拿過他的手,把那縷頭發放到他的手掌心。

    青絲贈君,見此如晤。

    他緩緩收回自己的掌心,緊緊攥住。

    這個時刻,他們什麽都沒有說,但勝過千言萬語。

    「我給你瘦落的街道、絕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給你一個久久地望著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給你我已死去的祖輩,後人們用大理石祭奠的先魂:我父親的父親,陣亡於布宜諾斯艾利斯的邊境,兩顆子彈射穿了他的胸膛,死的時候蓄著胡子,屍體被士兵們用牛皮裹起;我母親的祖父——那年才二十四歲,在秘魯率領三百人衝鋒,如今都成了消失的馬背上的亡魂。

    我給你我的書中所能蘊含的一切悟力,以及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氣概和幽默。

    我給你一個從未有過信仰的人的忠誠。

    我給你我設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營字造句,不和夢交易,不被時間、歡樂和逆境觸動的核心。

    我給你早在你出身前多年的一個傍晚看到的一朵黃玫瑰的記憶。

    我給你關於你生命的詮釋,關於你自己的理論,你的真實而驚人的存在。

    我給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饑渴;我試圖用困惑、危險、失敗來打動你。」

    ———博爾赫斯

    …

    “好喝嗎?”她看著對麵斯斯文文喝粥的季川,他的姿勢清貴高雅,像一朵高嶺之花。

    “當然。你做的一定是好吃的。”他對她有盲目的認同與愛,不管是十七年前,還是十七年後。

    “我還可以吃你切的水果嗎?”他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她勾起唇角,未施粉黛的臉露出妖冶的神色來,那眼波裏的嫵媚像是盛開的黃玫瑰:“當然可以。”

    這是隻有他們懂得得暗語,沒有第三人,隻有彼此。

    …

    那美麗的黃玫瑰,散發出幽遠的芬芳。

    那美麗的人啊,使我心旌蕩漾。(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