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恨至骨血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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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欲是一個漩渦,折騰到人精疲力盡。
江寓背對著趴在床上,軟弱無力,額間頭發絲裏,全是細密的汗水,像是剛剛被救上來的溺水人。
濕潤的發絲和濡濕的床單粘連在一起,她的身上除了暗紅色的、吸吮留下來的痕跡,還有深深淺淺的齒印。
她差點以為自己要被生吃了。
情事之後,她破敗不堪,而他已經重新穿戴整齊。
她沒有力氣,渾身酸痛,兩腿打顫,任由季川把她抱到車上,然後用不知道從哪裏來的繩子把她捆在座椅上,讓她動彈不得。
這下好了,連安全帶都省了。
看來又要把她帶到那棟林間別墅囚禁起來了。
車門“啪”的一生關上,前方的近光燈打開,江寓彎著嘴角輕笑了一下,“你這樣有意思嗎?”
踩上油門,季川眼神決絕:“這是你逼我的。”
江寓看著外麵不斷倒退的景物,就已經心生懷念,像是一個即將入獄的囚徒,要看看最後的太陽。
隻可惜,這個時候哪有什麽太陽呢,她又要過起暗無天日的生活了。
“沒想到才離開那個鬼地方沒多久,就又要回去了。”她的語氣充滿嘲弄。
“是你在咎由自取。”
江寓冷笑了一下,一會兒又發了瘋地大笑起來,整輛車裏充斥著她詭異的笑聲,“是啊,咎由自取,我可不就是在咎由自取嘛。”
她笑著笑著就笑出了眼淚,淚水鼻涕一起滑落下來,“我真是愚蠢啊,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自信,居然想要憑一己之力拯救你,可我哪來什麽本事?我連自己都救不了,怎麽來救你?我本就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女人,既行善又作惡,既自私也懦弱。
我沒想到的是,我這輩子做的唯二兩件善事,居然鑄就了最大的惡,一件把我扒光衣服被千人咒罵,一件讓我遇到了你……”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繩子,眼淚已經幹涸,“淪落到這般田地。”
見季川緊抿著嘴不說話,江寓繼續追問:“季川,你說我是不是很倒黴?”
握住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江寓看到它們成功地暴起青筋,“你的惡來源於我,你的悲慘來源於我,你的不幸來源於我。既然你那麽恨我,那我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分分秒秒呆在我的身邊,我會保證自己頭腦昏沉毫無防備不加還手,如果哪一分哪一秒你的恨意突然湧上心頭,那麽就讓這份恨意主宰你的身體,蒙著你的眼睛,控製你的雙手,拿起刀不要有任何猶豫地捅入我的心髒。”
“殺人償命,這樣…不、值。”江寓微挑著眉看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她的眼神也開始變了,帶著和他同樣地癲狂,以及他所不具有的…挑釁。
他不能讓她看出來她這話已經狠狠刺痛了他的心,比之千刀萬剮過猶不及,她雲淡風輕的一句話都能激起他心裏的千層浪,更何況這些話語,字字誅心。
“…你已經恨我恨到這種地步了嗎?”
“恨?”江寓冷笑,“季川,你說人類的愛情蠢到了頭,其實你才是蠢到了頭。你不懂愛,連恨都不明白。真正的強烈的恨意是殺人於無形,殺死你的精神,而不是毀滅你的肉體。這點你應該有所明白,就像你曾經企圖利用我的失敗來控製我的精神一樣。但是你掌握地不精,你高估了你自己。否則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抗拒,不會咄咄逼人擊垮你所剩無幾的自信。
你知道我們的差距在哪兒嗎?”
“說。”他的牙齒縫間蹦出來一個字。
江寓輕啟被吻得腫脹的紅唇,外圈還有若隱若現的口紅殘印,聲音溫柔又狠毒。
“你不是正常人,無法與任何人達成共情。你缺乏普通人的同理心,沒有情感的共鳴。你一向隻是用智商去猜測,再厲害點也隻是動用所有的經驗去猜測,而從來不用心靈去體會,因為你根本就做不到,你生來就不具備這樣的能力。
這就是你渴望被愛卻始終求而不得的原因。”
她看到他原本克製的麵龐終於破碎,她已經掌握了他所有的軟肋,知道如何不費吹灰之力地擊潰他的防線。
無法與常人一樣去感受,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痛。
可不知怎的,在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在看到他一瞬間的脆弱無助之後,她的心也在劇烈疼痛。
她用這些話來刺激他,同時也是把自己的心髒挖出來狠狠踐踏。
正如她所說,他不懂愛,連恨都不明白。
愛情之中,男人女人,沒有愛,哪來的恨?
愛有多深,恨就有多深。
愛有多絕望,恨就有多瘋狂。
“…你就那麽在乎杜參雲嗎?”在乎到不惜一切去讓他痛苦。
他現在就像是一條被鞭子抽打過的可憐小狗,沒有辦法喊出多痛,隻能悲哀地嗚咽,祈求鞭打它的人還有那麽一絲憐憫。
“是啊,他都不知道是死是活,我怎麽可能不在乎?”
她故意把話說得模棱兩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或許是之前她一直在解釋他卻還是曲解她的意思,她現在已經無力辯解。
對於季川,她是巨大的失望,而不是絕望地憎恨。
她有什麽好憎恨的?否則她也不會選擇嫁給他。
可如今,她希望自己能恨他,恨得越深越好。
“可你說過,你是愛我的。”他覺得自己的視線越來越模糊,燈光也無法驅趕眼裏的黑霧。
“在回答這個問題中之前,我認為,你應該先問問你自己是否值得被愛。”江寓已經紅了眼,她說完便看著遠處,覺得自己今天或許就要和他同歸於盡了。
…
車子平安駛到那棟林間別墅的那一刻,江寓在某一瞬間寧願自己出車禍死在路上。
她被解開繩子,橫抱起,直到被扔在那張充滿了血與蜜、汗與淚的雙人床。
“說實話,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你,你的那些話讓我恍然無措又憤怒至極,所以我隻好用最原始的方法,用動物的方式,沒有任何思考地占有你。”
他說完,鬆開自己的領帶,解下來蒙住她的眼睛,“你放心,我會給你打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他的沉鬱、陰鷙在這個夜晚達到了頂峰。
俯身上前,掐住她的脖子,湊到她的耳邊朝她輕輕吐氣,“別緊張,這對你來說不是一種恩惠,於我才是,所以該緊張的是我,畢竟我還真怕自己發揮不好。”
他沉下身,與她繾綣廝磨,“江寓,你讓我發現自己其實是一個欲壑難填的人。這一點,和你們普通人總沒什麽兩樣吧。人,隻不過是被欲望支配的高級動物而已。動物交pei是為了繁衍後代,而人類賦予了交pei更高級的意義。至少,在我這裏,是為了證明我愛你。
我跟你說對不起,跟你道歉,也是為了證明我愛你,你以為一個男人會因為什麽而總是向一個女人低頭?這一點我理解的沒錯吧。
為了得到愛你的權利,我煞費苦心、用盡心機,在你麵前謹小慎微、小心翼翼,生怕出一個細枝末節的小差錯就讓一切功虧一簣。
我了解你的一切缺點,你的腦袋空空、你的虛榮、你的私心、你隱藏的邪惡,雖然你美麗的容貌讓很多男人心醉神迷,但你作為社會上的一份子,連個三流貨色都不如。可是這些並不妨礙我愛你。
至於這樣的你為什麽還讓我充滿執念,大概隻有鬼知道,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隻知道確確實實著了魔,非你不可。
我這輩子的懺悔與情話都奉獻給了你,像個最虔誠的信徒一樣。
你說我不懂愛,可我不這麽認為,至少我總有一天能明白,至少是在我死之前。我承認我對你的感情,姑且現在就稱之為愛吧。
‘我承認我的愛沉重,汙濁,裏麵有許多令人不快的東西,比如悲傷、憂愁、自憐、絕望,我的心又這樣脆弱不堪,自己總被這些負麵情緒打敗,好像在一個沼澤裏越掙紮越下沉。而我愛你,就是想把你也拖進來,卻希望你救我。’
抱歉,剛才那句話是出自一個作家之口,私以為這句話還能讓我產生那麽一點的共鳴,你知道我的記憶力的,我現在又有點詞窮了。不過,我想你應該能從你最濕熱的地方感受到我現在說不盡的言語。”
他伸手撫去她臉頰上的淚水,“瞧瞧,你現在多快樂,不過我也能體會到,同時你也很痛苦。你在緊縮,你在顫抖,別緊張,讓我來給你讀一首詩讓你放鬆好嗎?還是我最喜歡的博爾赫斯的詩,這首是‘我要你’,另一首是‘我給你’。”
昏暗的房間裏,沉重的喘息聲充滿欲望,而季川的聲音還能清冷如窗外的月光。
“黎明在空寂的街角找到我,我比黑夜更長久。
夜是盛情的海浪,它那深藍的、頭重腳輕的波浪述說著深土的層層顏色、承載著不真實和渴望。
夜總是偷偷的恩賜和拒絕,給予你有所保留的事物,給予你一個黑暗半球的欣欣向榮。
這是夜的習慣,我告訴你。
夜的碎波留下了無關緊要的日常瑣碎:一兩個泛泛之交、夢中的音樂和苦澀灰燼的煙霧。
我饑渴的心百無一用。
這洶湧的浪帶來了你。
言語、言語、你的笑聲和你那如此慵懶的令人如癡如醉的美麗。
我們促膝而談、直到你開始忘記了你的詞語。
絕望的黎明走進了我的城市,來到了我所在的孤寂的街道。
你轉過身的側影、組成你名字的旋律、你爽朗的笑聲:
你殘留的美麗我仍意猶未盡。
我將你的一切交給黎明,我失去了它們;我向走失的荒狗講述、我向晨曦時零散的星星講述。
你那隱蔽而豐富的一生
我要設法得到你:
撇開那些你留給我的迷人的表象,我要你所隱藏的容貌,你真實的笑顏容貌。
那冰冷的、嘲弄的笑容,隻有你的鏡子知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