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極致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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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解開那個蝴蝶結,把她翻過身,環住她赤裸的身體,把下巴抵在她的額頭,感受到灼熱的體溫,一邊吟語低喃,一邊撫摸她光滑的臉頰,觸及一片濕熱,他低頭輕柔地把水珠含在嘴裏,用舌尖細細品嚐:“告訴我,你是為何而流淚?是極致的愉悅,還是極致的痛苦?”
她的眼前一下子恢複了光亮,入眼是他的身體,她望著他白皙的胸膛出神,他的胸口有一道粉色的疤,她伸手用指尖去觸摸,沿著疤痕的形狀細細描摹,聲音嘶啞,“又愉悅,又痛苦。”
“愉悅來源我,痛苦也來源我。這一點,我真是感到慶幸。很多糾纏不清的感情大多如此,甜蜜中帶著苦澀,苦澀中夾雜著甜蜜,就是因為這樣,才更加吸引人去品嚐。”他的聲音也變得嘶啞起來。
“這樣的殘缺可真美啊。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盛極必衰,強極則辱。其實,我並不奢望你來愛我,我自認為沒有被愛的資格,所以,隻要你還在我身邊,隻要我還沒有死去,隻要我能去愛你,就足夠了。”
決絕淒涼,卻又無可奈何。
江寓覺得自己好像一步一步貼近了他的世界,可那裏太詭異,壓抑又激烈,有灰色、有黑色、有白色,也有一片血紅色。
黑色的是他的頭發,灰色的是他的眼珠,白色的是他的皮膚,紅色的是他跳動的心髒和流動的血液。
“一定要這樣嗎?”經過幾個小時的折騰,她的情緒已經慢慢平靜下來。
他捧起那鑲嵌著閃耀黃玫瑰的手,“‘我給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個傍晚看到的一朵黃玫瑰的記憶。我給你關於你生命的詮釋,關於你自己的理論,你的真實而驚人的存在。我給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饑渴;我試圖用困惑、危險、失敗來打動你。’可是,‘我饑渴的心百無一用。’”
他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但是她已經聽出了答案。
夜深了,兩人都沒有再言語。
江寓不想夢裏都看到這一張美麗又哀傷的臉,所以等到看他閉上眼睛,她便背過身去。
而在她看不到的背後,那雙泛著灰調的眼睛再次睜開,沉靜如海,憂傷如海,深邃裏是無盡的落寞與死寂。
終於,就像是飛魚的尾巴卷起的海浪,兩道清淚,一道越過高挺的鼻梁滴入另一隻眼睛,一道滑過眼睛,沒入柔軟的發絲裏。
原來他也這麽軟弱,僅僅她的背影就能讓他潰不成軍。
…
雲姨的死訊來得是那麽突然。
江寓看到接到電話的季川明顯晃了一下。
雲姨對於他有多重要,這一點江寓心裏明白。
獨在異鄉,季成忙碌,養父母都是陌生的樣子,隻有一個同是中國人的雲姨讓他感到親切和溫暖。
她對他的照顧無微不至,就算他是那麽古怪的小孩,她還是用最大的耐心和溫柔去對待他。
霍華德和茱莉亞去世後,能夠讓季川當作母親的,就隻有雲姨一人了。
可如今,連她也走了。
季川,季成,江瀨全都訂好了機票飛回美國,隻有江寓因為簽證還沒辦下來的問題滯留在中國。
原本江寓以為季川出去了就不會再回來了,沒想到他很快又回來了,還買了很多食物,幾乎是超市都搬回家了。
“…你什麽意思?”江寓看著家裏堆積如山的各種吃食用品,匪夷所思。
“留在這裏,等我回來。”季川麵無表情地說。
“…事到如今,你還要把我關在這裏?”江寓氣急。
“是。”他隻回答了一個字,便開始收拾行李。
“不覺得這太可笑了嗎?”江寓把他放進去的衣服統統抱了出來一股腦兒砸去。
“我很快就會回來。”麵對砸過來的衣服,季川不為所動,平靜地把衣服重新塞進箱子裏,像是行屍走肉。
雲姨已經離開了他,他的生命中不能再失去江寓,否則就是要了他的命。
這一點她現在不明白,想不通,但他沒有精力和她解釋。
她要打要罵,還是要詛咒他都可以,他不會反抗。
“雲姨走了,我也很難過!我也巴不得和你們一起去美國,但是我有什麽辦法?簽證沒下來不是我可以左右的事情,你把我關在這裏,又斷了我所有的通訊,是要把我折磨得和你一樣心理變態精神崩潰嗎?!”江寓氣得口不擇言,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麽了,完全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上前抱住發瘋的她,死死按住她的頭顱,“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
說完,他便抽身離開。
“季川!”江寓追上他,試圖拉住門,卻沒有用,門被無情地鎖上,她隻能一邊哭喊一邊重重捶打那堅硬的門,打到兩手發紅。
她扒著鐵柵欄看著季川的車開出了別墅,絕望地癱倒在地上。
這個屋子裏冷冰冰的,終於還是隻剩下她一個人。
這才是真正的囚禁。
…
她覺得自己的精神越減衰弱,整個人就像是被車撞過,哪裏都疼。
麵對著一堆的食物,她沒有任何的食欲,這已經是她第二天沒有吃飯了。
她整天要麽就是躺在床上,要麽就是坐在飄窗上,抱著腿看著天上的雲朵發呆。
那雲不斷變換形狀,有時像是一朵玫瑰,有時又像是一個孩童的笑臉。
不知道美國的情況怎麽樣,季川想必承受不住那樣的打擊吧。
不,自己怎麽還是想著他。
還有一個人,她差點就這樣渾渾噩噩地忘了!
杜參雲!
那日的通話中他一定是出了什麽事,生死未卜,他是為了打電話提醒她小心季川才會出事的,這一點讓她的心太不安了。
他很快就要舉行婚禮,新郎怎麽能在這種時候出事呢?
而且,因為她的事,想必他和餘璐已經鬧翻了,這讓她更加愧疚。
深深的內疚充斥了她的心間,她對於杜參雲已經沒有愛情,但是依然存著感激,以及如今的愧疚。
現在,他的生死,他的情況是她最放心不下的事情。
如果因此他丟了一條命,她還有什麽臉麵和季川繼續下去?
他們的愛情本就蹣跚,現在更是舉步維艱。
她被好多東西困在原地,動彈不得。
不行,她得出去,她不能坐以待斃,至少她必須得知道杜參雲現在怎麽樣了,否則她一輩子都不會心安的。
這樣,才是真的斷了她和季川的感情。
江寓收拾好心情,給自己煮了一點食物,然後洗了個熱水澡,穿戴好衣服。
她要想一個辦法逃出這棟別墅。
正當她想辦法的時候,外麵的天氣突變,烏黑黑壓壓的一片,頃刻間狂風大作,暴雨如注。
江寓隻好暫時放棄逃出去的想法,等待晴天來臨。
隻是在當晚,一記轟隆隆的電閃雷鳴之後,別墅的燈光一下子全部熄滅。
江寓坐在床的中央,即便是炎熱依然裹著薄薄的毯子,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如果這個時候,季川在的話,她斷然不會那麽害怕。
這件斷了電別墅隻有她一個人,她的周圍一片漆黑,窗外的雷依然響徹雲霄,每一下都讓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閃電使整個房間驟然亮起,江寓覺眼前的一切家具都變得詭異起來,她從沒有這種膽小的時刻,她隻能閉上眼,在床上蜷縮自己的身體,默默顫抖。
她覺得自己置身鬼屋。
…
長夜漫漫,她好歹熬過了一個狂風驟雨的夜晚。
當清晨的光線照進來,那一刻她竟然想落淚。
別墅斷了電,現在又是盛夏,就像是一個火爐,而且,解下來冰箱裏的食物也會腐壞,如今她非逃不可。
小腹開始隱隱做痛,她莫名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就要離開她了一樣。
一樓的大門和窗戶上的鐵柵欄她都不可能砸開,所以她隻好從二樓下去。
咬著牙,江寓把還算厚的被子從二樓的飄窗裏扔了下去。
床單和衣帽間的衣物被她係了起來,她要把它們做成一條繩子,能夠讓她拉著繩子從飄窗裏爬出去。
房間裏的著力點不多,她隻能把衣服的一頭係在一個櫃子的腳上,這個櫃子的大小就算是被拉了過去,也不會通過那扇飄窗。
隻是從櫃子到樓下的距離很大,這裏的衣服不多,繩子係得不夠長。
冒險。
這是她最後一次冒險。
準備好了一切,她已經滿頭大汗,小腹越來越疼,她已經無暇去管了,她現在全部的精神都放在了那繩子上。
深呼吸,她小心翼翼順著衣服爬下去,心髒已經跳到了嗓子眼,她覺得吃力,整個人搖搖晃晃隨時要摔下去,她把腳抵在牆壁上,卻因為濕滑而腳底一滑,她的腳落了空,隻靠著手臂的力氣拉著衣服。
這時,她感到小腹越來越痛,好像有什麽東西流了出來,她艱難低下頭看,除了看到濕滑的草地和被子,還有她兩腿間流下的血液。
一滴一滴,滴到了白色的被子上,像是綻開的血紅色的花。
她終於無法忽略那個感覺了。
其實這幾天,她已經隱隱感覺到了她情緒變極端的原因,隻是她真的不想承認。
孩子
腹部一陣絞痛,她終於還是支撐不住,兩眼一黑便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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