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悚然真相忘年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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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禾恍恍惚惚地從四號街區晃回家,小晨樂顛顛地先跑進了門,歡呼著:“空調好了誒!真舒服!”

    進門之後暑意頓消,嘉禾頭腦也冷靜了一些,抬頭看到客廳裏立著一個嶄新的大空調,唐茵正躺在空調下的沙發上玩手機,嘴裏還叼了根冰棍,愜意地哼著歌,看起來心情很不錯。

    嘉禾也在空調下坐下,問了唐茵一句:“唐茵姐,你這是新手機嗎?”

    唐茵得意地晃了晃手裏的最新款蘋果手機:“是啊,去買空調的路上順便買了一個。”

    嘉禾操心地說:“亦安哥哥不是說買了空調就不剩多少錢了嗎?還買手機,那下半年的生活費怎麽辦啊……”

    唐茵說:“我不管,反正他已經給我買了。你也別瞎操心了,妹妹,姐姐告訴你有一句話叫船到橋頭自然沉!我們上半年沒有餓死,下半年也不會餓死!我還有許亦安呢!”

    她如此信心滿滿有恃無恐,嘉禾也不知道該說她什麽了。

    嘉禾沉默了一會兒,看唐茵難得心情這麽好,不如趁這個時候跟她打聽點事,她湊到唐茵麵前,笑嘻嘻地問她:“唐茵姐,你知道四號街區那棟長滿藤蔓的屋子嗎?”

    唐茵沒看她,眼睛還盯著手機屏幕,漫不經心地說:“我知道啊,老楊他家嘛,一棟鬼屋似的,長滿了葉子……”

    嘉禾說:“我看不像鬼屋啊,就是覺得裏麵的人很奇怪。你說的那個老楊是不是個坐在輪椅上的胖叔叔?”

    想到那個男人,嘉禾就覺得有點瘮人。那時候,她從陳霜家告辭,陳霜不肯留下那隻鸚鵡,嘉禾就想著拿去一號街區的市場退了,但是那個房間裏坐在輪椅上一動不動的男人,卻在那時候說話了,惡狠狠地喊了一聲:“把鳥留下!我要鳥!”嘉禾都嚇了一跳,陳霜說:“算了吧?要啥鳥啊!”

    那個男人卻突然轉過來,抄起一個杯子砸出來:“我就是要!小小死了!花花也隨她去了,我要隻鳥怎麽了!你個賤人別管!”

    陳霜不情願地妥協了,最終還是收了嘉禾帶過去的鸚鵡,嘉禾和小晨趕緊出了她家回來了。

    唐茵說:“是啊。也是個人才啊,為了還賭債自己弄殘了自個的腿,還把做雞的小三養在家裏,和自己的老婆同處一室,哈哈,那賤人也是活該得了宮,頸癌死了……”

    就跟陳霜說的那一番話一樣,唐茵這幾句話對嘉禾來說信息量實在太大了,她一時都理解不了:“做雞?什麽意思?小三什麽意思?”

    唐茵今天特別有耐心:“做雞就是做小姐,做小姐明白吧?小三就是插足人家婚姻的第三者,這奇葩的“一家三口”,東區誰不知道啊?哦,我忘了,你是古董人,你當然不知道。”

    “那……那小三是誰啊?”嘉禾隻能這樣問了。

    “就是前不久死的那個林小小唄,東區最作的賤人,氣死了爸媽,十六歲就在外麵賣,就喜歡當小三,不知道禍害了多少家人,貪圖老楊的房子和錢,死皮賴臉地住在人家家裏,把人家老婆當傭人使喚,整天帶著一隻醜不拉幾的鸚鵡到處招搖,他老婆四十歲好不容易懷上一個兒子,被那賤人弄墮胎了,賤人還是遭了報應,得了宮,頸癌,死翹翹了!”或許真是心情太好,把唐茵小女生八卦的秉性給勾出來了。

    嘉禾此時的感受,隻有四個字可以形容,天雷滾滾。

    東區,這個神奇的地方,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地刷新著她這個“古董人”的世界觀和心理承受能力。

    那樣一棟碧綠清新的房子,竟發生過這麽複雜醜惡的事情。

    那樣一個溫婉恬淡的女人,竟然有那麽忍氣吞聲扭曲痛苦的經曆。

    唐茵奇怪她為什麽會問這個:“怎麽?你進了那棟房子?”

    嘉禾木木地點頭:“是啊。”

    唐茵笑了幾聲,“嗬嗬,東區這是在毫不保留地向你展示它的“魅力”呢。”

    晚上,“瘋人院”的門開開合合,冷氣與外麵的暑氣相撲相融,在五光十色的燈光下,每一個桌子前圍滿了大口灌著冰啤酒的人。酒吧中間位置的舞台上,陳衝和魏冬坐在兩把高腳凳上,抱著吉他拿著麥克風,他們敲響了架子鼓,所有人把目光轉向他們。

    他們倆個外表狂野的大齡青年先是胡亂敲了一通,灌了幾口酒,然後陳衝癲狂地指著台下形形色色的東區混混破口叫罵:“東區的混蛋們!老子滾回來了!你們都去死!我們一起去死吧!”他們拉開了喉嚨,唱起了狂野而滄桑的歌。

    嘉禾在吧台整理杯子,大威在一旁調酒,把一杯杯酒遞給客人和服務員,還默默忍受著嘉禾的絮叨,她一直在說:“……你不知道,那天可真是把我嚇壞了,那樣一個女孩子,就那樣死了……我一直覺得很難過……今天見了陳阿姨,感覺好奇怪啊,唐茵姐跟我說的那些真的是嚇到我了,怎麽會有那樣的人呢?大威哥你說是不是?宮,頸癌是什麽啊?這種病多可怕?不過陳阿姨家的房子真的很漂亮,好奇特的房子……”

    她如果話癆起來的話,好像真的沒別人什麽事了,不過也就隻有對大威她才會說這麽多話,雖然大威從來不會回應她一句,但她在他麵前總能放心地敞開心扉。

    “瘋人院”的門又被打開了,穿著碎花裙子的陳霜走了進來,她很少來這樣花天酒地吵鬧喧嘩的地方,用怯怯的目光在滿酒吧的人裏尋找著,她看到了吧台的嘉禾,嘉禾也看到了她,她對嘉禾淺笑,有點拘謹地對嘉禾揮揮手,眼裏那種閃爍的光芒竟然如同一個羞澀的少女。

    陳霜向吧台走去,嘉禾沒想到她回來,又想著唐茵告訴她的那些事,此時麵對陳霜感覺更加複雜,勉強地笑了下:“陳阿姨,你怎麽來了……”

    陳霜笑說:“你不是跟我說你晚上在這裏上班嘛,我反正在家裏也沒事兒,就過來玩玩,看看你。有什麽喝的?給阿姨來一杯。”

    嘉禾說:“我對酒也不懂,阿姨你看菜單吧。”

    “我其實不怎麽喝酒的,阿姨一喝酒就上臉……”她說著,拘束地笑看菜單,這時大威無聲地把一杯果汁推到陳霜麵前。

    嘉禾解釋:“他的意思是,你不大會喝酒,就喝果汁好了。他是這家酒吧的老板,大威哥。”

    陳霜笑笑,點點頭,坐下來喝果汁:“小嘉,你是說你是在這打工掙學費是嗎?那你讀幾年級了?”

    嘉禾回答:“其實我沒有在學校上過學。”

    “怎麽會呢?”

    “家庭原因吧。我也想去學校學習的,所以現在在打工攢錢。”

    “你識字嗎?”

    “恩。”

    “算法呢?”

    “基本的會。”

    “拚音字母呢?”

    “什麽是拚音字母?”

    “天哪!”

    陳霜試探了一下她對基本課本知識的了解,她雖然識字熟讀古詩詞,但缺少文史和科學知識。陳霜指出,嘉禾的年紀按正常來說應該讀高中了,但是她的基礎知識實在太匱乏了,進了高中恐怕很難聽懂課堂的知識。

    在此之前,她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陳霜提出來之後,她才意識到這是比賺學費還棘手的事。

    陳霜見她苦惱起來了,活兒也不幹了,她拍拍嘉禾的手,說道:“反正開學還有一段時間呢,要不阿姨幫你補補課吧?你能學多少是多少,總比進了學校兩眼一抹黑好。”

    嘉禾喜道:“真能這樣嗎?”

    陳霜看嘉禾同意她的提議,她也很開心,“當然可以!阿姨雖然不是老師,但阿姨經常看書,阿姨讀書時成績還很好呢,教你沒問題的。反正我成天在家呆著也沒事幹,你有空就到阿姨家來,阿姨教教你。”

    嘉禾此時也沒法想唐茵跟她說的那些事了,陳霜這麽真誠地想要幫助自己,她相信陳霜是個好人,而且是個不幸的好人。

    “好啊。謝謝阿姨,以後,如果你方便的話,我就下午去你家上課好嗎?”

    “行!就這樣說定了!你一定天天要來啊。對了,你最好準備一些課本,從小學到高中的語文、英語、數學課本,可以找到嗎?”

    嘉禾想了想:“我不知道誒。”

    陳霜給她出主意:“你不是有哥哥姐姐嗎?他們都是讀過書的啊,他們應該有舊課本在家吧?你找找。”

    第二天,她起床之後已經是中午了,許亦安他們都不在家,嘉禾不敢耽誤,問柯晨許亦安他們的舊書會放在哪裏,柯晨打開了客廳角落裏的一個櫃子。

    那個櫃子嘉禾從來沒有打開過,柯晨一打開就跳出好遠,躲開那撲出來的灰塵。“就在這裏麵,我哥每次開學都會帶好多書回來,扔進這裏麵。”嘉禾覺得他的話有點別扭,但是一時反應不過來。

    嘉禾捏著鼻子,撣去櫃子裏撲出來的灰塵,蹲下來,拿出勇氣去翻裏麵的書本,直到把那些書本翻開了,嘉禾就明白了柯晨的話哪裏不對勁。

    那些書本,除了封麵上有灰之外,連翻動的痕跡都沒有。她翻了半天都沒見到哪本書上有許亦安寫的字,隻翻到幾張試卷,紅色筆跡在卷子上批的都是滿分一百。

    許亦安回家,看她蹲在那個櫃子前翻翻找找,把自己弄得滿臉灰,他覺得可笑,問了一句:“你幹嘛呀?翻我的書?”

    嘉禾抬頭望了一下他:“我要學習,我好多知識都不會,不趕快補,進了學校也是兩眼一抹黑。”

    許亦安沒有想到嘉禾還惦記著上學的事,而且還有這種覺悟,冷笑一下:“學習?你以為這臨時抱佛腳就能改變你這古董人對現代知識的認知程度嘛?你知道拚音字母乘法口訣嗎?你知道物理化學生物是什麽嗎?小晨懂的,你都不一定懂。”

    嘉禾的動作停了,再仰望他那桀驁不屑的臉,問他:“你早就知道?”

    許亦安說:“是啊,你一直都不自量力,隻有你自己不知道吧。”

    嘉禾垂下頭,他的話的確給了她一下很大的打擊,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繼續手上的動作,麻麻利利地按照陳霜說的整理出那些課本,裝在一個大袋子裏,起身,抹了把臉,把那個沉重的袋子一把甩到瘦弱的肩上,扛著往外走:“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這點,就試試好了。”

    許亦安看著那倔強的背影,邪邪一笑:“小樣,還挺強。”(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