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茵手一鬆讓手機落到沙發角落裏，她自己也摔坐在沙發上，身上有一種形容不出的疲乏感，空洞的目光茫然地流轉著，環視了一下自己的家，這個簡陋的家，與東區絕大部分的家都是一樣的，破舊，破敗，破碎。或許這已經不能算作家了，隻是一套房子而已，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執著於留住它，也不知道許亦安為什麽執著地要幫她留下它，或許隻有他知道。

    這是她的房子，她一個人的房子，她一個人的家，她真成一個人了……

    “咚！咚！咚！”

    門被人敲響了，她想差不多是法院又來人了，不耐煩地問：“誰啊？”

    一個乖甜的聲音響起，“茵姐姐！是小晨啦！我要送你一個好東西！茵姐姐，開門啦！外麵好冷！”

    又暖心又會賣乖的小晨她怎麽能拒之門外？唐茵就從沙發上站起來去開門，一打開門，目光還沒掃到小晨，就先看到了小五和南子兩張賣乖的笑臉，條件反射般地要摔上門，小晨卻隨即撲向她一把抱住她，讓她不得不往屋內退了幾步，沒來得及關門，小五和南子趁勢竄進屋內。

    小晨把唐茵抱得緊緊的，小嘴還不停：“茵姐姐！我想死你了！你都不來找我玩兒！我還以為你不愛我了呢！”

    唐茵無語地瞥了小五和南子幾眼：“你們真無恥啊你們，竟然叫小晨來幫你們打頭陣騙我開門。”

    南子憨笑著撓撓後腦勺，說：“沒辦法，還是小晨的麵子大些嘛。”南子手裏的塑料袋中好像是一些工具，而小五正在把一大副鋁製柵欄樣的東西拖進她家。

    小晨鬆開雙臂，仰著頭對唐茵拋了個能電死人的媚，眼，裝無辜地說，“茵姐姐，我可不是在幫他們，我是真想來看你的，小五哥哥南子哥哥惹你不開心，是他們壞，我不是啊，茵姐姐，你知道的，我對你是真心的！”

    唐茵敲了下小晨的腦袋，說：“你不是說給我帶好東西了嘛？東西呢？別說是這兩個混球奧。”

    “才不是他們呢！”小晨特自信地在她麵前轉了一圈，眨了下眼說：“是我啦！我就是最好的禮物啦！”

    唐茵汗顏，捏了下他的鼻尖，“你個小滑頭，小小年紀就會花言巧語騙女孩子了，長大了還了得？肯定比你哥還混蛋。還說別人壞，我看最壞的就是你了。”

    小晨立馬說：“這樣的話小五哥哥就不是最壞的咯？那茵姐姐你就原諒他吧！”

    她轉頭望向小五，又指指小晨，說：“小五，你請的這個援兵不錯啊。滿滿的都是套路啊。”

    小五嗬嗬笑，對唐茵鞠了一躬，說：“茵姐，求原諒。”

    唐茵呼了一口氣，拉小晨坐到沙發上，對小五說：“看你都死皮賴臉到這個份兒上了，姐姐就原諒你好了。”

    小五如釋重負，一邊的南子依然期待地望著唐茵，指指自己。唐茵翻了個白眼，對南子說：“好啦，你也從黑名單上除名了。”

    南子開心地笑了，“太好了！”

    “那說說吧，你們這是要幹嘛呀，拖這麽個玩意兒來姐姐家？”唐茵指著他們扶著的鋁框問道。

    小五搶著回答說：“茵姐你沒看出來嗎？這是個防盜窗欄啊，照著你家窗戶的大小做的，裝上之後賊就爬不進來了。”

    唐茵一笑，“你們知道沒有賊爬我家，隻有爬進來偷房產證的我媽吧？”

    南子憨憨地點點頭：“是啊，防賊防盜防你媽……”

    南子這話逗得唐茵哈哈大笑，她拍掌說：“好！好！那快裝吧！不過就你們倆小子的技術……”

    小五自信地拍拍胸膛：“沒問題的！茵姐你就看好了吧！”話說著，小五和南子就動手了，兩人拿著一大堆工具，好一陣忙活。

    唐茵抱臂走到前麵去看笨拙地操縱著電焊筆等工具的兩人，說：“我聽他們都喊你們南哥和五哥了，全都升級了啊，叫幾個人來裝不就得了嘛？還勞煩你們親自動手？”

    南子擰緊了第一顆螺絲，看向唐茵，說：“再怎麽升級，我們也都還是我們嘛，茵姐還是茵姐，該自己動手還是得自己動手，我們什麽都沒變啊。”

    唐茵莫名地有些鼻子發酸，吸了口氣，回身坐到小晨旁邊，把茶幾上杯子裏的酒喝盡了。她問小晨：“你小佳姐姐怎麽樣了？這些日子她肯定哭個沒完吧？好煩人是不是？”

    小晨笑笑，說：“小佳姐姐哭起來還挺好看的，所以不煩人啦，隻是我心疼她。”

    唐茵又翻白眼了，“你個小花，心大蘿卜！既然那麽惦記她，你就回去陪她好了。”

    小晨說：“茵姐姐你吃醋啦？別嘛，你吃醋的樣子還挺可愛的呢，放心，我還是愛你的。”

    他這花言巧語的小嘴一頓說，把唐茵都能哄得暈頭轉向的，而且是哄完了就走，去對麵的那扇門裏接著哄另外一個，哄女孩子的技巧可謂是爐火純青。

    小五和南子把防盜窗裝完之後，唐茵倒了酒給他們一起喝，三人在沙發上坐著說話，屋子裏又有了人氣。

    “許亦安替我把債還了，你們都知道了？”唐茵問。

    南子回答說：“是啊。”

    小五說：“茵姐，你看嘛，大安哥要跟你一起擔著這一筆債，說明他還是很在乎你的嘛，我就說你們是雷打不動的一對嘛，又有什麽沒法原諒的呢？茵姐，雖然我還是沒搞懂你和大安哥是怎麽回事，但我相信你們肯定會和好如初的，大安哥還是大安哥，大安嫂還是大安嫂！”

    南子沒小五這麽會說，也很認同小五的話，不住地點頭：“是啊，是啊！你們能有多大的問題嘛，畢竟茵姐你都跟大安哥……”

    南子一激動有些話不受控製地蹦了出來，不過他及時刹住了，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直說出來。

    然而小五一瞥南子有些發紅的臉，就知道他想說的是什麽了，他可沒南子含蓄，壞笑起來，脫口而出：“南子是想說，茵姐你都跟大安哥有那種關係了，大安哥會對你負責的！大安哥可不是那種有花花腸子的人，那晚你們不是連‘事兒’都辦了嘛……”

    唐茵無語地看著他們倆，喝了一口酒，打開茶幾下的抽屜，拿出一樣東西扔在他們麵前，使小五住了嘴，讓南子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臉更紅了。

    因為放在他們麵前的，就是南子那次幫唐茵買的，那盒套，還沒有開封……

    他們就明白了。

    對著小五和南子，唐茵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直接說：“看吧，兩個碎嘴，那晚我和他連這個都沒用上好不好？根本就沒做那事兒。”

    “可是……怎麽會呢？茵姐你都這麽主動了……”小五有些結巴了。

    唐茵呶呶嘴，拉著臉說：“是，姐姐都投懷送抱，爬上他的床，積極主動地去貢獻女膜了，可他許亦安不幹啊。”

    稍微臉皮薄一點的南子已經臉紅到耳根了，聽了唐茵這露骨的話，小五都陷入了瞠目結舌的狀態中，盯著桌上那個小盒子，嘴裏重複幾個字：“不……幹……啊……不……幹啊……”一邊忍不住浮想聯翩。

    唐茵掐了小五一下，小五回過神來：“那，理由呢？大安哥，為什麽不……幹啊？”

    唐茵說：“當時他給的理由是，他還沒準備好，不想讓我吃虧，要等到我們滿了十八歲才做，他說不然他會有負罪感，就這樣把我唬住啦。”

    她悶悶地回憶著當時的情景，沒有開燈的房間裏，她主動與他接吻，做勇敢的初次嚐試，他將她放倒在枕頭上，動作卻沒有繼續下去……

    聽著這些話，小五和南子都不知道怎麽回應了，三人一度沉默，幾十秒鍾後，眼見著氣氛快要變得尷尬了，南子開口，無意識地說了一句：“……十八歲……在東區算是老處女了……”

    唐茵和小五差點吐出一口老血來，其實南子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補了這一句。

    唐茵轉而噗嗤一笑，舉起酒杯，說：“哈哈！那，就敬老處女吧！”

    他們也開始覺得又奇怪又可樂，就也都笑起來，跟唐茵碰杯，將紙杯裏的酒一飲而盡。

    喝得差不多了，微醉的唐茵繼續回憶說：“也許……在那個時候，許亦安就感覺不對了……”

    小五迷迷糊糊地問：“怎麽會不對？是大安哥不好意思吧？”

    唐茵抿著酒，渙散的目光投向窗外，防盜欄後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她兀自失神地低語：“也許，那個時候我的感覺也是對的……的確，我也感覺到了，不對啊……”

    “怎麽會不對？”小五問。

    唐茵念著：“也許，一直都是錯的。”

    在小五還在思考唐茵這幾句天書般的話時，有一段時間沒有說話的南子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放下了自己的酒杯，把唐茵的酒杯也拿掉放到茶幾上，坐直了，看著唐茵說：“茵姐，有很多事情，我們現在都弄不清楚，或許都會把一些錯的事當成對的，或者當成理所當然的事，也有可能，我們都把一些錯的事當成對的事了，感覺都是一直在變的，感情也是很難理清的，你跟大安哥的事說對誰錯我不知道，不過有一件事是絕對錯不了的，就是，一個可以為你去死的人，可能做不了你的男朋友，但他絕對夠資格做你的朋友。”

    “所以，茵姐，你還是你，大安哥也還是大安哥，你們還是最佳拍檔，還是一起在東區妖孽橫行的最強聯盟。”

    “隻是，有可能，你和他都需要一些時間去弄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而不是把眼前的表象當成自己所追求的。”

    自己想要什麽？

    她聽著南子的話，呆呆地望著窗外，一幕往事浮上她的腦海。

    那晚，在顧家的庭院裏，與她共舞的顧春明，他說：“總之，唐茵，我不希望你成為那些女孩子，這也不是你想要的，所以，今晚之後，好好學習，好好生活，好好想想你想要什麽吧。”

    她說：“我真的不知道啊。”

    “反正不是臨風也不是許亦安對不對？”他問。

    當時，她沒有解釋，沒有辯駁，她也無可解釋，無可辯駁。（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