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八年(1)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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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中的八年,並不是一片空白。
也許你會覺得舊事不值一提,但我現在記錄的這幾章,是他們從大學走向社會的心理變化曆程和他們過去八年中發生的一些事情。
我不想將這些人物數年中發生的大事小事都一筆帶過。因為他們是真實的人,也許就和你生活在同一個城市,甚至你可能還見過他們。我想帶你們一起感受他們曾經走過的喜怒哀樂。
這是一場無休止的想念,和,心漂泊的旅行。
——題記
分割線
杜可淳很清楚地記得,那年他們十八歲,韓憶十九歲,他們剛剛高考完。
2003年的春季,SARS傳染性非典型肺炎在中國蔓延並肆虐,而他們,正在特殊的時期進行著高三全麵複習,準備迎考。
韓憶對夏舞總是很上心,有關她的無論任何事都是,他頭一次看見韓憶那麽會寵女人。不禁開玩笑逗趣說他“以為自己得非典了啊,又不是要死了,幹嘛突然對人家那麽好?”
韓憶默默地翻了一個白眼。
他的母親杜可淳已很久沒有看到了,到了高二暑假,他不願別人去他家了,隻說是媽媽病了,要靜養,所以沒人敢打擾。
幾乎無人察覺韓憶一年來的微妙,如果把他比作海水,那就是“波瀾不驚”,扔一塊石頭進入都會立刻沉下。
可他突然對夏舞很好,一個人漸漸喜歡呆坐著,不再彈鋼琴,每天都是一副很累的模樣。
大概是因為高考,因為考大學。他們曾猜測,畢竟高考在即,情緒多少會有波動。
不是他們關心度不夠,而是韓憶他就是這樣的人,就算稍微開朗一些,也沒有很多,想要和陌生人流利地長時間對話還欠些火候。他的情緒,很少寫在臉上。
就像一杯帶著圖案的瓷杯,你不俯視看它,永遠也不知道它的內部裝的是什麽液體。
如果你要問別人韓憶是個怎樣的人,大概沒人能說出個結果來。說他勤懇,偶爾也會粗枝大葉;說他用功,一有機會也想偷懶;說他嚴肅,也有溫柔的一麵。
如果找個理由能證明韓憶和夏舞般配的話,也隻有兩個字:“互補”……
風格迥異的兩人居然莫名其妙在一起了,真是奇妙的愛情。
杜可淳也一直相信他們會一直在一起。
可是高考後的第二天,韓憶與母親就失蹤了。或者說,整個家都失蹤了,衣櫃、鞋櫃、房間裏的東西,包括相框和書本,全部失蹤了。
他知道自己的兄弟做事不會那麽欠妥,如果沒有留下字條,應該改日就會回來。可是這次不一樣,韓憶就這樣一走了之。
他有一種韓憶永遠不會回來的錯覺。
夏舞沒有哭,她說要等他回來,甚至剛開始的時候都不敢搬家。
這一等,等了八年。
【第二年?2014】
除夕夜。
去年這個時候,大家都在看春晚,然後韓憶就陪她出去玩。
他親自給她係上紅色的圍巾,然後親親她的臉,“暖和嗎?”
“這是新年禮物嗎?”她的下巴已經被毛茸茸的圍巾包裹著,雙手插在羽絨服口袋裏,開心地問。
“下次送給你親手織的。”韓憶說。
“啊……是你買的啊!”她雖然心中歡喜非常,但仍故意裝得委屈且失望,想故意逗逗他罷了。
韓憶揉揉她的頭發,“那你送我什麽呢?”
她笑嘻嘻道,“我送你……”然後截住了話頭,看了他幾秒鍾,撲上去用力吻上他的唇,幾次零碰觸以後她的吻技已經非常熟練,在舌尖挑逗起來,顯然韓憶還沒有接受這個大禮,便輕輕鬆鬆占據了主動權。
韓憶失神了半晌,發現她已經得意起來,便開始反攻。
他們在樓下相擁激吻,路上行人大多回家過節吃年夜飯,他們又是站在昏暗的街角,根本無人發現他們之間的親熱。
“夏舞,你天天腦袋裏都在想這個嗎?”韓憶被她親得頭暈。
夏舞趴在他耳邊曖昧道:“你不喜歡啊?我可是準備了好久……”
韓憶有些失神。
曾經的她並非如此開放,雖然偷偷喜歡他,但也不會主動獻吻,拉拉手她的臉就紅了半邊,而現在……
都是被自己慣壞了。他放任她在身邊無法無天,現在居然蹬鼻子上臉。
好吧,他得坦白,這個禮物他非常樂意接受。
……
而這一年的春節,夏舞獨自一人,拿著紅圍巾。
這個紅圍巾,她也隻戴過一次,就是去年除夕。一回家,就把它放入了自己房間裏,又想起了那個吻,樂得發狂。
可是現在,是對那人思念成狂。
滿腦子都是,韓憶,你在哪裏?
到了夏天,韓憶下落不明已滿一年。
既然你隨時都準備離開我,那為什麽最後對我那麽好呢?難道不知道我對你永遠心軟嗎?想要離開,之前就應該早早推開我啊。
所以,你走後也不願意放過我?
整整一年了。她升入C大中文係。
和韓憶戀愛之初,她便有了記日記的習慣。每晚回家或者回寢室,第一件事就是寫日記,記錄下自己和韓憶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學習和朋友都是炮灰,大筆一揮,一筆帶過。
她現在重新翻開了這本日記,隨意打開一頁,這是2002年5月。
這本日記很厚,日期截止到去年他們高考的第二天。
“要高二了,這次的期末考試很重要,我都要瘋啦。今天英語考得不錯,還好韓憶每天給我報單詞聽寫,不然就完了!唉,在學校考試,回家韓憶又給我做試卷,還計時計分!恨死他了!我發誓這個暑假我要好好欺負他!對了,韓憶這種好學生上課還給我傳紙條哦……”
然後是2003年9月。
“高三啦!開學前幾天韓憶管我管得好嚴,他說高三格外緊張,直接給了我一份學習計劃,你說有這樣勤奮好學的男朋友是好是壞啊……”
……
夏舞趕緊合上了日記本,淚水已經在眼眶中打轉。
她真不該看這些。
想撕掉這本日記,卻又舍不得,隻得鎖起來。
——
大學裏,她交到了不少朋友,因為長得不錯,也有許多男生追求自己。最瘋狂的是有個男生國慶放假前在女生宿舍的樓下擺了一個用玫瑰花堆成的愛心,裏麵點了一根蠟燭,照亮了愛心裏的一排字:大一中文係的夏舞,我想和你在一起。男生是藝術學院的音樂係才子,還搬了架鋼琴彈了起來。國慶節前的晚上大家想到回家過節或者旅遊都睡不著,索性看好戲,然後圍觀起哄。
“夏舞!下來吧!張博彥已經在樓下等你好久了!”
“對哦,都彈了好幾首曲子啦!”
“三首!”
“下來吧姑娘!張博彥可是很少追人的哦!”
……
同寢室的女生也催促她回應。
夏舞便下樓了。
站在眾人麵前,她看著那個音樂係的男生很久,把人家看得發毛。
“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了。”
沒有哪個人笨蛋到會對一個心裏已經有了別的男人的女生死纏爛打,所以整個大一她都過得平靜如水,自從她說自己有了心上人,也鮮少再有男生追她了。
反而十分輕鬆。
隻是韓憶啊,你說的未來,我沒有看見。
【第三年?2005】
她進入大二上學期開始,課程開始明顯增多,大一半個月的軍訓、校園活動和繁多的假日根本沒上過多少課。中文係算是C大數一數二的專業了,但是課程格外枯燥。夏舞雖然腦子對數字不靈光,但是對古現代語言文學的記憶力還可以,每次考試成績中遊,不好不差。
畢竟如果不是韓憶管得嚴,她連擦分數線都是奢望。
她不知道沒有他,這種難捱的日子還能過多久。
“如果我不想跟你在一起然後放手了怎麽辦?”她問過那人。
那人一如既往不會笑,嘴角歪歪,“那我就把你拉回來咯。”
沒想到,先放手的,竟是那個要把她拉回來的人。
身邊的姑娘們每晚都在寢室說自己和男友之間的小故事,其中一個人問:“夏舞,你去年說心裏有個人,一直沒問你,是我們學校的嗎?”
“不是。”
“那是哪的?一定是名牌大學吧?”
“我不知道他在哪裏。”
“怎麽可能?沒有聯係啦?”
然後夏舞就沒回答了。事情過了那麽久,她還是不肯承認自己已經失戀了,或者是被韓憶甩了。
韓憶不要她啦。她這麽想。
從此,寢室裏的姑娘們很少在夏舞麵前提自己的男朋友了。
杜可淳在C市另外一個大學,雖然沒有C大名氣響,但以他的分數能上那個學校父母已經頗為滿意,他是以那一屆法學係最後一名的成績被錄取,隻是誤打誤撞罷了,夏舞不禁感歎其運氣太好。
夏舞自高中以來,成績一直平平,可是穩坐第一名寶座的韓憶依然不滿,恨不得讓女友緊隨其後。高三初期杜可淳依舊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玩世不恭,最後韓憶說了幾次才開始有所收斂。
韓憶離開,夏舞心裏知道杜可淳並不比她心痛的少。他人緣極好,人脈也廣,但夏舞接觸過幾次,發現阿淳對他的朋友們與對待韓憶還是有差別。比如他與韓憶相處,會親密地攬過他的肩頭,然後肆無忌憚地開著玩笑;而對那些大學同學,頂多是並肩而行,言語也正經許多,至少不會像曾經那樣無所顧忌的打趣。
失去那人,讓他長大不少。
韓憶這人,常人總會感覺他無趣,楊升升曾抱怨道與他獨處氣壓會變得很低。他的好隻有夏舞和杜可淳能發現。
隻有夏舞知道,韓憶其實也會偶爾撒嬌,把毛茸茸的腦袋埋進她的胸口緊緊縮著,因為想爸爸了,但又不願讓她看到淚痕。
隻有杜可淳知道,韓憶其實非常重情重義,他和別人發生爭執,韓憶永遠隻是幫親不幫理,也不管杜可淳是不是主動惹事,盡管打完架會揪著他的衣領罵他有病。
不知道如今的韓憶,身邊有沒有人已經取代了他和夏舞的位置?
畢竟,人這一生總會有許多朋友吧。
杜可淳不會像夏舞那樣癡癡等待,沒有韓憶,他身邊的新朋友也會絡繹不絕。但是,和他們打打鬧鬧地相處總覺得哪裏不對。
似乎……少了些什麽。
他覺得有時候會多愁善感起來,真是諷刺。夏舞不願意談戀愛,是因為每每遇上比較合得來的男生,她在心底就已經和韓憶進行對比,可是誰都不如他,所以索性不再找對象。
杜可淳亦是如此。
他朋友可以無數,但是心尖上兄弟的位置,永遠為韓憶而留。(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