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胭脂淚,留人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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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城的十月頗為寒冷了,大病初愈後的子萱靜靜地佇立窗前。近日來,徐府裏上下待她都是極好的,唯恐她哪裏不舒服。就連一向待她嚴厲的容姑姑,這幾日也時常來向盼月探聽她身子恢複的狀況。當然,私下也聽到了關於故意替大少爺擋刀以達到獲寵的隻字碎語。隻是,這麽些年來,她不知被這些謠言中傷過多少次。真真假假?抑或是假假真真的,對於她來說,都已不重要。也許,不會有人明白她當時為何會義無反顧的擋在大少爺的身前,替大少爺挨了那一刀。死,有那麽可怕嗎?“病稍有好轉,就來吹風了?也不披件衣服在身上。”
這會兒前,辰軒就在屋外注視了子萱許久,見得外頭起了風,這才進屋順手拿起被棄於椅上的淺紫色絨毛披風,裹在子萱的身上。子萱的臉微微一怔,匆忙轉身,頷首行禮:“大少爺!”辰軒聞言,手在空中僵了一會兒後,緩緩放下,道:“子萱,我們打小就見過的,別人也罷了,怎麽對我,你竟也禮數周全起來?”辰軒眉頭緊皺,臉上全無一絲笑意,倒有幾許黯然閃過。半晌之後,子萱道:“兒時不懂事,如今。”“我不信你把我忘得一幹二淨了,雖然那年你才六歲,可是。”“可是事過境遷,大少爺認為子萱該記著些什麽?該忘記些什麽?”子萱抬眼,淡淡地望向辰軒,聲音夾雜著少許擅抖。她本憶不起兒時的那些事了,也不願想起。隻是,前些日子病著終日在床榻上躺著,雖有安神香,但還是時醒時夢的,反倒讓她想起,兒時他曾對她說過“我喜歡你”四字。不記起這些還好,如今憶起了這些,倒讓她不知如何麵對了。那日替他擋那一刀,她本意為尋死,並無它意,如今倒好。百口莫辯。思及此,子萱便一臉愁容,體力不支地最著窗楞軟了下去。
“對不起!”辰軒伸手,扶著子萱坐下,溫柔道:“對不起,我不該這個時候跟你說這些,可是,我真的控製不住自己的心,這麽些年來,你,一直是我等的那個人。雖然,我不知道這個等待是否會有結果,但我一直在等。如今,看你渾身是傷的出現在我的麵前,你叫我怎麽辦?怎麽辦?”隻見子萱垂著眼,不語。此刻,她隻能以沉默回應。“大少爺!”盼月捧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藥進得屋來,瞧見子萱的神情,盼月心領神會道:“大少爺,姐姐用過午飯後還未喝藥,您若有事,可否待姐姐將這藥喝了後再說?”默了半晌,辰軒輕歎了聲,道:“好好照顧你姐姐!”
說罷,便轉身而出。見辰軒離開了,子萱如釋重負地接過盼月遞過來的藥,瞧見這烏烏的藥,子萱轉皺著眉,一飲而盡。也就在這個時候,子萱還就如同個未長大的孩子。流希宮深秋的流希宮中,百花盛放,色色都是極名貴的佳品。夕陽的餘輝下,大有一種不似春光而又勝似春光美麗。隻可惜,卻終沒能驅散這深秋的清冷蕭條。玄祺身著一襲深灰色便服,風塵仆仆步入流希宮。刹時,宮人跪倒一地。“皇上就在殿內,因不許任何人打擾,奴才”玄洛的隨待劉瑾恭敬說道。玄祺輕點了點頭,揮手示意劉瑾眾人起來。玄祺定了定神,抬手緩緩退開了殿門,便聞得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鼻而來。
隻見玄洛拎著酒壼,頭發散亂的正對著青妃的一幅畫像喝著酒,見有人推門而入,漠然抬眼望去,見是玄祺,眼中掠過一絲驚愕,但又很快垂頭自顧自的喝酒。玄祺轉身掩上了殿門,繞過地板上七零八落的空酒壺,挨著玄洛的不遠處席地而坐。僅兩月不見,皇兄仿佛一瞬間蒼老,思及此,玄祺也隨手拿起一瓶酒,猛灌了幾口,道:“臣弟知曉皇兄與青妃固然夫妻情深,可如今青妃終得不受病魔折磨,皇兄應為青妃高興,而不是終日不朝,日日守在這裏爛醉如泥。”玄祺與玄洛並非同胞兄弟,玄祺的生母在產下玄祺之後,便血崩離逝,因此,玄祺自小是由玄洛的生母帶大,加之與玄洛相差七歲,打小玄洛對其弟便是愛護有加。“你知道的,朕並不是在氣這個。”說未說完,便又舉著酒壺長飲了一口,繼續道:“那日,朕親自去甘露寺為她祈福,誰料想”說著,滿是滄桑的眼中泛起一層薄霧。“朕曾許諾要陪著她一生一世,末了,她最後一程,朕都未陪在她的身邊,朕是在恨自己,朕擁有無上的權力,卻無法留住朕最愛的女人。”
玄洛眼中帶淚,凝望著畫像上的青兒。“罷了。聽來,此刻皇兄的心中隻有青妃。”說著,玄祺悄然起身,緩緩說道:“這幾天顆粒未進,母後在永壽宮同樣不吃不喝,陪皇兄挨著,痛著,傷心著,臣弟今日不是為皇兄而來,臣弟是為了母後而來。這三日,臣弟跪求母後不下百次,可母後隻是倔強的讓人把臣弟拉下去,依舊的不吃不喝。”說完,玄祺將喝空的酒壺放在桌上。“皇兄的心裏若還裝著母後,就該去永壽宮瞧瞧。”
話落,玄祺便推門而出。永壽宮一彎新月劃過精致的角樓,給高牆內灑下一片朦朧錯黃的光,使得永壽宮裏顯得格外神秘而安靜,遠遠望去,那一座深紅的宮殿像嵌在雪地上一樣。寢殿內六尺寬的沉香木闊床邊懸著鮫綃寶羅帳,帳上遍繡著金銀線交錯的魏紫牡丹花,輕風拂過,風卷綃簾,仿若置身一片無垠的花海一般。太後神色蒼白,枕著金絲繡枕淺淺而睡。玄洛剛入得殿來,宮女們垂頭欲行禮,劉瑾速揮了揮拂塵,低聲道:“還不速速讓膳房準備幾道清淡的小菜與白粥過來。”宮女們慌忙退了出去。瞧見正殿桌上那幾道未被動過的小菜,玄洛的心頭不由得的猛抽了一下,加快了腳步朝後殿走去。“皇上!”太後貼身宮女玉竹欠身行禮。見寢殿內燈光微暗,玄洛示意玉竹平身,問道:“太後睡下了嗎?”
“玉竹,哀家仿若聽到了皇上的聲音,可是皇上來了?”不等玉竹回話,寢殿內便傳來了太後略有些虛弱的聲音。“是的,太後!”說著,玉竹便撩起羅帳,將玄洛引了進去。“母後。”見太後欲起身,玄洛慌忙上前,扶起太後。不吃不喝已然三日,太後整個人幾近虛脫,玉竹趕緊拿過一個軟枕,挨著太後的腰埑著。僅幾日不見,太後隻覺玄洛身子又瘦削了許多,眉稍帶著幾分憂傷,眼神也不如從前明亮似水。太後緩緩抬手,撫著玄洛的臉頰,雙目略微泛紅。母子兩人相對無言,良久,玉竹端著清粥進得殿來。“皇上!”劉瑾低喚了一聲,玄洛回頭,示意玉竹將粥遞了過來。此刻,無需太多的言語,太後微笑著不語,享受由兒子親自喂食的溫暖。(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