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此情可待成追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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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是父皇不好,是父皇的錯,父皇不該冷落了雨晗,都怪父皇,父皇給雨晗打一下解氣,好不好?”說完,便握著小家夥的手,朝自己的胸口捶了兩下,然後低下頭,看著小家夥的臉,笑著問:“雨晗解氣了沒有?要不要,再打父皇幾下?”一場大哭把小家夥哭得心神疲倦,抽噎著依在玄洛的懷中,漸漸睡去。此時,劉瑾正端著一碗滾燙的薑湯汁入得殿來,見公主已然睡去,便將薑湯汁遞與身後的宮女,又與宮女耳語了幾句後,便揮了揮手中的拂塵示意宮女們退下。估摸著懷中的小家夥已睡熟,便輕輕抱起小家夥,往寢殿走去。突然,玄洛似是想起些什麽,停下了腳步,回過頭斜盱了劉瑾一眼後,輕歎了口氣,刻意壓低了聲音,道:“朕今日有些乏了,便由你吩咐內務府新選上幾個可最的人來照顧公主,讓今兒晚上伺候的嬤嬤去內務府領二十個板子,遣了去浣衣局吧!”這一夜,經這麽一折騰,玄洛也覺心神疲倦不已,話畢,便欲舉步離開。“啊、皇上”劉瑾心下正思索著,不知到底該不該說。玄洛停了下來,又壓低著聲問了句:“還有何事?”“如妃娘娘現下還在殿外候著,這”瞧著玄洛麵上陰沉一片,劉瑾猶豫著問。玄洛麵色又是一變,眼中閃動著點點怒火,沉聲道:“那就讓她候著吧!”甩下這一句話後,抱著小家夥一起快步離開了。他本就極其討厭利用小孩子以求親近他,偏偏這如妃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這套手段,殊不知,這卻更讓玄洛打從心底裏開始厭棄她。看著宮門開了一側,候在殿外一身青衫的如妃匆匆循聲望去,見出來的人是劉瑾,眼中泛著點點失落,神色木然。隻見劉瑾眉頭深鎖,心下在思索著要如何開口。“如妃娘娘,雨晗公主今夜便在東閣裏歇下了,奴才。還有要事要辦,先告退了。”如妃聽後當即臉色灰白,眼圈微微泛紅,劉瑾無可奈何的在心中輕歎了口氣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娘娘”待到劉瑾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盡頭,貼身宮女桑兒連忙上前,扶著如妃因心中悲憤而有些顫抖的纖瘦身體,低聲道:“娘娘,咱們還是回宮去吧!此處風大,小心著了風寒。”“哼”如妃麵色慘白,甩開桑兒的手,沉吟了一會兒,自嘲似的說:“著了風寒又怎樣?在這偌大仿如冰窖般的宮中,誰會心疼?回去?一切還回得去嗎?”說完,絕望的淚水從這張美麗的臉滑落,是那般的淒涼。一陣夾雜著雨點的大風馳騁而過,吹揚起她衣裙的淺綠色流蘇,卻終沒能吹散她心頭的哀傷。不愛一個人的時候,就連她的一舉一動,都覺得真是罪無可恕。愛,曾經有多盲目,也會有多冷酷。她恨。她恨那個搶走了她丈夫的女人。她恨上天待她這竟這般不公。憑什麽?憑什麽那個女人什麽都不爭,什麽都不搶,一出現便奪走了她的男人。更可笑的是,如今這個女人都歿了,但這個男人的心,卻從未在她的身上停留。她所做的一切,隻換來他一次次的厭棄。這一刻,她所有的夢想都幻滅了,她隻覺胸口一悶,下一秒,她的身子,如同被厲鬼吹幹了,如同紙片一般毫無生氣地向後倒了下去。“娘娘”驚慌而又淒慘的叫喊聲,在太和殿的上方,久久回旋。翌日。子萱一早便從內務府領了腰牌,徑直出了武德門,向宮外走去。自打上次被選了進宮,這還是她頭一回得空出宮。好比被人久關在籠裏鳥兒,初獲閑暇,本該盡情享受的,但她一心念著玄祺,念著老太後,便再也無心欣賞這一路街景。“這位小哥”隻見,她快步走至一攤販麵前,神情急切地問:“您可知這附近的街上可有糖炒栗子賣?”攤販小哥瞅了子萱一眼後,見她不是來買自己的小食,便急急地擺手道:“沒有沒有。”她隻得繼續前行。就這樣,她一路上抓人重複問著這個問題,被問的人皆一致搖頭擺手。她開始有些焦急了,額頭上滲出絲絲汗珠,在晨曦下,閃著透亮的光。她正欲繼續前行時,眼角餘光不經意掠起街的另一邊,那赫然立在那兒一動不動的人,除了辰軒,還能是誰?該死!她慌忙別過頭去,迅速轉身就走,不料,卻與迎麵的人撞了一個滿懷,差點就跌倒在地,她慌忙朝向退了幾步,這才穩住了身子。她匆匆抬眼一瞥,便一眼看到了一身淺紫衣衫的辰軒。

    可惡!怎麽偏在這個時候遇上了他?她正欲舉步逃跑,怎奈辰軒卻先她一步緊抓了她的手,一把將她扯到近前,柔聲在她的耳邊道:“你怎麽會在這兒?”她試圖掙脫辰軒的手,怎奈辰軒卻依舊麵色不改,更加緊了手的力度。眼見街道兩旁的人投了疑惑的眼光,為避免旁人誤會,她隻得任由著他牽著她的手,離開了這條迷城最繁華的街道,走向僻靜的城外。四周寂靜。她奮力掙脫出被辰軒緊牽的手,眼中閃動著怒火,冷然道:“帶我來這兒做什麽?我還有要事要辦,失陪了!”話罷,她憤然轉身離開。辰軒默默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黑亮的眸子裏又添上幾分憂傷,他定了定神,嘴唇有些許顫動。“你要找的糖炒栗子,我能幫你找到。”說完,便將頭轉向一旁,怔怔望著那一泊寧靜的湖麵,一陣風揚過,使得原本平靜的湖麵卷起層層漣漪,一如他此刻的心。是的,他沒有把握,她是否會因為這句略顯的有些倉促的話語駐足停留。刹時,四周萬物又被一片死寂吞沒。她一襲紫色衣裙迎風飛卷,立在這條雨後泥濘的小道上,半晌,默然不語。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們從未相遇的話我的生活會是什麽樣的呢?辰軒眸中盡是哀傷,愣愣地回身望向子萱。

    晨光裏,飛卷的衣袂閃動一如一隻將要展翅的彩蝶,嫵媚迷人。即使,她今日刻意往臉上塗了一層灰黃的薑汁,卻仍無法遮擋原本屬於她的風華絕代。強烈地感受到身後投來那一束哀傷至極的目光,她隻能佯裝風輕雲淡。“有些事,我以為,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辰軒臉色刹白,壓製住心頭的怒火,快步向前,二話不說,一把扯過子萱的手就走。“你幹什麽?”瞧著他一臉陰沉,她的心一下子就慌了。這麽久以後,他在她的麵前,從未露出過這般神情。她隱隱不安,這一次,她真的惹怒了這個一直以來待她溫和如水的男人。

    “我要帶你離開這兒,離開那不是人住的皇宮,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隻有你我二人。”他極力壓製心中的怒火,不論她如何的強行掙脫,他依舊抓著她的手臂,飛快前行。子萱心頭一驚。她萬沒有想到,他竟為了她要拋下迷城的親人,要帶著她私奔?不。她不敢想象這私奔的後果。以文家的勢力,遭此羞辱定不會放過徐府一家,那舅母、視她為女兒般的徐老爺、辰楓、盼月、安總管,還有徐府上上下下的仆役、丫頭,他們都將成為這一場惡劫的犧牲品。不。她絕不能眼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若要如此,她寧願以她的命來抵。她生來,就是個不詳之人,就連方丈大師都說,她的命運不能隨便言論的。眼下回過頭來想想,確被大師言中,如今,她竟害得他要拋父棄弟?她眼中泛著淚,卻終沒能哭出聲來。“如果,你心意已決,那麽,你就帶著我的屍身離開迷城吧!”

    此話一出,好比晴天裏的一記響雷,直直劈在辰軒的腦心。他猛地回頭,發現不知何時,她竟取下發髻上的玉簪,生生對準了她那白皙的纖頸,眼見已有鮮血滲出。辰軒驚得慌忙停下了腳步,緩緩鬆開了自己的手,他大張著嘴,不斷滲出的鮮血讓他一時不知所措。他頓了頓,眼中滿是悲愴,聲音略帶撕啞道:“子萱,求你,放下簪子。”老天,他剛才被鬼迷了心麽?他竟害得她要自殺?見她絲毫沒有放手的打算,頸上那耀眼的一抹紅仿如一柄利刃,深深刺進他的心肺,讓他幾乎窒息。“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說出這番混話。我之所以做這一切,隻是因為太在乎你。求你,不要傷害自己。”話畢,一顆顆晶瑩的液體消然從他那英俊的臉上滑落。誰愛。誰痛。男兒流血不流淚。可眼前的這個男人,卻一次次在她麵前落淚,一次次將男人最脆弱的一麵流露在她的麵前,若不是愛極了,如此高大、偉岸的人,何以落得這般狼狽不堪?而她,要拿什麽來回報這份深沉愛?她,無法回報。此生,注定了她要負他。對不起。其實,最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不該膽小懦弱的對你的愛視而不見,害你落得一身傷痛的人是我,是我。她瘋狂地搖著頭,眼中的淚似泉水一般泛濫,纖瘦地身體不停地抖動,以至於玉簪又入肉了幾分。可她,卻並不覺得疼痛,此刻,心痛早已掩蓋了所有的痛。她忽然覺得,根本沒臉再麵對他了。她憤然丟下玉簪,掩麵跑開了。“對不起。”忽地,她又停下了腳步,頭也不回地留下這三個字,便飛快消失在他的視野裏。而這三個字,卻在這片山澗上方,久久回旋,字字拍打著他的心,惹得他淚流滿麵。(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