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深沉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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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震,似沒想過她竟如此倔強,瞥見她坐於冰涼的地板之上,眼中夾雜著絲絲憤怒,但很快便一閃而過,微蹙著眉,伸手想把她扶起來,不料,她卻連看都不看一眼的擋開了他的手,冷笑著垂眸不語。他知道她是怨他的,甚至是憎恨他的,是以,這些日子以來,他總是半夜趁她睡著以後才走進她的屋子,透過屋子外照射進來的微弱燈光,靜靜看著她,守著她,隻有感受她日漸均勻平緩的氣息,他的心,才能安靜如一泊湖水。淚,順著這張絕色的小臉延伸直下,滴落在枯葉之上,餘輝下,反射出來的光芒如同一柄利劍,疾速穿透了玄洛的身體,生生作疼。過了好一會兒,玄洛似是喃喃自語,聲音很輕,帶著幾許無奈,夾著絲絲疼惜。“對不起!”明明是高高在上的一國帝君,此刻,在心愛之人的麵前,褪去了君王威儀,聲音輕得像極了風兒的歎息,憂傷綿長而又百般疼惜,他對她說‘對不起’?他的心何時埋下了對她這般深沉的愛,連玄洛自己也不知道。也許,是那日在甘露寺初見,被她臨危不懼的神色震懾之時,或許,是那日蓮池邊上,她那般哀傷哭泣讓他心生憐惜之時,抑或是,在他受傷之際,聽到她親口說以後她會心疼他之時。具體是從什麽時候愛上了她,恐怕他自己都忘記了,他隻知道,那晚當玄祺抱著奄奄一息的她趕到永壽宮時,他覺得他的世界瞬間就要轟然倒塌了,似乎,失了她,這世上一切都將黯然失色。她默然回視,壓下心頭的惆悵,抿著唇,語氣飄渺茫然。“皇上這話從何說起?若是說給奴婢聽,那奴婢承受不起,若是說給如貴人聽,眼下為時已晚。若是不愛,為何當初要娶了她並且還有了孩子?連孩子都有了,即便是不愛,為何不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對她好一點?”

    玄洛聞言,臉色大變,側過臉去,不讓她看到他眼中悄然燃起的怒火,強壓製住心頭的怒氣,沉聲道:“那徐辰軒也娶了一個他不愛的女人,並且,他與亦琳亦是有了一個孩子,那麽,他把他的愛情給了亦琳嗎?”她心底巨震,恍然大悟,勞動了太醫院好幾位醫術精湛的太醫在徐府駐守一月,就是為了保住那個屬於他和那個她的孩子,他竟如此看重他們那個孩子?依稀間,她仿佛聽到了她的心,被生生捏碎的聲音。甄子萱,你在難過什麽?從一開始,就注定了你們有此結局,你一早就料到了,為何今日還這般傷心?你的耳邊為何還繚繞著那句‘我可以等你,我不在乎再多年你幾年’,你懷疑徐辰軒欺騙了你?不,你錯了,沒有人騙你,從來隻有你過於當真罷了。

    真心,到底有多真?纖弱的身子微微顫抖,胸腔處一股血腥之氣急劇翻滾,直湧而上,她試圖咽回去,卻最終仍是不由自主的張口噴了出來,在地上印下一朵哀絕的血花,殘餘嘴裏的鮮紅,順著她的口角一側,蜿蜒到地上,形成一條殷紅的長線,悲涼而絕望。玄洛一驚,慌忙疾掠過去,緊張地叫了一聲:“子萱。”他扶起她的身子,目光瞟了一眼地上那一攤鮮血,又是氣怒又是心疼,一把將她抱起就朝屋子裏走去。她垂著眼,濃密的眼睫印下的陰影,依舊掩蓋不住她眸中的哀傷。玄洛將她放到床上,欲轉頭吩咐宮婢去請太醫,卻被她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袖。玄洛疑惑的回了頭,瞥見她眸子裏明明漾著水光,可嘴角卻含著淒楚無比的笑容,讓人一看便會心疼入骨。他輕微的低歎了一聲。“子萱”他欲舉袖擦試她嘴角的血絲,不料他的手還未接近,她已緩緩地別過了頭去。又是一聲低歎,轉頭朝門的方向,沉聲喚了句‘來人’,話音才落,便見一宮婢緩緩步入屋中,頜首行禮。“讓李太醫過來了趟,另外,再打盆水來。”

    “是。”宮婢應了聲,又退出了屋去。“告訴我,如貴人被貶一事,可是與我有關?”她拽著他,仰著絕美不似凡人的麵龐,目光空蕩,明明落在他身上,可她的眼中又似是沒有他的影子。他身軀一震,眸光遽痛。“那你認為呢?”眼下,就算是不是與她有關,都不重要,因為,她從一開始就這麽認為。那麽,多餘的解釋還有意義嗎?她望著他的眼睛,幽涼的語氣似是一陣凜冽至極的寒風刮在人的身體裏,她說:“你知不知道,我是真心視你為親人一般,而你呢?我如此信你,你卻讓我成為如貴人被貶一事的始作俑者?你又知不知道,公主一直喚我為‘姐姐’,建章宮走水雖與我無關,可她母妃卻因我受累,如今更是。你讓我從今以後怎麽去麵對她?”她搖晃著他的手臂,聲音悲涼而絕望。他緩緩地蹲身子,皺著眉頭,手慢慢撫上她的臉龐,抿著蒼白雙唇,問道:“子萱,如果我告訴你,此事與你無關,你。還會信我嗎?”

    他在她的麵前竟自稱‘我’,仿佛是在告訴她,他一直沒變,他依舊還是從前那個小洛子,隻對她一人溫柔的小洛子。她怔怔地望著他,一時間,她竟不知如何作答。他見她這般神情,又長歎了口氣,聽到院中有一陣陣細碎的腳步聲響起,他這才緩緩起了身,順手取來一個軟枕,扶起她最著軟枕坐起,又幫她掖好錦被,眸中溢著點點心疼。“待你身子好透徹了,我自會把此事詳詳盡盡的說與你聽,不管你信不信,此事絕不是因你而起。”說畢,李太醫已經頜首進了屋子,他身後還跟著一名端著盆熱水的小宮女,他們連連對著玄洛行了禮後,急忙朝床邊走去。“姑娘”太醫輕喚了一聲,示意她把手伸過來。她側目匆匆瞟了玄洛一眼,動作頓了頓,許是心中還氣著,稍微有些遲疑,但最終仍是不肯把手從錦被裏抽出來。就這樣僵持著,連一向沉穩的李太醫,這會兒額角也滲出了細微的汗水。

    玄洛表無奈的搖了搖頭,快步行至床邊,也顧不得她願不願意,拉過她纖細的手,徑直送至探脈小枕上。她心頭微微一愣,沒料到他有這招,想反抗但最終還是沒行動,怎麽說人家也是一國的君王,當著臣子的麵,她當然不好悖逆他的意思,隻好乖乖就範。過了一會兒,李太醫起了身,頷首恭敬道:“皇上,姑娘方才隻是一時氣急攻心,微臣這就去開藥,就著藥調養幾日,便可無礙!”此時,宮女已經替她清洗了嘴角的血跡,他道了句‘下去開藥吧’,便揮手屏退了李太醫與宮女二人。窗子外,落葉紛飛。默了半晌,玄洛心知她這會還在氣著他,索性也不再自討沒趣,黯然垂眸,掩下目中的落寞之色,道了句‘別胡思亂想了,好好休息。我還有事,先走了。’說完,轉身掩上了門。徐府深秋,微風拂麵,絲絲涼意。“篤篤篤。”已在華夫人門前徘徊了許久的盼月,思前想後,在心中糾結了半晌之後,這才下定決定叩響了房門。隻聽‘吱’得一聲,門緩緩開啟,容姑扶著華夫人從屋子裏走了出來,瞧著盼月一臉的焦急,華夫人疑惑的睨了容姑一眼後問道:“盼月,何事這般慌張?”話音剛落,卻見盼月‘撲通’一聲跪在門檻前,眼眶也隨即泛紅,眸中閃動著淚光。

    容姑麵色一沉,低聲斥責道:“一大早上的一驚一乍的,你這丫頭真是越發的不懂規矩了,我”話未完,隻見華夫人輕拍了拍容姑的手,隨即拋了一記眼色,容姑這才怒氣未消的閉上了嘴。自打子萱那丫頭進了宮,盼月的性子一下子就沉澱了許多,除了每日做好自己份內事以外,從不過問其它閑事。今日,能讓盼月再現這般驚慌神色的,怕是又是與子萱那丫頭有關。想到此處,華夫人的心猛地一沉,莫不是,那丫頭出了什麽事?“你說,可是她出了事?”華夫人努力撫平內心的不安,但一顆心依舊懸著,在胸腔中漂浮不安定。“夫人,小姐她。出事了!”盼月頓了頓,急急撫去眼頰上的淚,接著說:“大少爺與少奶奶一同前去參加宮內中秋佳宴那晚,奴婢一直在大門口守著,奴婢以為大少爺他們定能帶回些小姐的近況,怎知守了一宿,都沒有等到大少爺他們,直至第二日午時,好不容易盼到他們回府,可他們卻隻字不提小姐。少爺他們回府後不久,外頭便瘋傳中秋當晚因建章宮走水,如主子不幸遇難,奴婢以為少爺他們是不願提及此事,可不想,今兒一早卻聽到大少爺與二少爺的對話,才知道,原來小姐被皇上軟禁了,皇上親下聖旨,此事不許任何人過問,包括靖王,所以”“所以,眼下那丫頭生死未卜,是這樣嗎?”說話間,華夫人身子一歪,險些就要倒下,可她仍固執的擋開了容姑伸過來要扶住她的手,隻見她一手死死扣住門框,因情緒激動纖長的指甲似是要將門框撕裂。這麽些年來,她這是頭一回這麽緊張子萱的安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