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情深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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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到他為護她,揮刀自傷。“朕曾許諾,一旦萱兒因母後而有絲毫的損傷,朕絕不會讓朕好過,她傷一分,朕便自傷一分,她傷一寸,朕亦自傷一寸,今日,朕來兌現這個承諾!”她看到那日吟月茶園中的白衣男子,他以身替她擋箭,鮮血汩汩中,他對她說“我不能沒有你!”隨即不知從哪破空射來一支沾染著鮮血的袖箭,然後“錚”地一聲,那袖箭,被白衣男子帶著滿滿的訣別,生生劈裂。她與他唯一的牽係,自此,斷裂。她腦中轟隆一聲,刹那間,九重宮闕,轟然崩塌。體內殘留的最後一絲氣力被抽幹,身子,輕飄飄癱軟在稻草堆上。耳邊,傳來了那牢頭滿是詫異地聲音。“兄弟,你說,她這又抽得哪門子風?”說著,大喝了一口酒,咂了咂嘴,又道:“也不知道皇上怎麽想的,如此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竟狠心就這麽處死了,嘖嘖,當真是可惜了呢!”

    “誰說不是呢?”那獄卒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酒,附和道:“這樣的絕代佳人,隻怕天上都少有,更別提人間了!頭兒,你說,會不會那新封的貴妃比之她更絕色呢?”那牢頭朝地呸了一聲。“絕色不絕色不知道。”吃了一口菜,又咽了一大口酒,麵露惋惜之色,道:“但貴妃娘娘昏迷了那麽多天,聽說禦醫們至今對她的昏睡之症束手無策,依我看,怕是醒來無望了!”“頭兒。”那獄卒揚著一臉討好的笑,替那牢頭倒了一碗酒,道:“我可是聽說,那新封的貴妃長相酷似仙逝的青妃,若當真如此,這也難怪皇上看不上她了!”說著,那獄卒拿起竹筷的一角,鄙夷地指了指牢房中的子萱。牢頭聞言一怔,目光似打量似考究的在子萱身上匆匆掠過,隨即歎息一聲,仰頭將碗中的酒水一氣飲盡。子萱冷冷地聽著,慘然地笑了笑,任淚水在那張清麗絕倫的容顏上傾瀉而下。她笑,笑他們二人的淺薄無知,她甄子萱,幾時能與寵冠六宮的南宮青兒相提並論了?淚,大顆大顆的滾落下來,但她唇角的笑意卻愈深,那笑,一如荼靡綻放,優雅卻淒涼天牢外,大雪鋪天蓋地,天地間一片模糊,雪花似梨花,又似棉絮,大片大片的肆意飛卷,入目之處皆是銀裝素裹,美不勝收。天牢大門的兩側,幾名帶刀侍衛凜立風雪之中,神色皆是肅穆冷峻。忽地,有環佩叮當之聲傳來,隨之襲來的還有一抹濃鬱的香氣,透過煙霧朦朧的視線,終於看清來人,幾名侍衛目光一凜,恭敬俯首跪地請安道:“卑職給蘭妃娘娘請安!”

    蘭妃著一身深蘭華衣,外披一件白色狐裘鬥篷,妝容精致,一雙似水靈動美眸微微上挑,淡掃了幾名侍衛一眼,緩緩開口。“都起來罷!”說話的同時,蘭妃身後那個身形瘦小的內侍則低聲在一獄卒的耳邊低語了幾句,那獄卒微頜首,神色肅穆地領著蘭妃徑直朝內牢行去。甫一踏進內牢,一股血腥夾帶著酒香之味撲鼻而來,惹得蘭妃精致的柳眉微蹙,不悅地掃了那喝得正酣的兩人,還不待那二人行禮,她便厲聲道:“全都給本宮退下,沒有本宮的命令誰都不許進來!”那牢頭聞言心頭一驚,猶豫地看向蘭妃。“可是,娘娘”見狀,蘭妃身後的那內侍麵色驀地一沉,怒叱道:“你算什麽東西?居然敢攔娘娘的路,還不快讓開!”那牢頭與獄卒對視了一眼,有些為難道:“這”蘭妃幽深似海的眸子一閃,泛起嘲諷的光芒,冷聲道:“出去!有什麽事本宮擔著。”聲落,隻聽見一陣衣衫的窸窸窣窣聲,緊接著腳步聲響起,漸行漸遠。昏暗燈火下,蘭妃款步朝子萱走來,清秀妍麗的容顏上漾著一抹冷笑,聲音猶如沁過數九寒天的冰水。“故人來探,皇貴妃難道不打算一見麽?”語畢,隻見蘭妃身形微動,隨即便見一抹熟悉的人影緩步朝子萱走來,那人雖是一身內侍的打扮,但臉上卻全然一副女子的媚態。“紫依給皇貴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子萱手指微動,姿容清冷的抬頭,目光掃過蘭妃隨即落在紫依的身上,眼中浮起一抹輕淺的震驚,但很快又被一抹冷然的譏誚所覆蓋。“半月不見,娘娘雖身陷囹圄,但風姿卻一如往昔那般的絕代風華到令人生厭!”還不等子萱開口,紫依一臉嘲弄的笑意看向子萱,就連眼底也刻上了一抹深深的厭惡。若非她甄子萱的出現,否則,以自己這張清秀妍麗的容顏,定能俘獲聖心。憑什麽她什麽都不做,便可得到皇上的萬千寵愛,而自己卻隻能卑微地跪叩在她的身前?子萱微微挑眉,水波潺潺的雙眸中掠過一絲冷笑,蒼白的菱唇勾起一個輕淺的弧度,漫不經心道:“是嗎?難為你還記得我!看樣子,你似乎找到了新主子。”說話的同時,眼角的餘光冷掃了蘭妃一眼,複道:“今日前來,你等,恐怕不是純粹來探故人吧?”這話,很明顯是對蘭妃說的。蘭妃臉上神色微微一僵,眸光漸厲,似利刃般刮過子萱那張傾城的容顏,冷笑道:“半月顆粒未進的,非但不見半點的衰敗之色,反而更多了幾分我見猶憐,嘖嘖,真真是不食人間煙火呢!”

    語畢,目光掃過牢欄下那碗湯藥,蘭妃微微一愣,臉色白了白,眼神亦越發變得犀利,周身漸漸縈繞著一股森寒的氣息。想不到,竟然有人暗中給她服用了護心丹?否則,以她贏弱的身子,如何能抵擋得了這寒冬的侵體?這樣一個發現,讓蘭妃心中驟然一痛,於千瘡百孔中,再度多了一個血窟窿。玄洛,你終究對她下不了狠手麽?哪怕,僅是一個與甄子萱俏似的女子,你亦舍不得下手麽?蘭妃眯起幽眸,捏了捏拳,良久之後,唇角勾起一抹似嘲似諷的笑意。玄洛啊玄洛,枉你縝密嚴謹,你一定不會想到,你費盡心機囚禁的千落早已被人李代桃僵的換成了甄子萱吧?哈哈,當真是有趣,有趣啊!子萱伏在稻草鋪就的地麵上,有氣無力的睜開眼,卻不期然捕捉到蘭妃的目光在看見那碗湯藥後倏地起了變化,驚、怒、悲、恨,輪番在那雙幽深的眸子中翻湧,望著那樣複雜的眼神,子萱心中莫名不安,難道,那藥?“喝不喝藥還有什麽區別呢?愣是交代老子照常伺候你喝藥,這不存心折磨人嗎?”

    一時間,牢頭這句話似颶風般撞入腦海。子萱看了看蘭妃身上的狐裘,摸了摸自己身上單薄的囚服,精致的黛眉微攏,唇角的笑意卻加深了幾分,燭光很暗,但那笑卻宛如夜半優曇,煞是耀眼。難怪,天牢這般潮濕陰冷,而她卻絲毫不覺得冷,原來,竟是有人刻意用湯藥維係著她的命脈?麵色更白,她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或許,這隻不過是災難的開篇,而她接下來要遭受的,恐怕遠遠不止這些。蘭妃緩緩走了過來,順手拈來一不明物體朝那碗湯藥擲去,隻聽“啪”的一聲,那碗應聲而裂,那藥濺了滿地。倘若,蘭妃這一擊再偏上幾分,應聲而裂的隻怕就不是這藥碗,而是她的頭顱了吧?她不怕死,怕隻怕,連死,都由不得她!子萱的眼睫顫了顫,淺淺笑著,但那笑卻進不了眼底,不帶半分的怯意開口。“我與娘娘素無交情,亦不曾交惡,娘娘這般仇視我,卻是為何?”聞言,蘭妃心中的怒火頓時竄上眼眸,眸中那兩簇明晃晃的火焰更是恨不能將子萱燒為灰燼。這個女人,她居然還有臉說出不曾交惡的話來?你奪了玄洛的心,難道這還不算交惡嗎?這話險些就要脫口而出了,好在蘭妃她把控的及時,否則,她親手定下的計策不就盡數毀於今朝了嗎?蘭妃默然不語地望定子萱,冰冷似箭的眼眸在漸漸看清眼前的女子的目光時,變了。眼前的女子不過二八年華,那雙波光瀲灩的眸子裏閃爍著璀璨的光芒,清冷的,睿智的,明銳的,但更多的卻夾帶著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滄桑。

    那樣的滄桑,看似細微卻又那般深刻,與那張韶華如花的傾國容顏如此不協調,可,又正是這樣一份滄桑,讓人一看便會心疼入骨。麵對死亡,眼前的女子卻沒有一絲的驚懼,隻這一份魄力,便是常人不可企及的。讓人不禁想問,年輕的她,此前究竟有過怎樣的遭遇?而此時,當紫依瞧見蘭妃眼底的怒火略漸熄滅,心中一凜,她可是費盡唇舌,好不容易才挑動蘭妃帶她來天牢,這樣一個千載難逢折磨子萱的機會,她自是舍不得放過。隻見紫依殘忍的勾起唇角,擠出一抹猙獰可怖的笑。“皇貴妃娘娘此話問得好沒道理,娘娘您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我們娘娘豈敢與您過不去?瞧瞧,皇上待您當真是與眾不同的,不知您對這新居所,可還滿意?”那‘新居所’三字咬得極重,宛如一柄柄淬了劇毒的匕首,凶狠地捅進子萱的心窩。一片沉寂裏隻剩窗欞上呼嘯而過的風,那嗚咽的風聲,好似鬼哭狼嚎一般可怖。子萱皺眉,劇烈的咳嗽無聲,喉頭驟然湧起一股腥甜,她吃力的動了動,抬手緊捂著心口,緊閉著雙眼強忍胸腔中的劇痛,不多時,那股溫熱的液體便從緊抿的嘴角溢了出來。她澀苦一笑,眼眸中光芒變幻,她從來不知道,那個乖巧恭順的紫依竟對她存了這麽深刻的恨?(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