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啊？”朝暮有些心不在焉。

    今天難得不是雪花，朝暮正在模糊的畫麵裏分辨新聞聯播裏到底是在播得什麽東西。電話經常有人打，大部分時候是楚眉，偶爾也會有家裏來的電話，不過基本就是在要生活費，反正絕對不會是莫笙。半年的時間，已經足夠讓朝暮死心了。

    “不知道，一個男人的聲音，說是你家裏出事了。”

    “男人？”朝暮皺起了眉頭。

    她家裏是有個弟弟，但是一直臥床，又不能說話，打電話的一般都是她那個媽，怎麽會突然有男人打電話過來？

    “出什麽事？”朝暮依舊不是很著急。

    打電話過來謊稱家裏出了大事，急需要大筆的錢來解燃眉之急，這種招數她那個貪財爛賭的媽早都不知道用過多少次了，她對此早就已經免疫了。

    “好像是你弟弟的病惡化了……”

    這一次，高總的話還沒有說完，朝暮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她猛地衝出了電視間，直接跑到了高總的辦公室，將話筒抓了起來。

    “喂？我弟弟怎麽了？”

    “你好，這裏是B市第一中心醫院，請問你是患者朝陽的家屬麽？”

    “我是，我是。”朝暮連聲應道。

    “朝陽已經確診尿毒症，請家屬來醫院一趟，確定後期的治療方法和治療費用。”

    “尿毒症？我弟弟不是隻是糖尿病麽？為什麽會突然變成尿毒症了？”

    “糖尿病引發了腎髒病變，具體情況等你來醫院之後，我會詳細再跟你解釋，我是朝陽的主治醫生，請問什麽時候能過來，我需要安排一下時間。”

    “我現在在外地，最快也要明天才能趕到。醫生，您一定要好好給朝陽治病，一定要把他治好”

    “具體病情還是等見麵再詳說吧，明天下午兩點，三樓泌尿內科辦公室，希望你能準時。”

    “好好，我一定準時到。”

    電話那頭早都已經響起了斷線的“嘟嘟”聲，朝暮還在一個勁兒地點著頭，等蘇顯臣進來的時候，發現她早已泣不成聲。

    “朝暮，怎麽哭了？剛才是誰的電話？”蘇顯臣急忙上前詢問。

    “師父，我要下山！我弟弟得了尿毒症，我要去醫院看他！”

    “可是……”蘇顯臣知道，朝暮下山其實是將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但是看她哭成那個樣子，他終究還是沒能狠下心來說“不許”，“好，我送你去，哪家醫院？”

    兩人連夜下山，好在蘇顯臣的車一直停在山腳下的客運站裏，即便到了山下已經是大半夜了，他們也還能及時上路。

    一路上，朝暮一直在哭。

    朝陽已經不是第一次因為腎髒病變住院了，在朝暮有限的記憶裏，正巧是在她出車禍失憶的時候，朝陽也因為急性糖尿病發住進了醫院。

    那個時候她已經什麽都不記得了，但是第一個印象就是看到被叫做自己弟弟的那個男孩子，插著呼吸機被推進了急診室，瘦得幾乎要脫了形。

    他們家很窮，沒有父親，隻有一個爛賭的母親，和一個常年生病的弟弟，朝暮是唯一的勞動力。

    那一次朝暮出了車禍，對這個已經不堪重負的家庭更是一次巨大的打擊，幸虧當時有個不知名的好心人，負擔了當時他們姐弟倆所有的治療費用，兩個人才能全都撿了一條命回來，然而朝陽還是因為送醫過晚，引發了腦梗，從此再也不能起床，也不能說話了。

    然而朝陽是個很乖巧的孩子，朝暮並不知道自己失憶之前是不是對他很差，但是經過最早幾天的疏離之後，他很快就喜歡上了自己這個姐姐。

    然而好心人負擔的醫療費用隻是一次性的，朝陽根本沒有條件長時間住院治療，隻能被接回家裏。請不起護工，母親又整日在外麵賭博不回家，朝陽大部分時間都待在自己的小床上，饑一頓飽一頓，麵對著天花板和一望無盡的寂寞。

    可是他從來沒有在朝暮的麵前哭過一次，總是甜甜地笑著，好像自己其實很幸福的樣子，甚至還會安慰沮喪的她。在朝暮最初因為失憶的空白而迷茫痛苦的時候，也是他的笑容支持著朝暮一直走了下來。

    他也一直在努力複健，有多少次朝暮一覺醒來，是看見他在地上努力掙紮著要爬起來，可是就連抬起頭來這樣簡單的動作，他都很難做到。

    朝暮一直在相親，想要嫁入豪門，都是因為她想要得到足夠的錢來給弟弟治病，可是朝陽還是沒能等到。

    她的弟弟是最美的天使，可是為什麽老天還是不肯放過他？在二十歲最美好的年紀，他不僅沒辦法好好呼吸自由的空氣，甚至還患上了絕症，如果可以，她願意拿一切來換她的弟弟健康！

    足足七個小時路程，朝暮一直在不停地哭，等到了醫院，她的眼睛已經腫成了桃子。

    離與醫生約定的時間還沒有到，朝陽也仍舊待在重症病房裏觀察，還不能被家屬探望。朝暮呆呆地坐在排椅上，好像已經沒有了靈魂一樣。打過電話回來的蘇顯臣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莫笙的電話一直沒有打通，無論是哪個號碼，這讓蘇顯臣有些擔心，不過看朝暮現在的情緒狀態，他也沒敢把這情況告訴朝暮。

    “別擔心，我還有些積蓄，莫笙也不會放著不管的。”

    蘇顯臣看著憔悴的朝暮，突然生出了想要擁她入懷的衝動，然而還沒等付諸行動，突然就聽見一聲慘呼，一個頭發蓬亂的中年女人一下子就衝到了他們兩人的麵前，抱住了朝暮的腿。

    “阿暮啊——我這是造得什麽孽啊——”

    “喂！你這人怎麽……”

    蘇顯臣剛要把這個瘋子一樣的女人拉開，就見朝暮一下子拉住了那個女人的胳膊，焦急地問道。

    “媽！你見到阿陽了沒有？他怎麽樣？”

    這人原來是朝暮的媽……蘇顯臣悻悻地收回了手，簡單打量了一下這個女人。卻發現這個女人看上去窮酸又邋遢，根本沒有一點和朝暮相像，要不是朝暮叫了聲“媽”，他肯定以為是不知道哪裏躥出來想要訛人的乞丐。

    “還能怎麽樣，就是那個樣子唄要不是有個好心人先墊付了手術費，恐怕他現在早都已經沒命了”

    “好心人？什麽好心人？”

    “就是上次那個，你出車禍的時候，正好阿陽也突發急性糖尿病，這次還是他，真是個好人呐他就在那邊，你可得跟我去好好謝謝他。”（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