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笙醒了，他睜開眼睛之後問出來的第一句話就是。

    “朝暮找到了麽？”

    在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後，第二句話就是。

    “朝陽怎麽樣了。”

    嚴炎一直守在他的床邊，在他沒有醒來之前，就一直在糾結該如何告訴他這個消息，然而直到這一刻，他都沒有想好該怎樣回答。

    麵對嚴炎的沉默，莫笙突然生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手術不成功麽？”

    一直沉默也不是辦法，嚴炎隻能點了點頭，不過還是勉強笑著說了一句。

    “不過還好，莫總您的腎髒還在……”

    然而，這句話卻絲毫沒有緩解氣氛，反而讓莫笙的怒火更盛了。

    “洛安呢！是不是他又臨時改變了主意！他現在在哪？”

    莫笙掙紮著就要從床上下來，然而他剛剛才動了刀，根本就不能下床，嚴炎急忙上前死死地按住他，急忙說道。

    “莫總，莫總您不要激動，洛安他，他的情況也不太好……”

    看著嚴炎欲言又止的樣子，莫笙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他追問道。

    “到底怎麽回事？”

    “朝陽還沒來得及動手術就死在了手術台上，您不要怪洛安，他受到的打擊很大，醫生說，他恐怕以後都不能再拿手術刀了。”

    莫笙的表情一下子就變了，他怎麽也沒想到，隻是做了一個手術而已，洛安怎麽就會出現這麽嚴重的狀況。

    “他現在在哪？”

    “還在手術室，手術結束一直到現在他都沒動過，已經超過十個小時了。”

    “扶我去看看。”莫笙沉聲說道。

    “這……”嚴炎麵露難色。

    “你沒聽到麽？扶我起來！”莫笙發火了。

    在嚴炎麵前，莫笙其實是很少發火的，他們與其說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更像是朋友。所以莫笙很少會用嚴厲地口氣訓斥嚴炎，不過一旦他拿出了上司的威嚴，那就說明，他的怒火已經頻臨爆發的邊緣了。

    嚴炎終於還是扶著他從床上坐了起來。

    刀口才剛剛縫合隻有十個小時，那剛剛長起來的一絲薄薄的新肉，隻是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就已經徹底崩開了。鮮血很快就一點點地滲了出來，然而莫笙卻緊咬著牙關，一個字都沒有多說。

    手術室離監護病房不算太遠，嚴炎和莫笙很快就到了。他一進門，就看到了仍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坐在地上的洛安，眉頭便緊緊地皺了起來。

    “洛安，你坐在這裏做什麽？”他問了一句，然而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他一直都是這個樣子麽？他在說什麽？”

    莫笙見洛安的嘴唇好像一直在動，便轉頭問嚴炎。

    “他說他不配做醫生……”嚴炎苦笑。

    莫笙恍然，他該不會是因為沒有及時把朝暮的事情說出來，所以才……

    想到這裏，莫笙便示意嚴炎扶他過去，俯身對洛安說道。

    “洛安，那不是你的錯，不要自責。”

    然而，依舊沒有回應。

    “洛安，起來，你就算在這裏坐到死，朝陽也不可能活過來，這樣有意思麽？”

    一如既往的沒有回應。

    “洛安！”莫笙再度開口，然而卻突然頓了一下，口風一轉，“你就不想為自己贖罪麽？”

    “贖罪”兩個字終於讓洛安有了反應，他緩緩地抬起頭來，目光依舊有些木然，不過，那也隻是一瞬間而已，他很快就重新低下了頭。

    “人都死了，怎麽贖罪。”他低聲說。

    “洛安，我懷疑朝陽的死有蹊蹺。他病得太過巧合，雖然我不懂醫，但是總覺得他從得病到死去，病情發展得有些太快了，一般尿毒症患者，會在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死了麽？”

    “莫總，可是他……”

    嚴炎還想拿朝陽原本的身體狀況和被找到時耽誤了治療的情況來解釋，然而莫笙卻突然抬起手來，擋住了他想要說的話。

    而與此同時，洛安卻突然抬起頭來，眼中的木然混沌漸漸散開，重新有了光彩。

    “你是說，朝陽的死是個陰謀？”

    看到洛安終於有了一點正常的反應，莫笙安慰了很多，他並沒有回答洛安的話，而是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你以前總跟我說你是醫學天才，我笑你自大，但是其實心裏從來沒有否認過。洛安，我相信你能讓活人不死，同樣也能讓死人開口，朝陽的死，秘密也許就在他自己的身上，讓死去的人死得明白，給活著的人一個交代，洛安，這就是你為自己贖罪的方式。”

    聽過莫笙的話，洛安的眼中情緒幾經變幻，終於重新露出了堅定的目光。他試圖想要站起來，不過因為長久保持著一個姿勢的緣故，他的動作有些遲鈍，但是還是成功地站了起來，踉蹌著朝手術室外走去，嘴裏還在不停地囔囔著。

    “我要找到那個秘密，為自己贖罪……”

    直到洛安出去，莫笙也終於鬆了一口氣，等洛安的事情解決，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刀口好像已經徹底裂開了，腹部一片濕濡。

    “莫總，您怎麽知道朝陽的死有蹊蹺？”嚴炎好奇地問道。

    “其實……”莫笙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隻是給他一個振奮起來的理由罷了，總不能就讓他一直坐在這裏直到餓死吧。”

    “啊……我看您說得有理有據的，還以為是真的……”

    “倒也不一定就是假的，朝陽的死確實讓我感覺不對勁，隻是說不出到底是哪裏不對勁，死因隻是一方麵，也說不定洛安真的會找出些什麽來，那樣不論是對他，還是對朝陽，都好。”

    勸走了洛安，接下來的工作重點就重新回到了尋找朝暮的下落上。已經接連四天沒有朝暮的消息了，一想起這個時間來，莫笙就感覺自己的刀口更疼了。

    四天，什麽都可能發生，他們找到了朝陽和蘇顯臣的時候，就已經遭受過一次衝擊了，很難想像再找到朝暮之後，又會有什麽樣的噩耗等著他們。

    “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的身邊半步了……”

    似是下了決心，莫笙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喃喃說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