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鍾後，他端著一隻小碗走過來，坐在我邊上，用勺子舀了一勺粥出來。勺子裏麵是沒有一點水分的粥，他熱粥的時候竟然不放水，而且下麵還糊了。

    “我自己來。”拿過碗跟勺子，嚐了一口，他是第一次做飯吧？

    正吃著，手機叮咚叮咚地響了起來，我被嚇了一跳，連忙掏出手機，看著來電顯示，下意識地心虛了起來。我爸打開的，他們還不知道我在北京做了什麽。

    小心地接了電話，我爸跟我問他想搞投資，正好缺一萬塊錢，能不能把我那一萬塊墊上，到時候給我分成。我被他逗笑了，那個錢本來就是孝敬你們的，想花就花，跟我還客氣啥，我爸說行，那他看著辦。

    講完這事兒有些冷場了，想了許久，我跟他問，家裏怎麽樣，他說沒啥事，剛開始春忙，然後忽然想起什麽，說過幾天打算種菜了，想吃什麽菜。

    家裏那邊種菜，也無非是黃瓜、西紅柿跟茄子等，我想起了大學時經常吃的油麥菜跟空心菜，在北方這邊其實挺少見的，就說了油麥菜跟空心菜，我爸聽了自言自語了些什麽，我沒聽清，跟著他就說了句好，然後掛了電話。

    “你是河北的？”嶽澤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愣住了，原來這麽長時間我從來沒交代過我的背景，他從來沒問過。

    回頭想想，也的確如此，我很少跟家裏講電話，去年就中秋打了個電話，給我媽打卡的時候打了個。原來我跟嶽澤是這麽不熟悉的人，我的情況他不問，他的情況我不能問。

    “嗯。”

    “那個粥不好吃就別吃了，下去吃點別的。”

    我扭頭看著冒著熱氣的白粥，雖然稠的不像話，白色的粥裏麵還混著黃色的黑色的小塊兒，可我舍不得不喝。

    “沒聽說過吃糊了的東西預防感冒嗎？”

    “誰告訴你的？”

    “我奶奶。”

    他抿了抿薄唇沒有再講什麽，起來在房子裏轉著，走進了臥室，然後他還關上了臥室的門，有什麽聲音從裏麵傳出來。

    “搞什麽啊？”

    我過去，想打開門，發現門被反鎖了。

    “嶽澤，這是我家！”

    我在門口氣悶了半晌，他才打開門，卻拉了我的皮箱出來。“走吧，去醫院。”

    “我不去。”就是看下那什麽，他裝這麽多衣服，當生孩子啊！

    “我陪你。”

    簡單的三個字他講的很堅定，有些話被堵了回去。

    可是我又分不清楚，他對我，到底是出於什麽。這樣忽冷忽熱，很容易感冒的。

    我被他折騰去了醫院，不過沒有住院，醫生說是運動導致的出血，開了止血藥，讓我一定好好休息。醫生講這些話的時候，還不忘叮囑嶽澤，一口一個你這個做老公的，他就站在邊上，聽著醫生的話，不承認也不反駁。

    我就忽然想起了允娜的話。

    “男人把戀愛跟婚姻分的很清楚的，即便他跟你談，當時對你很好也不代表著他會娶你。男人找老婆都喜歡居家過日子的。”

    希城當時看著美麗說她知性大方，讓我撮合嶽澤跟美麗，其實已經說明了這個問題，作為兄弟至少有很多相同之處的吧，反正我記得，嶽澤說我在網上太亂了。

    回去，他載著我，我不吭聲，他也不講話。挺好的，這個時候我就想靜靜地休息，誰也不開口，就這麽安靜，挺好的。

    下了車，他繞過來想抱我，因為我的掙紮，他沒敢來硬的。

    我自己往上走，他去提東西，跟在後麵，進了樓道，尖銳的女聲在樓道裏回蕩著，一遍遍的餘音刺得我腦仁疼。

    爬到二樓半的時候，看到在我家門前，擠得滿滿當當的人，還有被圍著的勝嫂臉上扭曲的怒氣，我很懵。

    “勝哥、勝嫂，你們怎麽來了？”

    “小騷貨，你可算回來了！”

    勝嫂講著就朝我跑過來，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幸虧勝哥拉住了。我停下腳步，不敢再往上走。

    “勝嫂，你這話什麽意思？”

    “裝什麽！”她衝著我喊著，又扭頭對著勝哥破口大罵：“趙誌勝，你放開我，怎麽，罵她你覺得心疼了？！大家都看看，這對狗男女多不要臉，我剛生完孩子，他們就背對著我勾搭成奸，欺負我一個產婦，還在我家裏眉來眼去！”

    我看著勝嫂，又看看勝哥，搞不清楚她這是要鬧哪一出。

    對門的楊奶奶跟二樓的阿姨都用特別怪異的眼神看著我，我就不開心了。“勝嫂，我看你剛生完孩子不想跟你計較，但是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剛講完，就有什麽東西砸到我臉上，腦袋磕得很疼，轉頭才看到是她的手機。

    後麵的嶽澤放下手中的東西過來看我，手指碰到我的額頭，被我扭頭甩開了，而他卻霸道地扳過我的頭，我惱火地衝他喊：“放開！”

    太過用力，肚子跟著一抽，他瞪著我，慢慢地鬆開了手。

    “趙誌勝你看到嗎？你他媽喜歡這樣的婊子，瞎了你的狗眼了，都不嫌惡心！”上麵又響起了她的聲音，我扶著樓梯往上走。

    本來我現在心情也不好，她還這樣鬧，無疑是我想揍人的時候給了我個沙包，直接我就掏出了手機來。

    我喜歡簡單直接又有效的辦法，打110最好了。“你再這樣，我就報警，你信不信？”

    這樣威脅著勝嫂，但是勝哥用一種淒哀的眼神看著我，觸及到他那種眼神，我心軟了。也是，她剛生完孩子，把事情捅到警察局，事情就大了，說不定她會在那裏坐上一天，還沒出月子，落下病根的話，有可能是一輩子的事兒。

    “OK，勝嫂，我們有什麽誤會的話，進裏麵好好講成麽？”

    勝嫂相當諷刺地笑了兩聲，然後問我。“誤會？誤會的話，不如你告訴我，無緣無故你送我老公業務幹嘛？跟我老公非親非故的，我生完孩子你去看我幹嘛！還給我買鯽魚補身子，你個小婊子，不就是想趁著我喂孩子的時候身材走形，你趁機勾搭走我老公嗎！”

    “告訴你，門都沒有，我死都不會跟他離婚的！”

    聽著她刺耳的字眼，我還真的懵了，原來做好事還能被這樣曲解，我不過是！

    情緒激動地瞪著勝嫂，我很想說我是沒男人還是怎麽滴，看上勝哥，你信不信我身邊隨便一個人喊出來都比他強千萬倍，我犯得著這麽作踐自己嗎？但是不能這樣講，太詆毀勝哥了，解釋的話，她根本不可能信，這個瘋女人！

    “不如你說說你這麽做的意圖是想要什麽吧？”

    嶽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聽著渾身一震，不可置信的轉身看著他，勝嫂跟著負荷起他來。“想要什麽？她們這種小賤人能要什麽，為了一時新鮮感去破壞別人的家庭，真他媽的……”

    嶽澤走上前幾步，直直地盯著勝嫂。“我說你。”

    “這樣捏造故事詆毀別人的名聲，還要左鄰右舍都過來嘲笑她，是想要錢？多少？十萬？二十萬？”嶽澤一邊講著，一邊往上走著，森冷的聲音壓下了樓道裏所有的躁動，所有人都靜了下來，連同勝嫂。

    勝嫂不自然地推開了勝哥，端正著凶惡的臉色。“我沒想要什麽，就是想要個公道而已。像她那樣的賤人，就應該……”

    “剛好我一毛錢都不打算給你。”嶽澤站到了勝嫂麵前，上麵圍觀的人們自動地給他讓開了路，他朝著勝嫂越逼越近。“就算詆毀她的事情不算，剛才你用手機砸了她的頭，這個事情怎麽算？”

    “看到沒有，這小賤人多高明，兩個男人都被她唬的團團轉！”勝嫂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起無賴來。“我就是砸她了，怎麽了，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能把我怎麽著，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你能打死我不成？”

    嶽澤身上的陰戾之氣越發的重，還對著勝嫂舉起了手來，我嚇得心驚肉跳，死死地攥著扶手跟他大喊：“嶽澤你瘋了，她剛生完孩子，還在坐月子！”

    “那你呢？”他轉過身直接反問著我，我被他堵的啞口無言，心虛到不行，肚子都跟著心虛地疼。他當著大庭廣眾問出這樣的話，別人會看出什麽吧？

    勝哥先一步搶在勝嫂前麵擋住了他，板著臉跟他講：“有什麽事兒你衝著我來，別跟女人動手！”

    “管好自己的女人，別讓她出來亂咬人。”

    嶽澤的威脅讓勝嫂一下子又飆了，推開了勝哥對著嶽澤又是一陣亂吠。“你罵誰是狗呢！狗男女，跟她攪和在一起，你也不是什麽好鳥！”

    “你夠了！”勝哥終於忍無可忍，對著勝嫂吼了一聲。“在家裏不喂孩子，挑三揀四也就算了，還有沒有一點收斂，坐著月子來人家家裏鬧，你真當我一點都不要臉啊！”

    勝嫂沒料到勝哥會跟她這樣講話吧，愣在了那裏，我也愣住了。在我的印象裏，勝哥一直是個唯老婆命是從的氣管炎，可今天，他竟然敢跟勝嫂吼。勝嫂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伸手就去揪勝哥的耳朵。“反了你了，敢跟我叫板！”

    “跟我回去！”勝哥輕易地躲過勝嫂的手，摟著勝嫂的身體，勝嫂反抗，他就使勁兒掰著她的身體，然後對著周圍的人鞠了一躬。“對不住了，她有產後狂躁症，我以為順著她哄著她就好了，誰知道……對不住了。”

    然後勝哥摟著勝嫂走了，勝嫂還在罵罵咧咧地講著，周圍的人看著我們慢慢散了，我走上去，嶽澤的臉色卻依舊不悅。

    “剛才那種情況，你還幫著別人講話。”我開門的動作僵了僵，沒吭聲走了進去。

    也許是有意識的，也許是無意識的，可看到他那個動作時，我就是相信他能下得了手，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世界很壞，而世界上最壞的人就是嶽澤，他什麽事情都能做出來。

    “嗯。”點了點頭，我承認著。

    “你送了那個男的一個業務？還專門跑到他家去看望他們？”

    “嗯。”我繼續點著頭承認著。

    他嗬嗬地笑了兩聲，下樓去把樓道裏的東西提進來，扔在門口，跟我講：“繁菁菁，今天的事兒要不是因為你泛濫的同情心的話，根本就不會發生！”

    “又是我的錯了。”攥著拳頭，胸口的怒氣惹得我快要炸掉了，轉身我也很不客氣地跟他吼：“嶽先生，要不是因為我泛濫的同情心的話，我根本就不會認識你，也根本就不會跟你在一起，所以說，從一開始就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同情心？”

    他慢慢眯起眸子，眼中攢了過多的情緒與怒火，我看到了，也知道他在惱火什麽，可我還是被胸口鼓噪的怒火，衝動地講了。

    “是！”

    他轉身離去，門被重重地撞上，連同我的理智一起被嚇到了。

    坐在沙發上，我心裏悶悶的。

    我理智上知道，一切本不用這樣的，剛剛他明顯在護著我，他隻是想要個台階下而已，隻要給了他台階就沒什麽了，可偏偏我骨子裏有種逆反情緒，偏偏我不喜歡別人對我的人生指手畫腳，終究還是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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