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陰沉，有薄薄的白霧，道路的可見度比平日裏低了很多。

    我有些擔憂的偏頭看仲立天：“下霧呢，要不還是我來開吧。”

    他暖暖一笑，在我額頭上印下一吻，然後神色淡定的說：“沒事，坐我的車，一定會保你安全。”

    雖然下著霧，但早高峰時間，路上的車輛還是有些擁堵，尤其是每到一個十字路口，幾乎都要等上十幾分鍾。

    仲立天兩手自然的搭在方向盤上，低頭看了一眼腕表，轉臉看我：“遲到沒關係嗎？”

    我蹙眉看著前方，“沒事，可我不知怎的，心跳的特別快，還有點悶悶的。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要發生。”

    我抬手覆蓋在胸口，感受著自己急促的心跳。這種不安的感覺太真實了，讓我有點害怕。都有點想提議掉頭回去，其實下午再去上班也沒什麽問題，早會可以讓下麵的助理代開。

    仲立天握住了我的手，掌心的溫熱傳遞到我的手背，給了我無聲的安慰。

    我點了點頭，努力平複著自己的心情。

    紅燈轉綠，前麵的車輛接二連三的開動，仲立天也踩了油門緊跟上去，速度根本就提不上來，龜速前進。道路兩邊是破舊的商鋪，差不多隔一百米就有一條長長的小巷子，巷子口有零零散散的早點攤，經過的時候可以聞到淡淡的雞蛋煎餅的味道。

    仲立天又低頭看了一眼時間，手指在方向盤上有節奏的敲著，跟隨著前麵的車流又往前挪動了幾十米，剛好停在一條巷子口。我轉臉看了一眼右邊的早點攤，是我愛吃的蛋包飯，不過剛喝了四大碗雞湯，現在肚子還有點脹，加上現在整個人都籠罩在不安的情緒裏，根本就提不起胃口。

    前麵的車子稍微動了動，仲立天剛啟動車輛，突然就聽見一個異常的馬達聲，我迅速轉臉，透過仲立天看向左邊的巷子口，一輛白色的雪佛蘭正勢如破竹的衝過來。

    “快，踩油門！”我拉著仲立天的胳膊，焦急的看著他的膝蓋，可他根本就沒有用力，聲音變得急促：“不行，前麵車輛堵著。”

    我著急的全身發顫，來不及多想，我推開車門就回頭拉仲立天，就在這時聽到他低吼出聲：“不要開門！”

    可是已經晚了，車門已經被我推開，雪佛蘭重重的撞了過來，慣性受力，我整個人飛出了車門外，直接摔到路邊，滾出了好幾米遠，渾身劇痛無比，胳膊大腿甚至已經麻木，我從地上的灰塵裏抬起頭，看向仲立天，他倒在副駕駛座位上，雙手垂落下來，有鮮血順著指尖緩緩的流下，嘀嗒，放佛隻能聽到他流血的聲音。

    玻璃碎片飛的到處都是，有些割破了路邊的行人，一時間全都驚叫了起來。

    頭部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我閉了閉眼睛，頭腦卻還清醒，此刻就隻有一個念頭，我要爬到車身旁，看看仲立天的情況。

    就在這樣緊急的情況下，我掙紮起身，強韌著身體各部位的刺痛脹痛酸麻，一步一步艱難的往副駕駛走去，剛走出幾步路，就看到與我們的車相撞的雪佛蘭裏，方璐璐靠在駕駛座上，額頭在流血，已經昏迷。

    歪歪扭扭，根本就掌控不了行走的方向，腿腳已經完全不聽我使喚，短短的幾米距離，我竟然走了十幾分鍾，好容易坐倒在副駕駛旁，伸手握了握仲立天垂下來的手，他左邊的側臉被撞碎的玻璃劃了好幾道血口，刺目的血正涓涓的往下流，抵在脖頸上，滑落到座椅，溢出之後又順著手腕指尖落在了地麵。

    我輕輕推了推他的手：“仲立天。”

    我喚著他的名字。

    “仲立天……”我又喊了他。

    可他就像死了一樣，一點回應都不給我，平日裏明媚的眼眸此刻緊閉著，嘴角也染了鮮豔的紅，白皙的臉此刻看上去格外的慘白。

    “警察來了警察來了。”身後有人大呼。

    我握緊仲立天的手，終於也睡了下去。

    夢裏，我不停的奔跑，身後跟著一條黃色的狼狗，發瘋似的朝我狂吠，我從草原跑到了沙漠，最後又跑到了一片海域，眼看著前麵沒有路了，身後的狼吼聲越來越近，我一咬牙，縱身跳進了大海。

    登時，我就被海水包圍，湛藍色的海水在一晃眼間變成鮮紅色，剜心刺目，放佛有一條紅色的飄帶纏繞在我的脖頸間，我越是拉扯就越是收緊，我快要窒息了，眼睛也流出了血，然後就聽到一個空靈的聲音：江楓玥，這是你欠我的。

    分不清男女，卻那樣清晰。血水終於湮沒了我，我沉入海底，竟看見仲立天的身體漂浮在海域裏，是他在流血，染紅了這片海洋。

    “不要！”我驚呼出聲，海水趁機沒入我的喉嚨，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當我驚叫著醒來的時候，顧顏和何安娜坐在我床頭，一人握著我一隻手，擔憂的看著我。身上不知哪個部位傳來劇烈的疼痛，我齜牙咧嘴，想說話卻無法開口。

    滿腦子都是剛才的那個夢，都說夢是現實的折射，是意識的自我放逐，剛才在夢裏，看到仲立天慘白的容顏，我是那麽的恐懼，那麽的害怕失去。

    “玥玥，你怎麽樣了？”

    “玥玥，你好點沒？”

    顧顏和何安娜見我醒來露出激動的笑，眼淚一直氤氳在她們眼裏，沒有掉下來，從他們的表情可以看出，我已經昏迷很久了，而且度過了生死難關。

    “仲立天呢？”

    我嚅喏著問，聲音已經氣若遊絲。

    他們驚愕的對視了一眼，一時間誰也沒有回答，還是顧顏先開口，“他還在昏迷，應該也快醒了。”

    “你騙我。”我看著顧顏，一瞬不瞬，“顧顏，你騙我的時候總是會不自覺的低頭。他是不是有事，是不是？”

    何安娜則心急口快拉著我的手：“別問了玥玥，醫生說他可能不會醒了。”

    我心頭巨震，頓時如千萬道驚雷在頭頂爆炸，我張了張口，半晌沒有說出一個字，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我一咕嚕坐起身子，準備拔掉手上的輸液針，何安娜卻牢牢的抓著我的手腕：“你別去了，他還在搶救室。”

    顧顏抬頭看著我，好幾顆清淚從她眼角滴落：“玥玥你別這樣，你這樣他看到也會心疼的。”

    這種訣別式的安慰語我才不要聽，我用力掙脫開何安娜的手，迅即摘掉了輸液針，掀開被子就跳下床，誰知右腿被打了石膏，這麽一踩下去，鑽心的刺痛，整個身子斜斜的往顧顏身上倒去。

    一雙有力的手臂接住了我，男人的手，激動的抬眼，竟然是宋啟明。

    他依然一身西裝，揪緊了眉頭看著我，眼神裏除了擔憂就是責怪。

    我看清是他，心裏一陣失落，連忙甩開他的手，一步一個踉蹌往外走，宋啟明大概是要追上來，就聽見顧顏冷冽的聲音：“讓她去！”

    我頭也不回，眼前的所有還在晃動，模模糊糊，也不知道急救室在哪個方向，出了門就往右轉，連續撞了好幾個人，迎上來的護士想要扶住我也被我無情的推開，一心隻想著去找仲立天。

    忽然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橫在了我眼前，一抬頭，是醫生，他冷眼看著我：“仲立天已被轉到你隔壁病房，你該往回走！”

    我一聽，心頭一喜，連連點頭道謝，跌跌撞撞的又往回跑，速度越來越快。

    好容易讓我站到仲立天的病房門口，往裏看了一眼，眼淚就掉了下來，他纏了滿頭的紗布，閉著眼安靜的躺在那裏，如同一具過了千年的木乃伊，承載了很多難以言喻的秘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