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正望著麵前的章曼玲，已經很難將她與以前的章燕聯係起來，他越來越認不出她，仿佛章曼玲和章燕是兩個人完全不相幹的女人。

    “我可以設法讓慕超和蘇一離婚，可是……”南宮傑停了一會兒，“我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吳萍急切地問。

    南宮傑無情地說：“讓蘇一做我南宮家的女兒。”

    章曼玲也很意外，她沒想到南宮傑會說出來：“阿傑……”

    二十二年了，蘇一是蘇正夫婦一手帶大的，可現在南宮傑一句話，就要從人家手裏把蘇一搶過來。

    吳萍起身：“這樣太過份了！一一也是章小姐的女兒，幫助一一解脫目前的困境，也是你身為母親該做的事。”她推攘著蘇正，“阿正，我們走吧，也許今天，我們就來錯了。”

    蘇正站了起來，和吳萍相扶走了幾步。

    南宮傑定定心神，說：“你們倆根本幫不了蘇一，隻有我和南宮家才可以幫她。照你們所說，她如果還繼續留在慕超身邊，早晚會再出意外，難道你們就忍心看看繼續痛苦地生活下去？”

    南宮傑擺明了就是趁人之危，明著說要幫蘇一，實際就是把蘇一從他們夫妻的身邊奪走。

    “如果蘇一不做我女兒，我如何去和端木家人說，我憑什麽過問蘇一和慕超之間的事。隻有她成了我南宮傑的女兒，我在那邊才好說話。”

    吳萍和蘇正還是出了南宮家的門。

    章曼玲想到蘇一，心就無法不為她所痛，她一直以為蘇一過得很好，就算無法榮華富貴，至少快樂、平靜，現在才知道蘇一過得並不好。

    “阿傑，你……”

    南宮傑捧著她的手，暖聲說：“這些日子，你不是一直很想念蘇一嗎？就借這個機會，把蘇一要回來，以解你思女之心。”

    “可是……”

    蘇一畢竟和蘇正夫婦相依為命二十多年，他們將蘇一撫養成人，付出了巨大的艱辛與努力。

    “好了，不用擔心。沒聽見他們說，他們現在是實在沒有法子了，雖然這個條件苛刻，他們一定會同意的。畢竟，和蘇一的幸福生死相比，這樣的放棄還是值得的。”南宮傑停了一會兒，“更何況，我們南宮世家家大業大，蘇一若成為我南宮傑的女兒，身份也不同往常，就算慕超不同意離婚，他也不敢對蘇一想打就打，想罵就罵。曼玲，別擔心，如果我猜得沒錯，他們一定會回來的，而且最終會答應我們的條件。”

    章曼玲還是拿不準：“他們真的會回來嗎？萬一不回來？”

    “他們一定會回來的。我在商場打拚幾十年，這點事還能瞧得準。你應該相信我的判斷力。”

    南宮傑自信滿滿，二十多年沒有來找章曼玲，這個時候找上門來，本身就是愛女心切，既然放下了過往的恩怨，就一定會為了蘇一做出更大的讓步。他們想救蘇一出苦海，若是提出更多在的要求，他們也一定會接受的。

    南宮傑從來都是一個自信的人，就像當年第一眼在舞台上見到跳舞的章曼玲，就覺得她有做巨星的潛質，事實證明，確實如此，章曼玲成為了亞洲當紅的巨星。一旦是他認準的，他就會堅持到底。

    章曼玲偎依在南宮傑的懷裏，這麽多年了，雖然不是他名義的妻子，可她已經完全習慣把自己當他的女人。

    蘇正夫婦回到端木競的車上，兩個人的手緊握在一起，看似平靜，可兩人的心裏都掀起了衝天的巨浪。

    “蘇叔、吳姨，這件事我確實沒有想到，南宮伯父的條件實在很過份。”

    蘇正的耳邊回蕩著南宮的話，句句擊中要害，如果蘇一不能盡快離開慕超的身邊，她一定會再出意外的，而他們夫妻也得日夜為她操心、牽掛。

    端木競輕輕地長歎一聲，發動車，車子很快進入繁華的皇後街。燈紅酒綠，這條街尋常百姓隻能當成旅行地來走走，卻消費不起，從娛樂場所到化妝品、衣服，全是國際名牌。

    糾結著，痛苦著，矛盾著，萬千思緒交織成心網，蘇正反複地思量，再思量。他將蘇一養大不易，怎麽會忘了年輕那會兒，蘇一小，身體不好，三天兩頭的生病。他一把屎、一把尿地將她拉扯大，為的就是看她平安成人，不求榮華富貴，但求一家人順順遂遂。

    在榮華麵前，蘇一的平安更重；在名利麵前，蘇一的快樂更重。

    身為父親，他希望自己的女兒可以平平安安、快快樂樂。

    既然是如此，讓蘇一認南宮傑為父親又有什麽不好。至少這樣，有了南宮家的庇護，蘇一就不會再受欺負，在國外，蘇一也不會為了用每一分錢都計劃著開銷。南宮家有錢，他們可以給蘇一更好的照顧和物質上的滿足。

    無論他怎樣看輕權勢、名利、榮華，可他看重蘇一。隻要為了蘇一，他願意做很多事情。

    “阿競，回南宮家！”

    “阿正！”

    “蘇叔！”

    兩人異口同聲。

    吳萍不忍地說：“你不會答應他們這麽苛刻的條件吧？”

    “難道我們要看蘇一被慕超繼續折磨嗎？回南宮家。”

    端木競在皇後街調轉車頭，南宮家大門敞開著，徑直馳入。

    管家將他們三人又領回到客廳，章曼玲滿心歡喜，女兒就要回到她的身邊了，她一定要彌補這二十多年欠下蘇一的母愛。而她，明年就要退出文藝圈，做一個相夫教子的女人，有了蘇一在身邊，她的日子就會過得很踏實。

    雖然南宮傑也有三個兒女，可都不是她生的，無論她待他們有多好，他們總不會拿她當親生母親般的敬重。況且，她和南宮傑早年的事，這三個孩子都是知道的，他們心裏對她也有陰影，總認為是她的出現，害得他們的母親早逝。這三個孩子無論是誰，都不會真心對她。但蘇一不同，蘇一是她親生的女兒，一定會對她很好。

    章曼玲按捺下所有的激動與歡喜，請他們三人坐下。

    蘇正神色肅冷，可心頭都是痛，就像有一把鋒利的刀子，正一刀一刀的割下他心頭的肉。他用沉重的聲音說：“南宮總裁，我答應你的條件了。”說到後麵時，心也痛得顫栗。

    章曼玲麵露異色，她真的沒想到蘇正居然答應了這樣的條件。居然會讓他一手帶大，捧成掌上明珠的蘇一回到她的身邊。

    蘇正同意了，可是蘇一呢？

    章曼玲是見過蘇一的，雖然她不了解長大的蘇一是怎樣的性情，可她認為若要蘇一真正回到自己身邊，僅讓蘇正答應還是遠遠不夠的。

    她能提條件嗎？

    章曼玲在心裏暗自的衡量，蘇正現在一定是急了，急得沒有任何的法子，所以他才會答應。如果真是這樣，她再提出一個條件，蘇正也是會同意的。說：“我還有一個條件。”

    蘇正平靜地問：“什麽？”

    章曼玲詭異地笑著：“我怎麽知道你們是真心要把蘇一還給我，所以我要你們離開花城。”

    他們搶走蘇一就算了，還要他們夫妻放棄在這裏的一切。

    有人步步讓，有人卻步步緊逼。

    “我給你們一筆錢。你們可以去任何城市重新開始，但不能留在花城。你們留在這兒，蘇一還會往你們那兒跑，這樣就不是真正的把她還給我。所以我要你們離開。我可以答應，往後每年，你們可以見她一麵。”

    明明是過份的要求，可章曼玲卻說得像是對他們夫妻有多優厚。

    吳萍不同意，讓蘇一回到章曼玲身邊，認南宮傑為父親，已經是最大的退讓，可他們還提這樣的條件，這分明是想徹底地把蘇一從他們身邊奪走。“阿正，我看還是算了吧？他們提的條件越來越過份。”

    章曼玲也拿不準，隻是她覺得隻有讓蘇一失去了可以信賴和依靠的人，她們母女的感情才能重新開始。蘇一大了，她有自己的想法，如果蘇正夫婦不離開花城，蘇一就很難真正做南宮家的女兒，也很難真心地對她。

    蘇正想著，讓他們離開花城，這幾年蘇一在法國求學，他們在花城，也是見不著麵。其實，隻要蘇一好，他做什麽都可以。已經準備把蘇一送到章曼玲身邊，是最大的讓步，這一步已經選擇，超出了他的承載範圍。他，還有什麽不可以放棄的。

    “我……答應！”

    吳萍更吃驚，愛極了蘇一的蘇正，為了蘇一一再地退讓，退到了極限：“阿正，蘇一是我們的女兒，你放棄，是為她好，可現在你還要放棄我們倆在花城的一切。”

    連最愛的蘇一都要放棄，不就是在少年中心當老師的事業，這種工作去哪兒都可以做。阿正苦笑著：“一切？我們除了蘇一，還有什麽？”

    他站起身，從頭到尾都沒有喝南宮家的一滴水：“燕子，我希望往後你能好好保護蘇一，否則，我絕不會原諒你！”

    “離開花城，你們要多少錢，說個數。”

    蘇正帶著心痛的笑：“這麽多年了，除了錢，你還剩下什麽？”他停了一會兒，“如果你的生活就剩下錢，那麽，留下你的錢。”

    “阿正，你誤會了，我隻是想幫你們一把，畢竟到了其他城市用錢的地方很多。”

    章曼玲想要解釋，她了解蘇正的高傲。都說，人是會改變的，可二十多年了，蘇正幾乎就沒有改變，依舊視金錢如糞土，可她章曼玲早已經是一個世俗的女人。

    “不需要解釋。”蘇正扯了一下吳萍，拉住她的手，蘇正望著門口方向，不願再看章曼玲，不是因為厭惡，而是他會想到蘇一。蘇一長得與章曼玲相似，這樣的臉會讓他覺得熟悉、親切，可很快，蘇一就要離開他的身邊，他隻能將所有的心痛埋在心底。

    蘇正始終不願認真地看一眼章曼玲：“你們放心，我們會盡快離開花城。但你們要記住，照顧好蘇一，否則我一定會來找她。”

    章曼玲見他們三人離開，拍了一下巴掌，眼睛一轉：“阿傑，我不是做夢吧？我一定是在做夢？我女兒、一一就要回到我身邊了，就要回到我身邊了……”

    反複的問了一幾次，用手捏著自己的臉，很痛，不是夢。抓住南宮傑的手，歡喜地大叫起來：“太好了，一一就要回來了，她要回來了！”

    這一夜，章曼玲很開心，在酒會上翩翩起舞，仿佛是一隻快樂的蝴蝶。

    這一夜，蘇正很痛苦，喝了酒、抽了煙……手裏捧著蘇一從小到大的照片，一張一張的看，一張一張地和吳萍講敘著過往那些有趣和美好的事情。（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