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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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萊剛折回公司,便看到已經有不少同事到了。領導未到,大家在彼此閑聊著。
“Shirley,原來你以前也在英國上學的啊?”
“恩是的,上學加工作,我一共在倫敦住了七年。”
“好巧,我也在那裏好幾年,居然從來沒有見過你?”
或者是……
“Judy,你是芝加哥商學院的吧?我是你的學弟,比你小三屆,我還讀過你的論文呢。”
“謝謝,我也聽說過你,沒想我們到在麥克錫相識了。”
“……”
類似這樣的對話魏萊每天都會聽到。麥克錫有相當一部分職員都有金光閃閃的學曆背景,他們是低調的,像是從不願意被人提起,卻又是人人都知曉。在麥克錫,留過洋並不稀奇,留過洋還是名校出身的才有機會昂首挺胸。有的人走到哪裏頭頂都自帶光環,想低調也不行。
魏萊經常想,自己本科畢業就能混進麥克錫可真像是中了頭彩,如果真要感謝,就隻有感謝她的英文還不錯。這裏每個人都削尖了腦袋充電學習,畢竟人可以輸在起跑線上,但如果還輸在跑道上,那就隻有輸在終點上了。
魏萊穿過種種聲音的交織,掛著微笑向大家問候早安,然後快速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下意識地,魏萊朝聶小圖的辦公桌上望去。位子空空。
電話鈴響,是創意總監顧深打來的內線,“魏萊,來我的辦公室一趟。”魏萊一股腦地把手裏的化妝包塞進了抽屜,對著黑乎乎的電腦屏幕照了照,匆忙向顧深的辦公室走去。
顧深,是魏萊的間接上司,中華區創意部總監,是一位除了臉以外,其它全是美國製造的華人,純正ABC,精通中英日三種語言。同事們習慣叫他Shawn,可魏萊卻土土地,一直喊他“顧總”。
四十剛出頭的顧深保養得宜,因為堅持鍛煉,身上沒有一絲贅肉,頭發裏沒有夾雜一根白發,臉上的皺紋恰到好處地透露著一個男人的成熟與性感,眼神陰鷙。這是個時而魔鬼時而天使般的人物,城府很深,誰都不敢輕易觸碰。
男人隻要又帥又有成就,不管他真實人格是怎麽樣,也不管他是否已有家室,身邊總會圍繞一群流口水的雌性動物。顧深就是麥克錫辦公室裏女同事們心中的偶像,之一。
魏萊私心想著,顧總監應該又是叫她去辦一些諸如買咖啡訂機票之類的、本該是助理做的一些雞毛小事,而且肯定還要順便交待她一定要記得開發票。魏萊對公司這些中高層管理人員是既羨慕又不恥,一個個都牛氣哄哄,但又那麽斤斤計較,恨不得家裏換個燈泡都要讓公司給報銷。有本事的人總是有肆無恐,他們都覺得自己是神大廟卻小。
“魏萊,坐。”顧總監居然起身招呼,一身清爽,紳士有嘉。
“顧總,你找我有事?”魏萊已經準備好幫她買咖啡了,不過她很快看到顧深的桌上早有了一杯飄香四溢的拿鐵,於是稍稍疑惑。
“把門關上。”顧深交待道。
麥克錫領導們的辦公室都是由厚厚的磨紗玻璃做的,他們的辦公桌全部對著大廳,通常門都開著。魏萊心頭一緊,心裏回放著最近幾天自己的行為舉止,想破腦袋也想不出自己在工作上有何疏漏,並沒有做什麽對不起黨和人民的事。魏萊一頭霧水。
等魏萊把門關上後,顧深的表情明顯也比剛才放鬆了些。顧深的臉就像英劇裏的男主角,表情不如美劇男主角那麽誇張,情感並不外露,外人若想了解他,需要捕捉他臉上微妙的變化,那是一張很難讀懂的心情陰雨表。看此刻顧深的表情,既嚴肅端正,眉解又稍稍藏著一點興奮,就是這種矛盾的訊息讓魏萊預感到不妙。
果然不出所料。
顧深微笑著問魏萊:“怎麽樣,最近工作可還順心?”
“挺好的。”
“跟著聶組長進步很快吧?小圖的專業素養很高,工作也很敬業。”
“呃,這兩年跟他學到很多東西。”魏萊不知道顧深到底想說什麽。
“可是……”顧深從桌上拿出一疊資料,遞給魏萊,麵露惋惜之情,“你看一下,這是你的上司聶小圖的個人簡曆,你主要看後麵兩張就可以。有人在網上爆料,說他的學曆和簡曆都造假,他根本沒有在哥倫比亞大學讀過書,最高的學曆就是本科,而且,是在國內上的。”
麥克錫公司關於學曆上的階級感在此呈現。魏萊在沒弄清楚情況之下,率先反感了。國內上大學和喝過洋墨水之間,真的隔了千山萬水嗎?
魏萊想不通顧總監要把這些告訴自己做什麽,這遠比讓她知道聶小圖的學曆造假更讓她驚訝。調查學曆不是人力資源的事兒麽,什麽時候輪到總監親自操刀了?而且有必要隔了一個級別,還是上級向下級匯報麽?
而且,為什麽是聶小圖?
這個名字已讓魏萊坐立不安。十分鍾前還在洗手間和崔希共同談論聶小圖的好,還因為聽到“聶小圖”這三個字而臉紅心跳,現在卻要受命去調查他的身份。
魏萊偷偷觀察顧深的表情。他的臉上沒太多感情成分,平靜的像在說今天早上吃了什麽口味的麵包。雖然不知道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不過,以魏萊這麽多年熬燈點蠟地看了不少宮鬥劇的經驗,再不敏感,也還是隱約聞到了一股“職場宮心計”的味道。
顧深是個老江湖,此時他嘴角微微笑著,說完了正題,又像是要要緩解氣氛,拋出一個與前麵的話題完全不著邊的問題。聽說高手過招都是這樣的,有話不直接說,非要旁敲側擊考驗人的悟性。就算殺人,也要殺得很有情懷。
“魏萊,你為什麽要選擇做文案?這與你的專業很不搭呀。”
魏萊也假裝沒理會他剛才那一劑重磅炸彈,輕鬆回答道:“做文案可以經常讓腦子想想新東西,接觸新鮮玩意兒,我討厭一成不變的工作內容。而且我有老爸的真傳,對駕馭文字很有自信。”
“你爸爸也是文字工作者?”顧深問。
“曾經是個才華橫溢的鄉村教師,但現在不是了。”提起爸爸,魏萊便不再想多說什麽,不過這是她自己先提到的,怪不得誰。於是轉移話題,做輕鬆狀,“顧總,這些我在麵試的時候都回答過啦。”
在麥克錫,偶爾還是可以輕鬆地說說玩笑話的,隻要分寸拿捏得當。魏萊笑眯眯地看著顧深的眼睛,意思是在說:你是王顧左右而言他,還是貴人多忘事呢?
顧深將信將疑,“就是因為這個?”
魏萊說了一句比熱戀中的情話更加惡心的話:“是啊,愛上麥克錫還需要理由啊?”
魏萊打死都不會告訴他,她想進廣告公司有非常複雜的一個原因,往冠冕堂皇裏說是因為在這裏能得到很好的鍛煉,往真實點說,就是因為在這裏能沾惹一點時尚的氣味兒,賺多一點的錢,而且,說不定還能有機會見到自己喜歡的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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