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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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問把魏萊問住了。是啊,你怎麽知道?魏萊意識到自己沒有控製住情緒,尷尬地笑著向眾人解釋說:“哦,那個……是我聽說過屈先生的大名。”

    “原來如此。”顧深鬆了一口氣。他以為魏萊是因為自己強加給她的那個不能見光的任務,而讓她產生了對新組長的排斥。顧深打圓場,對屈澤宇說:“澤宇,麥克錫中國和總部一樣,公司文化很放鬆,很Open,大家平常都是這麽幽默的,你別介意,希望你以後在這裏能工作得很開心。”

    “澤宇”?!好親密的稱呼,顧屈二人的革命友情看起來挺深厚啊!

    屈澤宇當然不介意。滿屋子的人,此時唯一腦子裏沒有問號的,唯有他。

    大家自告奮勇地向屈澤宇做自我介紹,尤其是幾位按捺不住寂寞的單身女同胞。皮相好內在優的男人麥克錫雖然從來不缺,但也是多多益善,機不可失。

    聶小圖表現的既大度又友好,他握了握屈澤宇的手,輕快地語氣,“我是聶小圖,你應該已經聽過我了,希望以後合作愉快。”說完指指魏萊,向屈澤宇介紹身邊這位看起來魂不守舍的女人,“她叫魏萊。”

    屈澤宇馬上就報仇了,“哪個‘魏’?是‘委屈’的‘委’加上一個‘女鬼’的‘鬼’麽?”說完,挑畔地看著她。

    同事們哄笑一堂。

    魏萊也笑,不過笑容很冷。還是那個屈澤宇,那個即使在女人麵前也絲毫不讓步的、爭強好勝的屈澤宇。心頭有點堵,這種感覺讓她很不舒服。

    聶小圖冷靜的旁觀著魏萊和屈澤宇的針鋒相對,感覺到了一點什麽。因為魏萊平常不是這個樣子的,她說話辦事很謹慎,偶爾說說玩笑也一定是經過考慮的,她甚至是有點“好好小姐”的類型。可今天的她卻如此反常。

    聶小圖再次救魏萊的場,把每位同事都歡快幽默地再給屈澤宇介紹一次,仿佛這新來的不是他的競爭對手,而是好兄弟。很快,大家就忘了關於“女鬼”的事。

    魏萊向聶小圖投去感激一眼,四目相視,聶小圖的眼睛裏有魏萊讀不懂的內容,她在那一刹那突然好想了解一切,了解他為什麽大敵當前還可以這等灑脫。還有,那眼神裏,也有魏萊想要看到的,關注。

    心亂如麻。

    魏萊躲開了聶小圖的眼神,微微低下頭。腦子裏升騰起那年暑假關於屈澤宇的畫麵。

    那是畢業季的暑假,她腦門子一發熱就把屈澤宇帶回了自己的家鄉,就那個依山傍水且沒被汙染過的小村莊,據說當年日本鬼子大肆屠殺擄掠都沒有涉足到那裏。那裏有北方地區少見的清澈天空,還有如天然氧吧一般的青黛小山,更有山上那一片可愛誘人的紅棗樹。

    沒料到這次家鄉之遊,卻成了魏屈二人分手的導火索。

    屈澤宇從去了魏萊家之後就開始黑臉,小住三日便走了。走後沒幾天,就毫無征兆地提出分手。屈澤宇說他母親大人放話說未來的兒媳婦要親自挑選,首要條件就是不能是農村的,還得是健全家庭的孩子。而且,一個姓“魏”一個姓“屈”,在一起還不“委屈”死?

    魏萊對這些不知是文明還是糟粕的迷信嗤之以鼻,對屈澤宇母親生在紅旗下長在新中國卻滿腦子階級思想的迂腐恨之入骨。魏萊在電話裏將屈澤宇罵了一通,解了氣,哭了幾鼻子,便很快釋懷了。吳美霞知道後,不覺得有什麽意外,隻是告訴女兒,屈澤宇不是她要等的真命天子,遲早會離開。

    可是,人經曆過的事能真的消失嗎?

    “魏萊,喂,魏萊?想什麽呐?”李真看著恍神的魏萊,拽拽她的胳膊。

    “哦,哦,”魏萊回過神來,說:“我是在想,飯後要不要來點甜點,比如說,冰激淩?”這個建議得到了女同胞們的一致同意。

    屈澤宇臉色微微變了。

    還是那次魏萊的家鄉三日遊,魏萊帶屈澤宇去小縣城逛,一時興起想吃冷飲。小鎮裏倒是有幾家冷飲店,不過全都是花裏胡哨的店麵,那冰激淩上的色素姹紫嫣紅的,讓屈澤宇眉頭皺了好幾皺。

    “這裏有沒有哈根達斯?”屈澤宇問。

    魏萊有點尷尬,笑笑說:“你是在開玩笑嗎?這裏怎麽可能會有哈根達斯?”

    魏萊一直記得屈澤宇聽完這句話後,臉上細微的鄙夷表情。

    哎,又忍不住回想過往了。魏萊使勁晃晃腦袋,想把這滿腦子的回憶全抖出去。

    “想吃冰激淩,又怕長胖。”崔希表示很糾結。

    “怕什麽,偶爾一次沒關係的。”李真興奮地說:“這家飯店不知道有沒有冰激淩類的甜點,或者說附近有甜品店嗎?”

    “有的啊!”魏萊斜睨了屈澤宇一眼,滿臉不屑的表情,“附近就有一家哈根達斯店。我啊,隻吃哈根達斯!”魏萊加重了“哈根達斯”這四個字的語氣。

    “什麽時候有的這個愛好?”聶小圖插了一句話,他像看戲一樣地看著魏萊:她今天真的很反常。聶小圖滿臉使壞的神情,說:“我怎麽記得有一次我從公司冰箱裏拿了幾盒哈根達斯給大家吃,某人說她並不喜歡呢。”

    “你記錯了。”魏萊氣呼呼瞪了聶小圖一眼,轉而又換上笑顏,對著女同胞們說:“今天的哈根達斯盡管吃,我請客!”

    隻見屈澤宇的臉已經是無邊深夜。而聶小圖,依舊洞悉一切的微笑。

    因為屈澤宇,魏萊總是無可控製地想到以前。其實屈澤宇對她的傷害很早就已經煙消雲散,那種鄙夷與輕蔑,隻是魏萊成長過程中的九牛一毛而已。可是每每想起,回憶便像山壁上垂下的水珠,不間斷地串聯起一幀幀往事。

    魏萊上了大學,又來上海工作,她試著對過去的一切釋懷,對“爸爸”的恨,對身邊那些不懷好意的村民們的厭惡。一切仿佛都是新的生活,可人所經曆的卻不會真的消失,至少,媽媽還在家鄉生活著,隻要一回去就不可避免地將塵封的記憶重新開啟,這種記憶不是她們母女願意主動重啟的,是外人賦予的。

    就好比屈澤宇那年去她家時,在路上碰到一位小學女同學,那位女同學麵對高大英俊的屈澤宇,會毫不掩飾對他的豔羨和對魏萊的嫉妒,字裏行間都試圖將魏萊的家世說給屈澤宇聽,假裝不經意,卻處處是故意。那位女同學無法接受曾經被人欺負的小可憐變得比自己優秀和美麗,當魏萊青春亮眼地站到她的麵前時,魏萊所有的轉變,對她來說都是一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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