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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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時,魏萊沒有辦法對這些輿論淡定處之。

    可吳美霞顯然比魏萊更堅強,歲月的磨練能讓強者更強,弱者更弱,吳美霞顯然屬於前者,並且用她的淡定從容影響著慢慢成長的女兒。

    後來魏萊才明白,堅強也好,信念也好,都是因為媽媽還一直深愛那個男人,也許一生都沒辦法和心愛的人再在一起,但在心裏已經與他過完一生。

    當年村子裏來了一拔下鄉的支教老師,其中就有魏萊的爸爸魏同知。那時候的支教青年們對回城是根本不抱希望的,他們紛紛將未來鎖定在了農村,認了命。所以上演了一個又一個不足為奇的“小芳”的故事。

    吳美霞雖然出身農村,卻讀過不少書,氣質與相貌都不輸城裏姑娘,魏同知是真心喜歡她。可是戀愛的日子還不長,魏同知就成功返城了,返城時句句承諾要在工作穩定且說服家長後回來娶她。

    魏同知回城後的前幾年還常常回來看吳美霞,後來的頻率便越來越少,從以前的一個月一次,變成兩三個月一次,再後來就隻有一年一次了。吳美霞懷上魏萊時已經是在魏同知返城後的很多年的一次意外,吳美霞堅定地生下了她,她一直沒有嫁人,等著他。她當時有點心慌,不知道這樣等下去什麽時候是個頭,肚子一天天大起來,村裏的閑言碎語也越來越多,吳美霞差點就要扛不住。

    魏同知在城裏也是多年一直沒結婚,不知是不是在和父母做鬥爭。隻是他的未婚還是給了吳美霞一點希望。

    可希望就在最想要它的時候最容易破滅。等孩子終於生出來,過了滿月,魏同知才告訴吳美霞,自己在城裏結婚了,娶得是他們單位老廠長的女兒,之所以一直沒告訴吳美霞,是當時她已經懷胎五月,怕她一氣之下有危險。

    於此同時,魏同知的正牌老婆也已懷了孕。

    然後,就是漫長的歲月裏,吳美霞帶著魏萊相依為命。

    何其狠心!

    二十多年,就算是一般人過著也覺得漫長吧?更不用說是一個在唾沫星子下生活的女人。一個女人最花樣的年華,她全給了等待。魏萊長大後明白了事理,曾幾次提出要跟媽媽姓,她在心裏對“魏”這個姓厭惡至極。

    可吳美霞還是堅持讓她跟了父姓。吳美霞說:“萊萊,跟你爸爸姓吧,為你的前途著想。”

    爸爸,原本是魏萊心中一個遙不可及的名詞。因為他,魏萊和她媽媽在村子裏生活的舉步維艱。

    吳美霞卻是曾經滄海難為水,從此後哪個男人都不入她的法眼,孤身一輩子。以至於魏萊大學畢業後開始賺錢,想把媽媽接到上海來一起住,哪怕是租房子,都是快樂的吧?吳美霞始終沒同意。魏萊又一次領略到了媽媽的倔強。

    那個虎狼之地,有什麽可留戀的呢?

    魏同知後來下海經商,從一個“儒生”變成了“儒商”。就像所有沒新意的故事一樣,他發達之後又回到曾經的那個小村莊,想補償。他先是離了婚,然後去請吳美霞跟他一起回城裏過好日子,被吳美霞狠狠地拒絕了。

    其實又要補償什麽呢?錢,時間,還是愛?隻怕全都晚了。魏萊長大後,對魏同知的恨意已消,但說愛又遠遠不夠,因為是媽媽愛的人,所以,她隻好淡淡麵對。

    漫無邊際的思緒又飄回來,包間裏一桌談笑風聲的同事,讓魏萊回到了現實。

    本來和領導吃飯或是和客戶吃飯,這種飯就很容易讓人消化不良,而今天這頓飯讓人不自在的程度,因為屈澤宇的存在而達到了一個極致。就好比原來想吃一個鮮豔誘人的蘋果,結果一口咬開卻發現一條蟲,反胃的很。

    魏萊覺得近來真是點兒背,抽空一定找大神婆李陶陶幫著翻翻老黃曆去。

    迎新宴結束後,顧深依舊同屈澤宇一起離開,同事們開車的、搭順風車的,三三兩兩都已經走了,隻剩下了聶小圖,魏萊,還有崔希。

    崔希現在大概非常慶幸自己的車被朋友借走,才有機會搭聶小圖的車走。魏萊今天真沒有心情再去兒女情長,同時做了個順水人情,提出讓聶小圖去送崔希,自己一人回家。

    誰知聶小圖不同意:“這個時間你打車,遇上怪叔叔怎麽辦?你要是被劫財劫色了,我對誰呼來喝去去的?還有一堆工作等著你做呢,少廢話,上車!”

    崔希也極不情願地說:“就是啊魏萊,這個時間打車不安全,我們一起坐聶組的車就是了。”說完先鑽進車,坐在了聶小圖旁邊的副駕駛上。

    魏萊也隻好上了車。

    一路上崔希對聶小圖放了多少次電,找了多少談資,兩人又聊了些什麽,魏萊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她腦子早是一鍋燉爛的八寶粥。

    一天當中發生的種種事情串聯起來,讓她覺得很不可思議。顧深平白無故找她當炮灰,晚上又莫名其妙見到屈澤宇,他什麽時候回國的?聶小圖學曆作假,新組長平分秋色……若要說這不是故意安排好的,都不會有人信。

    平分秋色。嗬嗬,隻怕很快就要鳩占雀巢了吧?想到這裏,魏萊看看坐在左前方的聶小圖,卻遇到後視鏡裏聶小圖的眼睛,他也在看她。不知為什麽,聶小圖看似心無旁騖的眼神,魏萊卻從中找到了一種堅定的力量。

    魏萊心一下子平靜了許多。

    在這城市的另一條路上,那個偽君子顧爾丟夫的車此刻也在夜色中行駛,車窗開著,高空的夜風呼呼呼地吹進來,讓車內兩個靜默已久的人異常地清醒。

    “澤宇,看來你有很多事沒向我匯報過啊。”顧深是笑著說這句話的,可話語裏全是明顯的居高臨下,與剛才在酒桌上兩個人親如兄弟般的友好比起來,冷了許多。

    屈澤宇知道他指的什麽,從容回應著:“魏萊是我以前的同學,但我們兩個很不合拍,所以見麵就互掐幾句。人都說同窗校友情誼最深重,可這麽多年了,還是沒法改變她對我的印象啊。”

    “就這麽簡單?”顧深是老江湖,顯然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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