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博還有幾個同事都有意無意地向魏萊的辦公室看過來。那種眼光魏萊看得明白，就是裝作漫不經心卻又很獵奇的眼光。魏萊發現自己剛才說的那句“公事上要盡量專業”原來是提醒自己的。小圖是老板，她是老板娘，這是她曾經最不屑最不屑的公司狀態。如果公司都是裙帶，等公司壯大的時候，這層層的關係都會影響到公司的管理，影響到員工對高層的信任，從而影響公司的凝聚力。

    可這公司是小圖開的，還說這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公司。兩個人的公司，WE智慧的耳朵，一想起這個魏萊就來氣，她直到現在也弄不清這個名稱到底是不是在懷念過往？那是屬於他和許湖心共同的名字嗎？

    魏萊心裏好亂。

    魏同知曾說過讓魏萊到她的公司幫忙，但媽媽一直不同意，魏萊本身也不願意去，因為這又是一個裙帶。爸爸公司有魏葭，再來個女兒，哪天再來個魏葭的老婆，又全乎了。為此魏同知已經邀請過魏萊很多次，還想給她一個不錯的職位，並讓她參加股東大會，魏萊都沒有答應。吳美霞不願意讓魏同知為難，不想讓魏葭誤會，她向來是個沒有鬥誌的人，能拋開一切外物的影響。這一點也影響了魏萊。

    可魏萊現在，不是沒有鬥誌了，而是不知道該不該有鬥誌。

    聶小圖打電話回來了。他剛走進屋，王博就迫不急待地問：“怎麽樣？”

    連王博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問的這個“怎麽樣”到底是在問許湖心，還是崔希。

    聶小圖徑直走到王博的座位跟前，坐下，說：“在聽到我說出能給的工資後，崔希馬上就說要‘考慮一下’了。”

    王博冷笑：“她的境界也就這樣了。不過崔希好歹是功過參半，秦導演這個貴人也是多虧有她。”

    聶小圖認真地說：“剛才崔希說，她和秦導不是我們想的那樣，解釋了一大堆。”

    王博不屑地搖搖頭：“當然啦，那種見不得光的關係，就算是真的，也不會承認的嘛。不過，小圖，崔希要是和秦導演分了，會不會影響我們的業務？”

    聶小圖搖搖頭，低聲說道：“我們公司不是靠這個的。利用一個女人的暖昧關係為公司謀福利，本來我心裏就挺過不了這一關，現在好了，我心裏反而輕鬆多了。而且，是秦導主動要幫我們的嘛。”

    王博聽完，思考了下，看著聶小圖問：“就這些？”

    聶小圖不懂王博的意思，抑或是裝不懂，於是回答道：“是啊。哦對了，崔希還說，顧深現在故意壓低價格，開始搶客戶了。”

    聶小圖和王博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為顧深，也為崔希。

    你抓著一個人不放，就好像《悲慘世界》裏那個抓著冉阿讓不放的警察沙威一樣，對方不累，你也該累了。有時候堅持自己所謂立場，尤其是錯誤的立場很沒有必要，不能讓全世界的人都遵循你的標準來。在顧深心裏，聶小圖已經成了一個消失不掉的影子，永遠都將跟隨著他。他不願意站在陽光下，上帝也沒有辦法。

    “我對崔希也無語了，”王博說：“左右搖擺，誰還會信她。傻女人！”

    “都過去了，”聶小圖拍拍王博的肩膀，“我先出去一下。”

    “幹嗎去？”王博一緊張。王博是個正義之士，生怕聶小圖又去見許湖心去。

    “放心吧，兩個小時以後回來。”聶小圖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再次用力地拍了一下王博的肩膀，力度之大。那意思是說：“兄弟，相信我。”

    王博點點頭。他始終相信聶小圖。

    聶小圖一直在回避魏萊的眼光，魏萊越是無動於衷，他越是心疼，也越怕。雖然什麽都沒有說，但他知道魏萊一定什麽都知道，每個女人都是神探夏洛克。

    聶小圖出門前，還是忍不住向魏萊的辦公室望了一眼，卻正好對上了魏萊的眼睛。那眼神裏是什麽？鎮定？期望？還是失望？凝滯的空氣裏，同事們敲打著鍵盤的聲音，此刻也全化成靜默。聶小圖腳底猶如被強力膠粘住，邁向門口的腿變得沉重和不知所措。

    終於，他使勁地遞給了魏萊一個安慰的笑，走了。

    這次，沒有人發現他們之間的交匯。

    ＊＊＊

    “小圖，很不好意思，我總是把你叫過來，魏萊一定很生氣吧？”

    一個租住房裏，許湖心輕輕地問。這時的許湖心，已經和上次在療養院出現時的樣子相去很遠了。其實那次她在療養院出現時的樣子，也比魏萊在雜誌上看到的那個臉頰飽滿、笑靨如花的女孩要憔悴的多。

    許湖心很瘦弱，越來越瘦弱，眼圈黑黑的，一幅常常失眠的人慣有的樣子。她自從回上海後就自己租了一個單元房，整日窗戶緊閉，再掩上窗簾，屋子裏久日不見陽光。

    “沒事。”聶小圖隻是淡淡地說。

    “小圖，我其實無意破壞你們的感情。”

    “把窗簾打開吧。”聶小圖打沒理會她的話，起身走到窗前，“嘩啦”一聲拉開了窗簾，燦爛的陽光頓時灑滿一屋。

    “你應該多曬曬陽光，”聶小圖看著窗外，不由地笑了：“人真是有趣。你以前最愛旅行，愛往外麵跑，那麽瘦還背個大背包，提個行李箱，隨時都有使不完的力氣。你去非洲旅行的時候，發現那裏連賣傘的都很少見，因為那裏的人堅信陽光是上帝的恩賜，於是你也很喜歡曬太陽。可現在，你卻天天把窗簾拉的死死的，叫你出去都很難。”

    聶小圖總是幫許湖心拉開窗簾，屋子裏終日不透風不見光，都有一股悶悶的腐敗感。可是，每次聶小圖走了，許湖心就會把窗簾再次拉上，陽光讓她沒有安全感，隻有暗暗的房間，才是屬於她的小天地。

    “小圖，我想去找工作了。”

    聶小圖搖了搖頭，說：“你真的想找工作嗎？湖心，你聽我的，還是先去醫院，你的狀態很不好，知道嗎？”

    “我沒有事啊，你看我，不痛不癢的。”許湖心說著挺了挺腰，抬起頭，以證明自己非常健康有活力，然後，又有點多疑地問“你是不是嫌我太憔悴了，很難看嗎？我是因為沒睡好才這樣的，化個妝就會精神起來。”

    許湖心說完往洗手間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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