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的話，仿佛是有回音一般。有一下沒一下地在我的俄日便回蕩著。我嘴裏含糊不清地附和著，可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附和些什麽。

    算了，朋友就朋友吧。能從沈微嘴裏摳出來“朋友”兩字，我也算值了。

    起碼要比陌生人好不是嗎？

    “再後來就是我回國後遇見了你。當時見到你的時候隻覺得莫名熟悉。”沈微頓了一下，“或者說應該是在更早之前，我見過你姐姐的時候就覺得莫名熟悉。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是因為你姐姐長得和你像的原因。”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我和我姐像的，我周圍的人都說我和我姐一個瘦一個豐滿，不像一個娘胎裏出來的。”

    “不，你們其實非常相像。”沈微像是在確認一般，“你們對於執著的東西都有一股韌勁，而這股韌勁在眼睛裏表現的最為明顯。”

    我想了想我姐之前在昏暗的燈光下看著她的古詩詞，又想到她和韓教授的事情，竟發現沈微說的沒錯，真的是一個相似點。

    “寧溪，你有沒有聽過一個單詞：crush？”透過幽微的燈光，沈微轉過身來問我。

    我無言，隻點點頭，當然聽過。

    Crush，是指女子對於一個男人——即使是未曾碰麵的男人炙熱的迷戀，而我對沈微的這場暗戀就可以用crush來形容。

    “我和我姐姐都有各自的crush吧。”我對沈微笑道。

    看來沈微沒有說錯，我和我姐姐這點最為相似，並且為著自己的crush做出不能回頭的決定。

    有時候回頭去追溯這些，發現這是一場漫長又無趣的夢，但是隻要蕩漾在夢裏，我就有無限膨脹的滿足。

    “沈微？”我突然想起什麽一般，轉頭看向沈微，“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不等沈微回應，我就直接問出了我的問題：“當初你為了逃避家裏的婚姻，那為什麽不答應我的表白，不試著和我在一起？”

    這個問題在我心裏一直盤繞許久，有的時候即使心情大好，想起這個問題時，也會一下子down到穀底。

    “不知道，隻是當時本能的抗拒吧。”沈微雲淡風輕地解釋著，“或……或者說，我可能會有些在意，呃……我是說，我沒有討厭你的意思。”

    沈微的話突然變得語無倫次起來，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語無倫次地回答。

    “在意？”我敏銳捕捉到了沈微語詞中的曖昧，並鼓起勇氣問了出來。

    畢竟我已經不是大學生了，對於曖昧的話語大可置之不理，現在我要將這些話語無限放大，也許在裏麵可以捕捉到一絲絲甜蜜。

    沈微沒有回答，也許是沒有聽到我的反問，也許是他不想回答。

    我們之間陷入了一陣可怕的沉默。

    我透過烏篷看著水麵泛著的一圈圈漣漪，總覺得下一秒這水就要給予我冰涼的觸感。不過相反，當我抬手時，一種安定的、溫暖的觸感傳來。

    我一愣，抬頭，撞上沈微堅定又認真的眼神。

    沈微的手攥著我的手，我吃驚地愣了愣，就像發夢似的，然後小心翼翼地回握，內心輕飄飄的，全是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寧溪，我還有幾個夢境，你告訴我是夢還是現實，好不好？”

    我局促的點頭，“你說。”

    “你在美國曾經給我發國一封郵件，是關於愛迪生和特斯拉的八卦。”

    “這事發生過，大概在我們認識的第一年。”

    “我曾經告訴你我要去美國旅遊，請你當導遊。”

    “這事也發生過，大概是你回國的那一年。”

    “你曾經給我一本濟慈詩集，詩集裏麵是你寫的關於我們的過去。”

    “誒？！這事你也忘了嗎，這事就在前不久啊。”

    “我……我想你表白，因為我不想在失去你。”

    “這是你的夢。”沈微突如其來的話把我嚇得一個靈醒，“不不不不，這是我的夢才對。”

    “不是，這就是現實，發生在現在。”

    沈微的眼睛被月光襯得溫柔之致，我隻覺得頭腦發空，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寧溪，我喜歡你。”沈微的語氣認真且堅定，“以前我拒絕你的告白，就是想讓自己更加謹慎地對你表白心意，如今就在我的家鄉，我終於這麽做了。”

    “啊……”我頭腦懵懵的，過了良久才冒出這麽一句。

    這是夢吧！一定是的。

    我曾經很多次在靜謐的夜裏夢見沈微對我表白，在夢裏我無論是掐自己還是打自己，不管夢裏有多痛，我都沒有醒來。

    從那時候我就知道，如果你太沉溺於一個事情，你是喚不醒的。

    所以沈微的表白，讓我猝不及防，也讓我分不清夢與現實。

    預想中所謂的感動與狂喜都沒有到來，我隻是愣愣地看著水波，有一場夢太好的幻覺，生怕這場夢氣數盡了，我又是孑然一身。

    我對著這古鎮山水，貪婪地享受著這不知道是夢還是現實的甜蜜，享受著沈微帶給我安心的——不同於其他男人的觸覺。

    “好啊，我當然答應你。”

    我一字一字地回應了沈微的表白，像他一樣認真的，誠懇的。

    即使是夢，也要認真對待，不是嗎？

    眼角突然劃過冰涼的觸感，我另一隻手摸了摸，原來是眼淚。

    原來我居然連哭都不曾察覺。

    真的像是偷來的片刻，卻又帶著點甜蜜的理直氣壯，我現在特別想讓曾經大學亦或是工作的人們，包括韓西安都在我的身邊，讓他們看著我用盡全身力氣愛的人，此刻和我在一起。

    可是我又想將時間停滯在這裏，讓我和沈微兩個人停在這烏篷上，停留在這溫暖的觸感裏。

    表白就是這個輕鬆且簡單的事，尤其對於我們兩個30的人來說，我們不像大學生那樣，微信微博互相曖昧過後，和男生看電影一起複習，之後在圖書館裏輕輕一句表白，滿溢著甜蜜。

    我們更像是彼此在生活中掙紮了許久，終於擁抱了光明。

    而沈微，他就是我的光。

    “沈微，這次你可別跑了。”我盡力讓沈微聽不出我在哭。

    “怎麽會？”沈微將手放在我的肩上，把我向他懷裏摟了摟，我沒有抗拒。

    靠在沈微肩上，我迅速地想起過去的那些可笑或者可歎的事情，這場漫長的暗戀，就像是孤注一擲，贏了也算是一種幸運吧。

    船外不知何時傳來了幽幽的歌聲，大晚上唱歌的人並不多見，我細細聽來，是陳奕迅的《富士山下》。

    ——誰能憑愛意要富士山私有。

    現在我終於明白，有時候，真的可以憑愛意去私有一件物品，或者一個人。

    比如現在：我真的憑愛意，換得了沈微——我的男神。（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