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手機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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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白中元常說的那句話一樣,世間的事情隻要發生過,就一定是有跡可循的。就像眼前的梁媛,盡管她在不斷的否認,當許琳提出帶她前往醫院檢查之後,還是瞬間花容失色、放刁撒潑起來。
無論白中元,還是許琳和謝江,對於此類場景早已經是司空見慣,在確保不會傷害梁媛的情況下,將其塞到了警車裏。
“那倆人咋辦?”與方言一樣,隻要白中元在辦案現場,大多數時候謝江都是以他的意見為主的。
“一並帶走,水落石出之前不準他們見麵。”說完,白中元稍作思索又補充著,“老謝,回到隊裏你親自審問梁媛和賈林,到時候我也會在場。至於宋前,問問他會不會手語,如果會的話派人去請個懂行的過來,這樣審訊的進度也會更快些。如果宋前不會手語,那就隻能用紙筆進行交流了。”
“放心吧,我知道該怎麽做。”謝江說完,轉身朝著警車走去,“我跟他們一起回去,梁媛如果真的有身孕,必須要保證她的安全。”
“我呢?”許琳問。
“你帶上這個回去找周然,讓她加急加快做毒物檢驗。”說著,白中元將拎著的塑料袋遞了過去。
“我可以不帶這東西嗎?”借助燈光,隱約能夠看到裏麵的兩隻死耗子,這讓許琳又生出了幾分抗拒。
“那麽多慘烈的案發現場都見識過了,還怕這玩意兒?”硬塞過去,白中元又叮囑:“你帶句話給周然,屍檢做證據固定的時候,多拍幾張胡成雙手的照片,尤其是左手的無名指,務必拍的清晰一些。”
“欠我一個人情。”許琳不情願的接了過來。
“可以。”白中元做出讓步,同時也追加了條件,“隻要不是繼續扮演你男朋友的角色就行。”
“……”
許琳沒有說話,深深的看過白中元一眼,而後朝著外麵的車子走去。
……
當養殖場恢複清淨之後,白中元又對留下來的xing jing進行了任務的調派,而後帶著強光手電返回到了屠宰場。這次,他沒有進去,而是停在了牆外,牆內的位置正好是邱宇墨被鋼筋刺穿的地方。
熾白的手電光在牆壁上緩緩遊動著,白中元的注意力也高度集中了起來。紅磚牆的縫隙中是砂灰,這種東西凝固強度不如水泥,可因為手指粗的孔洞在整麵牆壁的中間,所以想要貫通難度並不小。
白中元看過相關的案情卷宗,知道那些鋼筋原本是胡成安裝的,目的是用來懸掛豬肉的,所以內部的一端被打磨的較為鋒利。內部鋼筋的下麵是嵌入牆壁中的三腳架,架子貼合鋼筋的一麵有著金屬卡子。卡子的存在,完全是為了將三腳架的水平麵和鋼筋固定在一起,從而達到支撐重物的作用。
在白中元站立的位置左右兩側,牆上還鑲嵌著很多鋼筋,luo lu在外的長度大概有六十公分左右。鋼筋是硬度十足的麻花鋼,雖然端頭處已經鏽跡斑斑,卻依然能夠看出來毛刺被打磨過的痕跡。
通常來說,開養殖場首先要解決的便是飼料和糧食問題。調查結果顯示,胡成生前是有著應對之策的,他承包了養殖場到屠宰場中間的幾十畝地,分別來種植玉米、紅薯和花生,用途不盡相同。
玉米主要是用來喂豬,花生用來榨油自用,而紅薯則是用來製作粉條售賣。相對來說,粉條的工序最為繁瑣,所需要的時間也會更長。先要將紅薯磨碎,然後過水沉澱出來澱粉,等到天冷了之後架鍋生火,將澱粉取出揉勻漏到大鍋當中。在粉條成型時則要盡快撈出來,而後找到合適的地方晾曬。
晾曬是個很關鍵的步驟,尤其是到了傍晚時分,要在粉條上麵潑水,讓其完全凍成冰。第二天趁著天色沒亮的時候將粉條取下,置放於硬化過的地麵上,使用木槌敲打上麵凝結的冰剔除水分,再晾曬一天便可儲藏起來。
上述便是手工粉條的製作過程,這樣做出的粉條十分的勁道,不管在鍋中燉多長時間都不會爛掉,時至今日這種工藝仍在北方很多的農村流傳。雖說漏製這樣的粉條極為的麻煩,但回報卻也是極為豐厚的。
白中元必須得承認,胡成這個人還是有腦子的,那幾十畝地不僅能解決養殖場的很大一部分飼料問題,更是順便搞了副業的創收。就如同外麵可以掛粉條裏麵可以掛豬肉的鋼筋一樣,一舉兩得各不耽誤。
牆上的鋼筋很多,白中元隨便找了一根進行簡單的嚐試,可費勁全身力氣,也不過是將鋼筋向裏麵推進了十公分左右。
“麻花鋼的摩擦力很強,加上這磚牆的厚度在四十公分左右,想要憑借人力顯然是無法謀害邱宇墨的,那麽嫌疑人究竟是借助了什麽工具呢?”白中元費解的嘀咕著,這點讓他極為的困擾。
“這是什麽?”手電掃過牆根,白中元看到了一些粉末狀的砂灰,“砂灰堆積,說明嫌疑人在大力擊打鋼筋之前,曾經反複轉動和推拉過鋼筋。不,應該隻是轉動,不可能做到推拉,畢竟裏麵的三腳架卡子牢牢鎖住了鋼筋。”
抬頭,白中元看了看技術科取走鋼筋後留下的孔洞,洞口很圓,顯然是被東西反複摩擦過的。
“果然是轉動,一來可以消磨掉砂灰和磚對於麻花鋼的阻礙,二來也可以鬆動三腳架上麵的卡子。卡子鬆動之後,不僅可以順利將鋼筋刺入邱宇墨的身體當中,又能避免三腳架的抻拉變形,從而引起警方的注意。”
看到這裏,白中元感覺到了邱宇墨被害案的難度之大,嫌疑人顯然是經過縝密籌劃的,很可能不止一次提前來踩過點。
“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白中元在腦海中構建了幾種可能性,比如使用大錘擊打、比如用汽車撞擊、又比如使用電錘突進,這些方式都足以產生巨大的力量。可偏偏現場並且有任何此類痕跡,這讓他無比的困惑和費解。
“難道嫌疑人真的憑借自身力氣做到的,這不可能啊?”自言自語著,白中元想到了邱宇墨的屍檢報告,“脊椎骨都斷了,那絕不是正常人依靠雙手所能做到的,嫌疑人究竟如何殺死的邱宇墨呢?”
左右都是想不通,又找不到可疑線索和痕跡,白中元隻能暫時擱置下這個疑問,看到一輛警車要開往支隊,攔下之後坐了上去。
……
回到支隊,已經是晚上十點鍾了。
“梁媛的情緒怎麽樣?”來到審訊室外,白中元迫不及待的問著謝江。
“回來的路上不穩定,對我們的工作十分抗拒,進入審訊室後安靜了下來,但同樣表示了抵觸,一言不發。”
“你打算怎麽辦?”
“先晾晾她。”謝江對審訊有著豐富的經驗,“進了審訊室,就不是她說了算了,無論如何都必須吐出些真東西來。”
“老謝,對付一般的嫌疑人可以這樣,但梁媛畢竟特殊,她可是孕婦。”白中元必須就此做出提醒。
“唉……我當然知道,否則也就不會派兩名女警專門守著她了。”歎息過後,謝江又問:“中元,你小子鬼點子多,有沒有保險的辦法?”
“沒有。”白中元聳肩攤手,“今時不同往日,審訊工作可不能胡來,否則咱倆就得吃不了兜著走。”
“那就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吧。”謝江苦笑。
“走,我們先去看看賈林。”
“審他?”
“當然不是。”白中元搖頭,“還是要先審梁媛的,畢竟她不能在審訊室呆的時間太久,萬一發生什麽意外,咱們誰也擔不起責任。我說去看看賈林,是給他個下馬威。審訊工作講究攻心,最好讓他先亂了陣腳。”
“你小子,餿主意真多。”謝江哭笑不得。
透過單向玻璃,可以看到坐在椅子上的賈林,他的表情很凝重,雙手在不斷的搓動,腿部也在有節奏的抖動著。
“看起來挺平靜的。”白中元頗為意外,看來這賈林的心理素質還是不錯的,倒是有些低估他了。
“看似麵色平靜,實則心潮洶湧。”謝江對此頗有心得,眉頭鎖的很深,“這小子,是塊難啃的骨頭。”
“那就看你的牙口好不好了。”調侃一句,白中元走到旁邊兒取了張a4紙,而後用記號筆寫下了兩行字。
“小王,把這張紙拿進去。記住,什麽都不要說,交給他你就出來。”
“明白。”打開審訊室的門,小王走了進去。
“中元,上麵寫的什麽?”謝江極為的好奇。
“秘密。”白中元故弄玄虛。
“你……”
就在謝江要發作的時候,小王從裏麵走了出來:“白隊,交個他了。”
“嗯。”
“那我先去忙了。”
“等一下。”白中元阻攔下來,壓著聲音問道,“蘇浩關在哪兒?”
“2號拘留室,單間。”
“情況怎麽樣?”從白中元心底來講,對蘇浩多少是有著些忌憚的,忌憚的根由是他們之間太熟悉了。
“很正常。”小王回應,“去了趟廁所,後來又吃了些東西,我剛才看了看監控,躺地上可能睡著了。”
“嗯。”點頭,白中元又問,“有沒有人來看過他?”
“沒有。”
“隊裏的人呢?”白中元放低了聲音,“秦時雨有沒有去過?”
“沒有。”小王搖頭。
“那就好。”白中元長出了口氣,突然又皺了皺眉頭,“他身上的東西都收起來了吧?”
“沒,沒有。”小王心虛的回應。
“為什麽?”白中元頓時臉色一變。
“主要,主要是拘留他的手段不怎麽光彩,我怕他投訴咱們,那樣對白隊你很不利的。”
“糊塗。”撂下兩個字,白中元急匆匆的朝著2號拘留室走去。
拘留室就在不遠處,當白中元來到了門外的時候,隔著鐵柵欄門看到蘇浩果然如小王所說一樣躺在地上。
“沒死的話就起來。”白中元踢了一腳門。
“你沒死之前,我會好好活著的。”翻身站起,蘇浩隔著門冷笑。
“手機呢?”
“你猜。”
“交出來。”
“如果我說不呢?”
“小王,把門打開。”白中元聲音冷的可怕。
“是,白隊。”小王上前。
“不用麻煩警察同誌了,不就是要手機嗎,給你。”說著,蘇浩伸手遞了出來。
接過手機之後,白中元稍作查看後直接做了拆解,而後麵帶寒霜的質問著:“告訴我,你把手機卡藏到哪兒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蘇浩開始裝傻。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把手機卡交出來。”
“沒有。”蘇浩皮笑肉不笑,“實話跟你說了吧,這個手機就沒有卡,我帶著它就是為了看時間。”
迎著蘇浩的目光,白中元的拳頭緩緩攥了起來,但最終還是忍住了:“小王,他之前去過什麽地方?”
“洗手間。”這時候,小王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
“去找。”白中元直接瞪了眼,“找不到的話,你就呆在衛生間不要出來了。”
“白隊,我……”
“還愣著做什麽,還不趕緊去找。”謝江過來化解著緊張的氛圍,“如果衛生間找不到,就讓運營商協查基站信號,看看在他去洗手間的前後,有沒有可疑信號的出現過。如果有,想辦法弄到接收方的號碼和位置。”
“我馬上去。”
小王走後,謝江伸手拽了拽白中元的袖子:“事有輕重緩解,先去梁媛那裏,必須要抓緊時間了。”
“不交代清楚電話卡的事兒,你別想出去。”離開之前,白中元警告著。
蘇浩毫不畏懼,針鋒相對:“如果你真有本事,就關我一輩子。”
……
氣衝衝的離開拘留室,白中元平複下情緒與謝江一同來到了審訊室的外麵。
“中元,稍後的審訊你看我眼色行事,爭取一舉擊潰梁媛的心理防線。”推開門之前,謝江叮囑著。
“好。”白中元點頭。
進入審訊室後,一名女警點頭後走了出去,剩下的一名則是走到旁邊坐了下來,筆錄是必須要做的。
梁媛看起來比在屠宰場的時候憔悴了一些,可能是哭過,眼睛看起來有些紅腫,坐在椅子上低著頭一言不發。
“梁媛,你不要緊張,也不要害怕,我們隻是向你了解一些情況。在做過核實之後,如果你是清白的,我們會送你回去。接下來的談話中,希望你能配合我們的工作,咱們共同努力,盡快將殺害你丈夫的凶手緝拿歸案。”謝江還是有一套的,明著聽起來是勸慰,實則又隱含著警告。
“該說的我在家都說了,你們就算是再問一百遍,我還是那些話。”梁媛低著頭,聲音中有了幾分沙啞。
“你不要有什麽抵觸的情緒,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給你的丈夫討回個公道,難道你就不想盡快看到凶手落網嗎?”
“那是你們的事情,與我無關。”
“怎麽能說與你無關呢?”謝江耐心的勸說,“難道胡成不是你的丈夫?”
“是又怎麽樣?”梁媛冷漠的回應著,“他已經被人害死了,你們不去抓殺人犯,一而再再而三的為難我做什麽?”
“不是為難你,是……”
“我來說。”至此,白中元已經看不下去了,直接打斷了謝江,“梁媛,你以為我們現在不是在找凶手嗎?”
“白警官,你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你不明白嗎?”
“不明白。”梁媛態度強硬。
“好,既然如此,那我就讓你明白明白。”說著,白中元站起了身,來到梁媛身邊居高臨下的凝視著,“其實我們根本沒有必要去外麵抓凶手,因為凶手就在這間屋子裏。不,應該說是兩間屋子。”
“白警官,我還是不懂你在說什麽?”
“中元,你穩重點兒。”謝江也有了些緊張。
白中元沒有加以理會,而後笑著湊到了更靠近梁媛的地方:“既然你打算死扛到底,那咱們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話說至此,白中元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直視著梁媛眼睛的目光變得無比淩厲,“其實這起案子很簡單,是你夥同賈林殺死了胡成。”
“我kang yi。”梁媛突然爆發了,“我要見你們領導,我要投訴你們。”
“就算是投訴,你也得讓我把話說完。”白中元可不會就此退縮,而是繼續向前逼迫著:“我猜測作案經過是這樣的,你們趁著胡成酒後午睡的時候,向他的屋子裏注入了沼氣,令他喪失了行動能力、失去了意識,而後又將他轉移到了屠宰場,並根據胡成之前跟你講述的死亡現場進行了模仿。”
“你胡說,你血口噴人。”梁媛咆哮了起來,“放我出去,我要告你們。”
“可以。”白中元笑著點點頭,而後繼續說道,“梁媛,其實事實如何你比誰都清楚,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希望你能主動供述作案經過爭取寬大處理。否則,這輩子你都將在悔恨中活著。”
“我沒有什麽要供述的。”梁媛鐵了心要對抗到底,“你口口聲聲說我殺了人,證據呢,證據呢?”
“證據?”白中元後退兩步,朝著梁媛指了指,“證據就在你的肚子裏,孩子……是你和賈林的吧?”
“……”
梁媛的臉上,第一次有了慌亂閃現。(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