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四十章 駕崩

字數:4240   加入書籤

A+A-




    第一千三百四十章駕崩

    “一位是我皇叔李文釗,他曾是先王侍講,景宗行夏製之後,他竄身草野,獨抗後黨。他的事跡我自小便有聽聞,本想著如能真正掌握大權,就請他回來治國,隻可惜……”

    蘇油說道:“李文釗如今已是朝廷富平侯,右武衛大將軍,靈州節度使。安定河套,朝廷對他寄有厚望。”

    秉常點頭:“那就好……還有一位,是白馬強鎮軍司都統製,我的肱股之臣,掌軍治民,皆有建樹——家梁。”

    蘇油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古怪。

    秉常說道:“聽聞家先生是益西威舍老鄉,還曾有些舊怨?”

    蘇油神色恢複正常:“都是無稽傳聞,或者是朝中有小人想要構陷與我也說不定。國主放心,即便是有舊怨,蘇油也不敢因私廢公。”

    秉常再次歎息:“這點我信,聽聞南朝安石相公、惠卿相公,也與益西威舍有政爭宿怨,國公也能相忍為國,兩次舉薦呂惠卿。”

    蘇油也歎氣:“國主,我家鄉有句老話,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國朝裏邊有些人啊,你是真不想用他,卻又不得不用他。”

    秉常想笑,卻又扯動了傷口,痛得裂了裂嘴:“我想南朝很多人心裏,也是這樣評價益西威舍的吧……”

    蘇油趕緊跟秉常道歉:“閑聊幾句,本來是想給國主減輕些痛楚,不料反成罪過了。”

    秉常已經陷入了回光返照,輕輕閉上眼睛:“罷了,推薦此二人給你,也算給自己減輕罪衍,為來生積點福報……益西威舍給我講講大蘇吧,今世彌留之際,也讓我感受一下這世間的美……”

    元豐四年十二月,庚子,西夏最後一位國主李秉常,崩於興慶府王宮武英殿。

    夏國群臣接受李秉常遺詔,立年僅周歲的李乾順為繼任者。

    趙頊同情秉常的遭遇,冊封其為夏憫王,命六路都經略使蘇油以王禮葬之。

    同時因為其弑母大逆之罪,削西夏國封,李乾順降爵為順寧郡王。

    蘇油以平夏大功,升觀文殿大學士,少師,蜀國公。恩蔭扁罐朝請郎、雲騎尉;漏勺朝散郎、武騎尉。

    這回蘇油都不敢再給扁罐漏勺推辭了,老老實實三謝之後,乖乖接受。

    高遵裕終於按照趙頊的仕途規劃安排,以克複興靈之功,以感義軍節度使加封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成為了如今大宋武臣巔峰——使相。

    其餘有功之人,盡皆加賞,同時命令蘇油,趕緊解決西夏兩路殘餘大軍遺留問題。

    ……

    順州,大軍軍營。

    “他廢不了我。”梁追英看著前來宣讀詔書的嵬名濟和梁屹多埋:“我已有身孕,他叫察哥。”

    “這個……”梁屹多埋不禁瞠目結舌:“妹妹你何苦倔強……”

    “堂哥不必多說。”梁追英絲毫不讓:“要談,讓益西威舍來談。”

    “不是,你這時間算下來……”梁屹多埋還想再說,嵬名濟卻趕緊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住嘴。

    秉常和梁追英之間,早就有名無實,而且秉常都被囚禁了一年,哪裏有機會和秉常造孩子?

    如果不是梁追英說謊,那就是偷情,就是西夏王室的大醜聞!

    從營中出來,梁屹多埋問嵬名濟:“這事兒,怎麽弄?”

    嵬名濟也很無奈:“回去問問國公吧,我們解決不了,不一定他不行,不然如何是益西威舍呢?”

    蘇油這個時候,正在觀慶寺與吉多堅讚見麵。

    “大師我們終於又見麵了。”蘇油端起奶茶:“這是特意從二林帶來的酥油,你嚐嚐用鄧賧牛和印度羊角牛雜交出來的奶牛,所產的酥油滋味相比原來的如何?”

    吉多堅讚蒼老的臉上泛起了笑容,笑容中有幾分年長者的慈祥:“佛祖在雪山苦行六年,未能悟道,走出雪山來到平原,放棄苦行而接受牧羊女的奶糜飲食供養。”

    “隨從他的五個人見他這樣做,都以為他放棄了信心和努力,便離開了他,前往波羅奈城的鹿野苑去修苦行。”

    “佛祖食畢奶糜,將碗置於尼連禪河中,其碗竟逆流而上。”

    “於是佛祖先到尼連禪河洗去了他身上六年的積垢,隨後借助牧羊女提供的羊奶,繼續恢複體力後,前往菩提樹下禪坐,七天七夜後,證成佛果。”

    蘇油問道:“我對佛法一知半解,這個故事,是不是說有些為了高尚的目的所做出的努力,其實隻是一種約束自身的執念?最後會成為心靈的枷鎖,如果不放下的話,將不得解脫?”

    吉多堅讚笑得杯子裏邊的奶茶都溢出來了:“學士用儒家的想法來解讀佛家,卻也是自成一說,不錯,不錯。”

    蘇油也笑了,說道:“昨夜入觀慶寺者,多虧大師庇護,蘇油很感激。”

    吉多堅讚搖頭:“不是我救了他們,是佛祖救了他們。亂兵幾次來到廟前,有梁氏的,有國主的,最終見到守在廟門前的老僧,施禮而退。”

    “而進入廟內的,不管是梁氏的人,還是國主的人,抑或兩不站隊,普通的人,也各自相安。”

    “這不是老僧的本事兒,就我這衰朽之軀,能擋得幾刀砍?”

    “是他們的心中,還有一點佛光能夠照及的地方。”

    蘇油說道:“我想請大師做一場大法事,彌合一下人心的裂痕,如今首惡盡數覆亡,這隻能說是天意,不過天下軍民無辜,四個月下來,二十六郡減丁五十萬,戰爭給人世帶來的創傷,不可謂不深。”

    吉多堅讚對蘇油的坦然非常奇怪:“這五十萬人中,沒有一點學士的責任?如何可能心安?”

    蘇油說道:“我已經盡力讓自己的戰士保住性命,將我方戰爭的損失降到了最低了啊,四十萬人掃滅五十萬人,大宋隻陣亡一萬多人,交換比一比五十,還要怎樣?大師,你不能把梁氏導致的夏人損失算到我的頭上吧?”

    吉多堅讚歎了口氣:“秉常都下詔了,學士果真是好手段……但是學士啊,我希望你不要成為他們,誰都沒有生殺予奪的權力。夏人的生命,也是人的生命。”

    蘇油合什:“善哉此言。如果這時候連佛法都不能解救他們的心靈,還有什麽可以呢?儒家的方法,需要三年,我在這裏向大師保證,給我三年,我一定會讓夏人都過上豐衣足食的日子,和李元昊、李秉常時期截然不同的日子。”

    “不過這法子,治緩不治急,此刻人心亟待疏導,便隻有請大師相助了。”

    吉多堅讚也合什:“那就從一場宏大的法事開始吧。”

    蘇油突然哈哈大笑,狡黠地問吉多堅讚:“佛家的教義,在導人向善,給人希望這方麵,我一直認為是有大作用的。但是儒家能讓牧羊女生產出更多的羊奶,讓佛陀成為佛陀,是不是也算勝在了根子上?”

    吉多堅讚同樣哈哈大笑:“牧羊女叫蘇佳達,生在尼連禪河邊,離中土萬裏,可不知道什麽叫儒法。”

    蘇油再次合什:“行善積德,便是佛法;知仁守義,便是儒家。何言萬裏之外便無儒了呢?對了……原來牧羊女也是姓蘇的啊?”

    吉多堅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