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七十五章 定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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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四百七十五章定諡

    後世很多人以為神宗這個廟號不好,作出了很多這樣那樣的解釋。

    但是其實“神”這個字,乃是《諡法表》上的第一個號,足見其地位的尊崇。

    民無能名曰神,靖民則法曰皇,化合神者曰皇,德象天地曰帝,德合天者曰帝,仁義所往曰王。

    “神”,在“皇”、“帝”、“王”之前。

    為何如此崇高?按照《諡法解》中的說法,是“民無能名”。

    什麽叫民無能名?孔子曾經引用過《尚書》對堯帝的評價——“大哉,堯之為君也。巍巍乎!惟天惟大,惟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

    意思既是說堯為天子,太偉大了,就和天一樣的偉大。

    他的恩惠是如此廣博,以至於老百姓都不知道怎麽稱讚他好了。

    千古帝範,萬代民師,初肇文明,世人敬賴。

    堯帝到了宋代,已經成了一個符號,是華夏文明史上最優秀君主的代名詞。

    士大夫的事業,在立德立功立言,但入仕後的最高成就,卻都是——“致君堯舜”!

    這個廟號之所以在後來成了惡號,是因為真實曆史上的幾個“神宗”,表現都不咋樣。

    稱號與其實際成就,實在是相差太遠,活活將這個第一尊號,變成了笑話,諷刺。

    甚至是詛咒。

    但是在今天的大宋,這個廟號,無疑是最頂級的一個。

    這個號的擬定,中間還發生了一場小插曲。

    和真實曆史不同的是,司馬光對此廟號提出了反對意見,蘇油也提出了反對意見。

    司馬光是覺得這個廟號對趙頊來說,有些過於拔高了。

    而蘇油則是被後世“神宗”二字,搞出了心理陰影。

    司馬光認為,趙頊應該對改革初期的彎路應該承擔連帶責任,不過好在成就不小,也屬於重開局麵之君,因此用“景”比較合適。

    由義而濟曰景,布義行剛曰景,耆意大慮曰景。

    而蘇油則認為趙頊雖然取得了光輝成就,但是畢竟沒有走完最後那一步,到底是沒有全部完成祖宗宏願,故而達不到“神”的級別。

    司馬光建議那個號有瑕疵,由義而濟,是暗示趙頊對百姓先緊後鬆;布義行剛,是暗示趙頊不斷發動對外戰爭;耆意大慮,則是暗示趙頊在細節上有瑕疵。

    蘇油覺得過苛,於是推薦了“昭”。

    昭德有勞曰昭,容儀恭美曰昭,聖聞周達曰昭,非常完美。

    趙頊很辛苦,很帥,很能采納建議還能推行來去,完美。

    然並卵,兩人還沒來得及展開辯論,就被各地的實封淹沒了。

    司馬光搞出來的“大開言路”這頭猛獸,第一次讓中書收到了反對他自己和蘇油的聲音。

    老百姓、士大夫、太學生和廣大官吏,紛紛投書,不能忍!

    先帝哪裏配不上這個神字?司馬學士和蜀國公是吹毛求疵,是敲開雞蛋找茬!

    元豐盛世是什麽樣的局麵?世界上可曾有過年入兩億貫,國庫存餘六千萬貫的國家?

    還有新宋洲、東勝州的大發現,你們憑什麽不算到先帝的功業裏邊去?!

    日行千裏的火車、日織千匹的毛紡廠、你們憑什麽不算到先帝的功業裏邊去?!

    一戰平滅西夏五十萬的大勝,縱觀曆史,有過幾場?

    四夷賓服,五洲來朝,你們憑什麽不讓先帝做神宗?

    不行,就必須是神宗,否則我們不答應!

    高滔滔收到司馬光整理出來的百姓和各路官員意見,感動得結結實實地痛哭了一場。幸好立的是趙煦,否則的話,後果委實難料。

    公道自在人心!那就神宗了!

    最終定下《神宗諡議》:

    “粵廟號之建久矣,其間聖賢之君作,而應天下之治者多矣。

    然未有以神為號者,抑神也者,妙萬物以為言,而難其稱歟。

    抑天之所啟,以配大行之廟乎?

    書載益稱堯德。曰乃聖乃神,乃武乃文。蓋聖神所以立道,文武所以立事也。

    大行皇帝尊諡,自天錫之曰英文烈武聖孝皇帝,廟曰神宗!”

    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廟號這個禮製,其曆史已經非常久遠了。

    中間華夏也曾出現過不少聖賢之君,做到了天下大治,可從來沒有過哪位君王,是以“神”為號的。

    這是為什麽呢?是因為神這個字,按照莊子的解釋,是“妙萬物以為言”,也就是說,能夠成為萬物的代言者,方可稱為“神”。

    哪怕聖賢之君,都極難做到能夠與這個號相稱。

    這或者就是上蒼屬意,特別留給我們大行皇帝專用的吧?

    曆史上稱讚堯帝,是既神且聖,乃武乃文。

    神、聖這兩個屬性,讓堯帝為天下樹明了道德;

    文、武這兩個屬性,讓堯帝使天下臻達了大治。

    (因為大行皇帝也做到了這幾點),所以他的尊諡,是來自上天的賜贈!

    ……

    己酉,以秘書少監劉摯為侍禦史。

    劉摯上台第一件事,就是鬧著人數太少,權力不夠:“伏見諫官止有大夫一員,禦史台自中丞、侍禦史、兩殿中,法得言事外,監察禦史六員,專以察治官司公事。”

    “欲望聖慈於諫院增置諫官員數,本台六察禦史並許言事,其所領察案自不廢如故。所貴共盡忠力,交輔聖政。”

    蘇油和章惇立刻狙擊,劉摯此論,大違先帝遺意。

    先帝元豐改製,第一件事就是台諫分立,禦史台掌察事,諫院掌諫事。

    明確責任,便利施行。

    如今司馬公大開言路,加上電報來得快,造成信件積壓,諫院增員,理所應當。

    又令天下不分官吏百姓,盡可上言,故六察禦史,本就包括在其中。

    但是需要注意的是,禦史言事歸言事,但那時其職分之外的“義務勞動”,和察官的本職工作不可並列。

    因此禦史因“察人不謹”而要承擔的責任,不能因“諫事風聞”而得免,否則就是走回了以前的老路。

    高滔滔認為有理,詔“尚書、侍郎、給、舍、諫議、中丞、待製以上,各舉堪充諫官二人以聞。”以擴大諫院人數。

    同時允許禦史亦可言事,但再次重申了趙頊分立台諫的本意——察案如果彈人,需要有確實證據,承擔後果;隻有補闕朝政,言事方可以“風聞”。

    戊午,召朝奉郎、知登州蘇軾為禮部郎中。

    高滔滔對蘇軾偏愛到沒邊了,大蘇的升官途徑,成了今年特例裏邊的特例,風頭甚至超過了司馬光、呂公著、蘇油。

    數月之間已經遷轉了兩回,而且這人都還沒到京城,也就是說,這可能還沒到最後結束。

    於是蘇油上書,說這不是進拔人才之道,大蘇轉遷實在過於迅速。

    但是這一回司馬光卻提出了反對意見,說蘇軾人才難得。

    蜚聲國際,四海內外皆稱夫子,各國使節入京,都要打聽蘇夫子在哪裏。

    當年製科結束,先帝就有意讓他直館,結果到現在尚在下州,連遼國高麗日本使臣,聽說之後都頗為失望,覺得大宋曲沉了賢才。

    讓其入朝問對,之後或列台諫,或直國史,或掌製誥,這麽多位置,難道容不下一個蘇軾嗎?

    以蘇軾的文才,這些工作,難道還能有人能比他幹得更漂亮嗎?

    沒有,的確是沒有。高滔滔非常讚同司馬光的論調,於是駁回了蘇油的請求。

    九月,從南到北,大宋各路開始收納糧儲,大宋的重點再次轉到了實務上來,畢竟秋收工作是農耕國家每年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這個豐年,收得蘇油心驚膽戰。

    連續四年大豐收,舉國上下欣喜若狂,唯獨蘇油不一樣。

    他隻覺得大災的腳步,好像越來越近了。

    不過當前最重要的事情,卻是料理好遼國來的那幫子。

    蘇油級別太高,前期磋商接觸根本不用出麵,老族叔反倒成了給他打下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