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七十六章 總得講道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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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四百七十六章總得講道理吧

    甲子,同知禮院蘇頌上奏,和遼人的接觸已經差不多了,對他們的要求也大致了解,可以開啟兩國談判。

    高滔滔這才詔蘇油去都亭驛見遼國使臣。

    遼國使團的大變化,其實也可以從一個側麵,說明這些年宋遼兩國國力的消漲。

    這一次使節團裏這回沒有了武臣,清一色的文官。

    帶隊的是文質彬彬的遼國南院戶部尚書牛溫舒,而不再是囂張跋扈的蕭禧。

    外交無小事,蘇油罕見地擺起了排場,反正自己兒子是右班了,那就扁罐子扁摔,抓過來給自家爹當班頭。

    當然名義上是高滔滔和陛下安排的,蘇油不會在這些事情上落下什麽口實。

    前一天,蘇油已經去了禮寺,和蘇頌進行商談,了解了遼人的企圖。

    到了今天,才和蘇頌一起騎馬,來到遼國使館。

    都亭驛就在宜秋門的外頭,宜秋門又是蘇油的老窩子,一時間百姓們蜂擁出來打招呼,他們才不怕蘇油的儀仗,將道路都給堵得嚴嚴實實:“探花郎回來了!”

    蘇油一邊拱手和老鄰居們打招呼,一邊心裏感動。

    他的稱呼太多了,大宋在他之後,也出了好多的探花郎,不過宜秋門的父老鄉親,卻隻認蘇油這一個,一直固執地叫他探花郎。

    周大家的也在人叢當中,那胖身子一個頂倆,非常突出。

    蘇油對她拱手為禮:“高鄰可是又見寬綽。”

    “啊?啥意思?”周大家的一臉懵:“探花郎你別掉書袋!”

    蘇油笑道:“就是恭喜周大娘子又胖了,足見營生幹得好啊!昨日嚐過,臘豬腿還是那麽地道!”

    “嗨!”周大家的一臉窘迫地站在那裏,雖然當朝一品大吃貨幫她打廣告很開心,可加上前一句卻又好討厭,都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應對。

    街兩邊人群都是大笑,蘇油才幫周大家的化解尷尬:“過兩天大蘇就要回來了,你又要多一個討厭的鄰居。”

    “是嗎?!”周大家的這下更加驚喜:“夫子也要回來了?那今年宜秋門可又要熱鬧!”

    蘇頌在蘇油馬後輕咳一聲,蘇油才說道:“蘇油還有公務在身,待閑了再來跟大家一敘如何?”

    眾人趕緊讓道:“探花郎此次回朝多少大事料理,都是緊要,可耽誤不得。”

    待到抵達都亭驛,一幹遼國使團都在門外迎候。

    蘇油下馬,對人群中最顯眼的那老頭先施一禮:“尚書一路遠來,風塵辛苦。”

    牛溫舒還禮:“國事為重,外邦使節不敢稱勞。”

    蘇油笑道:“跟蕭使相打慣了交道,還是第一次得見北朝文臣,這感覺大不一樣。”

    牛溫舒也笑道:“久聞司徒大名,一直想見風采,今日可算是如願了。”

    蘇油搖頭:“言重,走吧,我們先議公事。”

    進入使館分賓主坐定,牛溫舒才給蘇油介紹一幹僚屬。

    又是一通客套之後,蘇油才說道:“尚書所言的幾件事,蘇油覺得,大家都大有商議的餘地。”

    牛溫舒說道:“它事都小,不過阻卜、白韃兩部的事情,卻是不容商議。”

    蘇油裝傻:“阻卜、白韃兩部,是貴國遭遇白災,流浪到我大宋的,當時便已經議定,待到災荒過去,便要送返遼國。”

    “蘇油守製一年,具體的倒不是很清楚,怎麽,是我大宋食言了?”

    這事兒說起來,卻是大宋沒理,隻能怪種諤這家夥,太壞了。

    種諤鎮守牟那山,又做了個膽大包天的決定。

    牟那山下麵就是遼國的雲內州,由遼人守將蕭古裏帶著一支部族鎮守。

    那裏旁邊有一片大森林,下麵是整個華夏內地最大的鐵礦帶。

    種諤拋出了每年兩萬斤精鐵的誘餌,引誘蕭古裏和他合作。

    於是蕭古裏後退三十裏不騷擾,宋人開礦建了包圖鐵廠,然後大家受益。

    一年下來種諤就肥了,又和蕭古裏私下達成協議,反正蕭兄你已經後退三十裏,幹脆我就在你新駐地修一座新城送給你,這破敗的老城,讓給我如何?

    對外咱們就共同宣稱雲內州一直就沒動過,隻是大宋在對麵建了個新城,鐵料我每年再給蕭兄加五千斤,咱再一起開個榷市,香不香?

    蕭古裏這一年來也被種諤的烈酒銀子好馬鐵料喂得飽了,竟然真的同意了。香!真特麽的香!

    反正這裏離遼國中樞好幾千裏,山高皇帝遠,又是大草原,以遼人地圖那般鳥樣,幾十裏地的進退就屬於誤差範圍,真的不顯眼,完全沒有風險。

    種諤也沒有食言,真就給蕭古裏建了一座新的雲內州,讓蕭古裏將部族遷進那裏,然後堂而皇之地將人家遼國的雲內州據為己有,改名包圖城。

    有了城池拱衛,種諤開始大造鐵冶,建起了三個日產五萬斤的大鋼廠。

    但是還是缺人,正好白韃和阻卜兩部人馬到了該回家的時候,種諤便和兩部頭人商議,有沒有興趣,到河套來幹老本行?

    還是老規矩,男人開礦,女人孩子牧馬,河套整整九十萬頃土地亟待開發,幾十萬人簡直毛毛雨都算不上。

    蘇日哲、吉達和蒙根圖拉克一聽還有這等好事兒?當然要幹啊!

    於是帶著十五萬部眾,拿著在刪丹和河西工作一年換得的牛羊,貨品,鍋碗瓢盆就過來了。

    還特意通知留在甘州巢穀那裏的二十五萬部眾,等我們去安頓好了,再來接你們啊。

    遼國人等了一年,漠北依舊不見人影,終於忍不住了,遣使臣向西域都護府詢問,說好今年回遼的我白韃阻卜兩部人馬呢?

    巢穀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他們已經返回遼國了啊?”

    遼國使臣尋訪了一圈,靠,果然回遼國了,不過換了個方向,是去了雲內州邊境!

    更可氣的是,十幾萬人全在那裏給宋人種五打工!

    人算是遼國羈縻部落的人,表麵上還是認遼國為宗主,但是韃靼人有個特點,就是——“逐水草而居”。

    落實到雲內州這個具體的地方,就是遼朝中樞派使臣下來的那幾天,白韃和阻卜就逐遼國的水草,搬遷到新雲內州周圍,給蕭古裏充門麵,應付上級檢查。

    等到使團一走,兩部又一窩蜂回到套內,該打工的打工,該放羊的放羊。

    沒有辦法,誰叫宋人產業多,男人上工一份錢,女人放羊一份錢,剪羊毛還有一份錢呢?

    而且河套水草豐美氣候適宜,除了羊群,有些韃靼娘子心大,已經開始勾引宋人小郎君,準備接手養牛牧馬的轉包工程了!

    甚至雲內州原來的當地部族,都有加入牧民工大軍的跡象。

    這個問題對遼國來說非常麻煩,他們在這一帶的控製力本來就不強,韃靼部落,明顯在被種五給引誘同化,漸漸站在了宋人的一邊,成了大宋和遼國在西部邊境的緩衝力量。

    其實還是撫橫山的老套路,種五一輩子幹的就是這個,堪稱熟門熟路。

    何況身後還有自家八郎三萬五千新軍撐腰,有大煉鋼鐵和屯田放牧的進項,跟撫橫山初期,石油產業沒起來時候的窮逼模樣不可同日而語。

    豪橫!

    遼國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連續遭遇了好幾場大災,還是大宋在關鍵時刻沒有忘記兄弟之邦,拉了遼國一把。

    韃靼人的戰力非同小可,遼人現在被女直都搞得有些狼狽,最後隻想到了一個辦法,談判!

    但是這次的談判,牛溫舒卻知道會很艱難,一來談判對手是犯起混來連蕭使相都犯怵的蘇油蘇明潤,二來遼國這次,真的底氣不足。

    不過現在的蘇油,氣度顏值都在巔峰,一臉的和煦,又讓牛溫舒有了一些錯覺,拱手道:“原來司徒還不知,白韃阻卜兩部,並沒有回到漠北,而是去了河套東麵的雲內州。”

    蘇油“哦”了一聲:“原來如此……等等,雲內州……那也不是我大宋疆域啊?”

    牛溫舒說道:“他們在雲內州附近駐帳,可是卻往來於宋遼之間。”

    蘇油笑了:“牛地官,我們總得講點道理吧?”

    牛溫舒有些詫異:“司徒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