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二十章 力勝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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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七百二十章力勝錢

    白韃的蒙根圖拉克退了,但是不是遼國的大勝利。

    今春的那場霖雨,給遼國腹地帶來了大麻煩,但是也給遼國的軍事帶來了大助力。

    三千黑汗甲具的重騎,蒙根圖拉克可舍不得用在泥濘之中和遼國對抗,於是果斷後撤了。

    但是韃靼人就是草原上的狼群,他們最善於看破獵物的虛弱,然後就會耐心地跟蹤,等待,等到獵物即將倒斃的時候,一擁而上,分而食之。

    遼國,契丹一族,也曾經是草原上最厲害的狼群。

    然而如今這個笑傲草原百年的狼群,卻化身成了牧羊犬,牧養的羊,就是遼國南部諸州。

    牧羊犬的日子很舒服,但是大草原上的狼群,也在相互廝殺中不斷進化。

    遼國一有危機,迎來的就是四麵八方的圍攻。

    韃靼人,強大起來了。

    西南路招討司,也就是雲內州,大遼在西邊的勢力,如今就隻剩下那麽一點。

    那地方如今處於白韃、宋朝九原二種,麟府二折的三路包夾之中,大戰暫時結束後,蕭古裏上書終於到來,說自己血戰死守,保住了遼朝僅存的西境,還趁道路打通之後,送來了去年當納的萬斤精鐵。

    朝中有議,依功當進蕭古裏西南路招討司都統。

    嗬嗬,蕭古裏和宋朝種五眉來眼去多年,這底下的貓膩可不少。

    還有南部院,王經那老小子最近也在弄手腳,耶律慎思已經有所察覺,密奏了上來。

    隻可惜……多事之秋,用人之際啊……

    耶律洪基其實已經有些暗暗後悔,當初如果按照室純的諫議,遼國以舉國之兵,南獵汴梁,攜裹宋國的人口、錢財、技術、蘇油,回來大興建設,今日宋朝的昌盛,未必不能現於遼朝。

    但是機會已經錯過了,耶律洪基現在最大的野望,就是大力引進宋朝的技術,一步步趕上,讓大遼重新變成能夠和宋朝分庭抗禮的國度。

    耶律洪基雖然暴虐昏庸,但是性格卻剛愎,而且嗅覺敏銳。

    遼朝大多數人雖然還沉醉在曾經大敗宋朝的輝煌當中,但是作為君主,耶律洪基已經清楚認識到,如今的宋國,招惹不得。

    宋國在西部全取黑汗、西州、西汗,拓土六千裏,在疆域上已經不弱於遼國版圖最盛之時,而且對其新得之地的控製力度,遠非遼國可比。

    僅僅看如今的宋國河北邊境,耶律慎思送來了宋國的碉樓設計,那樣林立的小城堡,遼國軍馬再要突破,恐怕要付出沉重代價。

    何況宋朝還有強大的水師,宋國司徒仁義歸仁義,但也曾放言先說斷後不亂,如果遼朝膽敢入侵,我就敢放水師洗劫灤河、遼河,相互兌子。

    宋朝火器之利的謠言,如今也傳入遼國,不過實在是過於誇張,就跟韃靼人和黨項人傳言宋國司徒會引來九天之雷誅絕醜類那般,實在不可信,不敢信。

    自己也命室純嚐試製造過,那幾柄火銃的威力,堪稱可笑,還敵不過弓箭。

    那種所謂的大炮還行,但是一炮放過,之後清膛、充藥、填彈……一番手腳使完,兩百步外的騎兵都已經衝到麵前了。

    要滿足兩百步射程,還具備相當程度的殺傷,對裝藥裝彈就有要求,相應的,對鑄鐵炮管的粗厚同樣也有要求。

    那樣的一門鑄鐵炮,重達兩千五百斤。

    要產生真正的戰果,得五十門。

    兩千五百斤精鐵,已經足以武裝一刀四十矢的六百輕騎。

    除了室純那種搞理工搞癡了的人,任何一個知兵的遼朝將領,甚至一個小小的部落酋長,都知道在三萬騎兵和五十門拖不動的粗笨大炮之間,到底應該選擇什麽。

    耶律洪基一路沉思著,帶領宮帳皮室軍向北進軍。

    手下的兵馬依舊雄壯。

    他知道,北麵還潛伏著另一頭狼。

    吉達的阻卜聯軍。

    熬過這一仗,遼國才有喘息之機,修養兩年,耶律洪基有把握重振契丹雄風。

    ……

    壬寅,資政殿學士、知揚州許將任禮部尚書,和蘇軾掉了個個。

    癸卯,以侍講學士範祖禹為翰林學士兼侍講學士。

    範祖禹力辭:“臣伏見仁宗之初,孫奭為侍講學士凡七年,乃兼龍圖閣學士。

    神宗初,司馬光、呂公著皆以翰林學士兼侍講,初不兼學士之職。

    臣叔祖鎮再入翰林,治平中以侍講學士知陳州,神宗召還,複為翰林學士,亦止兼侍讀,不帶學士。

    臣於去歲蒙除禁職,今不朞歲得兩學士,在臣之分,夫豈敢安?”

    不許。

    範祖禹這項任命,是高滔滔和趙煦對他講學和整理仁宗頒行敕告的表彰。

    其中涉及到一項最近的德政,罷免力勝錢。

    力勝錢,其實就是一種過路費,交通費。

    宋朝的漕運發達,各地官府會對船隻會收取過路費,而且不管是實載還是空載,都要收。

    蘇軾在離任之前曾經結合自己在浙江救災時遇到的實際情況,上章言此稅之弊:

    “臣聞穀太賤則傷農,太貴則傷末。

    是以法不稅五穀,使豐熟之鄉,商賈爭糴,以起太賤之價;災傷之地,舟車輻湊,以壓太貴之直。

    自先王以來,未之有改。

    而近歲法令始有五穀力勝稅錢,使商賈不行,農末皆病,臣竊為聖世病之。

    隻如去年浙中水災,陛下使江西、湖北雇船運米以救蘇、湖之民,蓋百餘萬石。又計糴本、水腳,官費不貲,而客船被差者皆失業破產,無所告訴。

    與其官私費耗為害如此,何似消去五穀力勝稅錢一條,隻行天聖附令免稅指揮,則豐凶相濟,農末皆利。縱有水旱,無大饑荒。

    雖目下稍失課利,而災傷之地,不必盡煩陛下出捐錢穀如近歲之多也。”

    大蘇是非常聰明的人,他看到了朝廷設置的這個稅種,好像是得到了利益,其實帶來的損失卻遠比稅收為大。

    當然大蘇並不是從利字出發,而是從義字出發,看到了商路通暢,貨物流轉,對民生帶來的巨大好處。

    等到抵達揚州,蘇軾並沒有就此撂開手,依舊孜孜不倦地上奏:

    “今隔一路之外,豐凶不能相救,未為良法。須是盡削近歲弊法,專用天聖附令指揮,乃為通濟。

    五穀無稅,商賈必大通流,不載見錢,必有回貨。見錢、回貨,自皆有稅,所得未必減於力勝。

    而災傷之地,有無相通,易為賑救。官私省費,其利不可勝計。

    今肆赦甚近,若得於赦書帶下,光益聖德,收結民心,實無窮之利。臣尋與範祖禹具奏其狀矣。

    竊揆聖心,必有下酌民言,上繼祖武之意。兼奉聖旨催促,祖禹所編仁宗故事尋已上進訖。

    臣愚竊謂陛下既欲祖述仁廟,即須行其實事,乃可動民。

    蓋謂此事出於天聖附令,乃仁宗一代盛德之事,入人至深,及物至廣,望陛下主張決行。”

    蘇軾提到自己和範祖禹一起收集過仁宗時候的敕告,發現仁宗在天聖年間的一道附令裏曾經做過批示,要求免除力勝錢。

    隻不過後來不知何時起又被恢複了。

    其實蘇油覺得這隻是大蘇為朝廷粉飾,仁宗這道附令,可能壓根就沒有被執行過。

    這種情形,與另一個時空改革開放民力複興之初,各地政府狂設路卡狂收過路費那般,如出一轍。

    還真特麽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兒。

    但是不管如何,蘇軾和範祖禹翻出這道附命,這就是“故事”,有所“依憑”,於是趙煦下詔,命戶部參照施行。

    蘇元貞也是非常能幹的大臣,半月之間便料理明白,而且不但將免稅範圍隻限定於船隻、還包括了車輛;不隻限於糧食運輸,甚至還包括了其餘貨物運輸。

    民間大得便利,路上和水上的車輛船隻一下子增多了起來。

    交通過路費,在各州縣的行坐兩稅上,基本又撈了回來。

    這就叫不費而惠,於是趙煦下令,賞賜了範祖禹、蘇元貞,表示嘉獎。

    大蘇就算了,免得又給他招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