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話 利用戰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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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種基本的恐懼是對死亡的恐懼。這種恐懼是最明顯的,也是最具摧毀性的。

    “記住:你將死去!”對每個人來說,都是一個殘酷的事實。死是那樣的不容置疑。

    奧古斯丁說:“一切都是不確定的,隻有死是確定的。”死的權勢將注銷一切生者的意義:每一個活著的人,都是在死,準備死,最終無一例外地進到死的懷抱中。

    既然我注定要死去,而且死不由我主宰,它隨時都可能臨到我,那我活著的意義在哪裏呢?

    對死亡的恐懼實際上就是對生之意義的質疑,它幾乎是困惑所有哲人最根本的問題。

    那種像蘇格拉底那樣將死當作一種福樂來期待的人必竟太少了,因這它需要的是為真理獻身的勇氣。

    柏拉圖的思想就是起源於蘇格拉底的不妥協之死。對蘇格拉底來說,與真理的對話──言說

    “道”邏各斯──能使他無視死亡的某種可怕本質,甚至當掌管鴆毒的人告誡蘇格拉底盡量少說話,否則毒性會發作較慢,須服食二至三份時,蘇格拉底在回答說,且準備鴆酒,

    “不妨二至三份”。蘇格拉底戰勝了對死亡的恐懼,可是,今時代的人已經失去了對

    “道”的追尋,他還能夠用什麽來抵擋這一恐懼呢?恐懼意味著一種威脅,時間對我們的威脅,以及自我的缺陷所帶來的自我威脅,這與罪有關,因為

    “罪的工價乃是死”。創世紀一書中,亞當吃了分別善惡樹上的果子之後,他就承受了神的詛咒:“你必定死!”這裏表明人的墮落是墮落到了時間的製約裏麵,死即意味著時間對人構成限製。

    時間的威脅還不僅在於它將終結我們的一生,更可怕的是,它還可能提前用一種*的方式來執行這種終結,如疾病、災禍等。

    因著每個人裏麵都有一個渴望無限、達到永遠的願望(生兒育女、著書立說就是為了延續自己的生命),使得人都希望死遲一點到來,事實上人又無力做到這一點,對死亡的恐懼就產生了,因為它是一個隨時都可能來敲門的不速之客。

    恐懼死的另一個原因是,人無力對自己一生的所作所為負責。人的良知渴望公義、聖潔,而在人肉體裏又沒有良善,活在罪中,人就有了一種為義自責的痛苦。

    因著人無法帶著自己聖潔的一知動麵對死亡,恐懼死實際上就是恐懼死後有審判。

    如何才能緩解恐懼並獲得控製恐懼的力量呢?我想,首要的是人必須認識到自己的有限及不足,從而保持對未知世界的敬畏,而不是草率地把自己看作終極,以為自己能夠承擔一切。

    真正的情形是,人被置身於一個他自己無法左右的世界中,再也不能靠自己的力量從恐懼的繭中突破出來,他必須承認人不是自己生存,他必須相信這個世界上有一個比自己更大的存在者,隻有這位更大的生存者來守護人的生存,人活著的意義才能得到證實,我們也才能以此來克服對

    “不具人格的東西”,對

    “不存在”,對

    “死亡”的恐懼。這個事實將變得越來越尖銳,因為人類在世紀末已經來到了一個極其脆弱的境地,他對自己再也找不到以前的年代裏那種自信了,或者說,曆史上許多殘酷的事實業已證明,人類在失去了一個更大的存在者的守護時,是有可能變得像動物一樣野蠻和為所欲為的。

    在這種情形趟,人感到恐懼並不奇怪,而要徹底消除一個人內心裏的恐懼與不安,除非使這個人成為另一個世界的公民──永恒世界的公民。

    這個世界將給他新的更有價值的力量,給他信心,給他勇氣,使他成功地從恐懼的世界中解放出來。

    這的確是一個秘密,我願意再次引用詹姆士?裏德的話:“正是在這個永恒的世界中,基督發現了無畏的秘密。他知道不管是自然的災害,還是人類的殘酷,都不能觸及到他生活於其中的那個永恒世界裏麵的事情。在這個永恒的世界裏麵,沒有什麽東西會受到水與火的威脅,因為水與火的威力永遠也達不到這個領域。”而帕斯卡爾在思想錄中似乎說得更為明白:“真正的恐懼來自信念;虛假的恐懼來自疑慮。真正的恐懼是伴隨著希望的,因為它來源於信念,而且因為人們對自己所信仰的神懷著恐懼。前者怕失去神,後者怕找到神。”確實,終極意義上的恐懼,不是簡單的害怕,也不是一種情緒,它關涉著我們生存的本源,隻要有存在感的人,隻要不願苟活的人,隻要還沒有終止思索的人,遲早都會麵臨這個問題,因為它是那麽的真實而不容回避。

    哲學家馬克斯?舍勒說,人相對他自己已經完全徹底成問題了──解決這些問題的開端,就在於對這些問題的認識與估計,而我開始正視和探查自己所麵臨的恐懼及其基本形式,也許可以說明我正在擺脫恐懼折磨的途中。(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