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鴿子和鮮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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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跡雙腿彎曲,雙膝帶著整個身體向後折去,同時雙手十指同時鬆開,不再夾著那六把匕首,手腕向前一抖,五把匕首同時旋轉著脫手而出,帶著破空聲飛向林旗的麵門。

    兩人的距離拉得並不遠,這五把匕首相當於是麵對麵擲出的,且他出手時手指均點到了每把匕首,通過巧勁使得他們的飛行軌跡都不一樣,一把朝額頭,兩把朝眼睛,一把朝嘴巴,一把朝喉嚨,還有一把竟是朝胸膛而去,可謂是陰險至極。

    但這飛刀術雖難躲開,但此刻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殺傷力明顯會不足,兩人距離本就近,再加上李跡為了控製方向用上了指力,力量更是不足平擲的七成。李跡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選擇的都是麵門,隻要有一把中了,瞬間就能讓對方失去戰鬥力。

    果不其然,即便速度再快,鞭法始終還是擺脫不了大開大合的缺點,如此近的距離,林旗這次來不及再用回鞭來擋,收縮的瞳孔裏倒映著五把越來越近的匕首,臉上的表情仿佛要凝固。

    近在臉頰,如何防守?

    就在血花即將綻放時,林旗用他最快的反應將頭側開,五把匕首他不可能全部躲開,隻能保證咽喉和額頭不中刀。

    哧哧哧,他的左臉飆射出三道血箭。

    冰冷的麵具下,那雙眼神有些失望。

    在他前方,林旗用手緩緩拂過不斷流血的側臉。

    一半臉很痛苦,另一半臉開始獰笑。

    他捧著臉歇斯底裏地笑起來,神情極為癲狂,像是已經很多年沒有流過血了。

    林旗放下手掌,任由側臉頰的三道血口不斷溢出血來,他把掌心上的血塗抹在另一邊臉上,然後陰聲道:“六刀流?你現在手裏一把匕首都沒有了,準備接下來怎麽玩呢?難道還可以再拿六把出來?”

    麵具下的李跡平靜地道:“我當然還有。”

    他居然真的再從褲腳裏抽出了六把匕首。

    林旗冷笑一聲,臉色卻猛然一變,身體向側方斜去,正好躲過三把刺來的匕首。

    但另外還有三把,深深紮進他的後背。

    林旗大聲慘叫起來,手中金光腰帶甩出,狠狠抽打在那身份不明的偷襲者身上。

    一蓬黑霧炸起。

    那三把匕首閃電間抽回,帶出三道血箭。

    林旗腳步蹬蹬後退而去,顧不及鮮血直流的後背,隻想看清楚這個偷襲自己的是何人。

    那是一個沒有麵容的漆黑影子。

    左手三匕首,右手三匕首,翻手間,六道寒光。

    林旗驚懼無比,這黑影是究竟那裏冒出來的?他是人是鬼?

    黑影持六把匕首跟進,林旗隻好咬牙再上。

    六把匕首在影子同樣漆黑的十指間翻舞,不斷與腰帶相貼交錯,作為武器之用腰帶明顯不如匕首,數十個回合下來已經破洞斑斑,金光漸弱。相比之下,染著鮮血的匕首鋒芒更甚,林旗已漸落下風。

    這邊一人一影相鬥,李跡也挾著六把匕首加入戰局。

    如血的夕陽下,兩人三影。

    李跡說他刀玩得好,不止是他自己玩的好,還因為他教影子也玩的很好。

    影子的動作取決於主人的意念控製,即修行者的神識,對影魔而言便稱為魔念,所以李跡此刻也並不輕鬆,與林旗交戰的同時還全神貫注地操縱著影子,尋常刀劍傷不到影子隻會穿透而過,但修行者的攻擊不一樣,每一招內都帶著天地靈氣的軌跡,那足以對影子產生強大的殺傷力,否則他大可隻操縱影子上而避免自己身陷危局。

    好在林旗在躲過他的飛刀後便以為他沒有後手了,影子才能在接刀後偷襲成功。

    修行者的確能夠靠感知天地靈氣的改變從而判斷對方的動向,但影魔的憑空出現不是靠天地靈氣凝聚而成,所以林旗感覺不到。

    飛刀,不過隻是為了偷襲然後形成二對一壓製的幌子罷了。

    所以這不是六刀流,而是六加六,十二刀。

    一把匕首捅進林旗的左肩,沒有再拔出。

    第二把也進來了。

    哧哧哧哧哧,夕陽下血花朵朵開放。

    不知多少個回合過後,林旗頹然雙膝跪地,身上各處插著總共十二把匕首。

    十二個傷口,十二道血流,汨汨而下,在他身下匯聚成一灘。

    他抬頭咬牙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李跡想了想,伸手摘下麵具,露出那張令林旗一下子吃驚到極點的臉龐。

    “是不是很驚訝?”

    林旗用盡最後的力氣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他太久沒流血了,過於享樂的生活令他忘記了什麽叫拚命,什麽叫江湖的殘忍,什麽叫江湖人的死法。

    “為……什麽……?”

    李跡慢慢走上前,很小心緩慢地拔出他身上的一道道匕首,每拔出一把便有一道濃鬱的鮮血噴出,濺了他滿身,他也毫不在意,淡淡說道:“因為你我之間並無仇無怨,隻是有人買你的命,我不得不這麽做,告訴你原因免得你死不瞑目,也算是我的歉意和補償。”

    林旗怎麽可能瞑目,打狗都要看主人,他以為隻要做幕人府裏的一條狗,自己就可繼續這樣混完一輩子,何時想過會有人敢來殺自己,還是在洛州城裏當街殺人。而曾經做過類似此等事情的自己,如今就這樣倒在離幕人府隻有千步之遠的街頭上,等著全身的血流盡而死。

    當所有匕首都拔出,他身下的血已經盛開成了一朵鮮豔的血花,雙瞳漸漸放大,意識已經瀕近消亡。

    遠處一棵冬梅樹的樹梢上有飛鳥驚起。

    李跡看著那些飛鳥,臉上不由得笑了出來,因為他想到了某一次城裏有戶富貴人家在長孫出生的滿月酒時,放出了很多鴿子來慶祝,那場麵十分喜慶,後來很多人家都學他們用鴿子來慶祝。

    “林先生,你知道嗎,這是我第一次殺一個修行者。”

    “今天也是我第一次學修行。”

    “你就是我走入修行道上的鴿子和鮮花。”

    他去那棵冬梅樹上折下一枝初開的梅花,回來扔在林旗死不瞑目的臉上,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

    最後一縷夕陽也褪去了,黑夜籠罩洛州城。

    ……

    ……

    “你怎麽這麽慢?菜都被我吃完一半了。”柳綺看著推門而入的李跡,正夾著一口紅肉嚼著,含糊不清地道。

    李跡在桌邊坐下,滿頭大汗語氣急促地道:“找林先生花了些時間,噫,你的胃口居然這麽大,看不出來啊,趕緊給我留一點。”

    二人開始風卷殘雲地掃蕩著桌上的剩菜。

    半個時辰後,桌上已是唯有菜渣,心滿意足的兩人在商量著點一些飯後甜食,吃完便可回去了。

    李跡想著此時蘇秦應該已經按計劃將林旗的屍體處理掉了,之後林旗的失蹤很快就會引起幕人府的懷疑,然後刑事府會出動調查。畢竟是當街殺人,地上餘下那麽多血跡瞞不過去,或許當時他殺林旗的過程被某位行人路過看到了也說不定,所以為了借著柳綺的掩護造成他不在犯罪現場的證明,他還需待在樓裏一會兒。

    聽小姑娘報了幾個甜品的名字,李跡全部搖頭否定,然後在她即將發飆的時候,他笑道;“要不來一盤魚翅烹熊掌吧?”

    柳綺先是一陣迷糊,心想甜點的菜單裏有這個名字嗎?等她意識到這道菜並不是甜品的時候,震驚地小嘴張開都可以塞進一顆雞蛋了。

    她像見鬼了一般問道:“你哪來這麽多錢?”

    李跡先是假裝神秘,等點菜小廝歡喜地出去後,他才承受不住她的白眼攻擊,才老實地“招”道:“其實那個鐲子是林先生一個很重要的人留給他的,他很感激我幫他找回,所以給了我點銀錢作為回報。”

    柳綺沒有懷疑他這番胡說八道,隻是驚奇於李跡今日的大方,要知道平日裏這家夥即便通過敲詐得到一筆大錢,都不會舍得拿出來請人吃飯,這次居然大方到請她來海月樓大吃,還點了魚翅烹熊掌這最名貴的一道菜,簡直就是不正常。

    麵對少女懷疑的眼神,李跡無奈地道:“我今天沒有發燒,隻是為自己即將踏進修行道而慶祝一次罷了。”

    柳綺想了想,恍然大悟道:“洛大人介紹給你的那位高人,今天教你修行了?”

    李跡點了點頭。

    柳綺卻沒有說一句恭喜,而是皺著那婉約如三月春風剪過的細柳眉,擔憂地道:“你跟這種高人修行,他會不會一眼就識破了你的身份?”

    李跡知道以柳綺的冰雪聰明,自己肯定瞞不住她,隻好坦誠道:“我讓你哥教我陰陽術,這樣就能掩蓋影魔的身份了。”

    柳綺突然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

    李跡嚇了一跳,說道:“你幹嘛?”

    她轉身就往門外走去,生硬地道:“三急。”

    原來不是生氣啊,李跡擦了擦額頭的汗,話說這姑娘還真是位女中豪傑啊,上茅廁這種事都能說的這麽霸氣,以後不知道有誰敢娶她。

    柳綺其實並沒有去廁房,出門下樓沒走出多遠,就背靠著一根廊柱子在那兒發呆。

    似乎又是想起那個混賬二哥,想起府中娘親盼望的眼神,想起自己的捕頭服和捕頭刀,每當想起這些,她就莫名地煩躁。

    男人怎麽都這麽煩?

    尤其是當那兩個家夥同時湊到了一起的時候,簡直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來。

    少女捕頭唉聲歎氣起來,希望他們別去幹一些殺人放火的勾當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