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順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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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因為你這樣想,所以才一直做不出選擇。”

    柳綺喃喃道:“是啊,二哥從小就不讓娘親省心,他的父母拋棄了他,令他從小心裏就生出了仇恨的種子,變成現在這樣並不是他一人的錯,我既然入了這個家,我就有責任重新把他拉回到正途上,不管是用什麽辦法,但我又不想讓娘親傷心,讓大哥傷心,你說我該怎麽做?”

    “我又能怎麽做?”

    她的眼裏滿是哀傷。

    李跡說道:“但你如果猶豫不決而做不出選擇,和視而不見有什麽區別?所以你的不選擇,實際上就是做了選擇。”

    柳綺的神情更加恍惚。

    “我覺得,你想要的其實就是個順心意而已,既不讓自己有愧於洛州捕頭的職責,又不想傷了柳夫人的心,兩頭顧來顧去,實際上卻沒顧上最重要的東西,那就是自己的心意。”

    李跡看著桌上的空盤,繼續說道:“心意這玩意兒,其實就像女人的臉一樣,說變就變,就比如你今天覺得我請你來海月樓吃魚翅烹熊掌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沒準兒明天你就不高興了,覺得自己應該請回來,讓我高興高興你才能更高興。人的心啊,是最善變的,你連自己的心意都不去顧,還想順別人的心?別逗了,我的柳大小姐啊,你為什麽要站在別人的立場上考慮問題呢?”

    柳綺回過神來,瞪大眼睛,沒聽明白他在說什麽,自己不正是站在捕頭的立場上才感到為難嗎?

    李跡知道她還沒聽懂,便繼續解釋道:“不是讓你站在捕頭的立場上,或者站在柳夫人或者蘇秦的立場上,你要以柳綺這個人來考慮,別管別人,就想如果你還沒有當上洛州城的捕頭,還沒有被柳夫人收養,那時的你會怎麽做?”

    柳綺似乎聽懂了一點,若有所思。

    李跡把玩著桌上的一對青白玉鏤空螭紋杯,笑道:“我今天也做了一件順心意的事情,雖然那件事本來和我沒有任何關係,但為了以後讓自己的路走得更順點,我也就遵從了自己的心意這般去做了,然後做起來的時候就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其實不管是行善舉或是做壞事都一樣的,做事若是不順自己的心意,便會越做越索味,越活越累,人這一輩子,最重要的不就是開心麽?”

    “我說的開心不是隻顧自己開心,而令別人不開心,但是站在矛盾的雙方中間,你無論怎麽選,都會令其中一邊不開心,這是無法避免的,那麽,你的為難也就沒有任何意義。”

    “做你自己吧,不要考慮誰與誰,當年那個敢於站上伊闕關城頭要王鏽將軍拔刀的姑娘,可不是你現在的這個樣子。”

    柳綺這下聽明白了。

    做她自己,做那個敢愛敢恨,身為魔卻比誰都像人的柳綺。

    少女想通之後,仿佛一下子解開了心中的一個結,站起來,用女子之禮再次認真地向他答謝。

    李跡心情更好,哈哈笑道:“按照江湖規矩,你或許應該以身相許。”

    這次柳綺居然沒給他臉色看,反而柔柔一笑,盡顯少女嬌羞風情。

    李跡瞪大眼睛,一時間不知所措。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小廝溫和有禮的聲音:“客官,現在結賬嗎?”

    他急忙以此為借口落荒而逃。

    柳綺看著他狼狽奔出包間的身影,笑得也差點在地上打滾,算是回報了李跡之前笑她的仇。

    等笑夠了之後,她才坐直了身子,轉頭看向那扇被流光簾布遮住的夜窗,輕輕說了一句:“你說的沒錯,這才是我。”

    ……

    ……

    夜已經很深了,洛河醫莊裏挑著昏暗的燈火,李跡上身"chi luo"地坐在越晗雪房間裏。

    “疼疼疼……輕點啊,你這樣會擦留疤的你知道?”

    越晗雪裹著襖子坐在他背後,正給他小心翼翼地上藥,聽到這話後,微微一怔,然後說道:“真的疼嗎?我已經很輕了。”

    李跡痛苦得表情如同在擠眉弄眼般滑稽,憤怒地道:“當然疼啊!林旗可是個二境修行者,他留下的傷口會不疼就怪了,如果那時他用的是真的鞭子而不是腰帶,估計我會要脫層皮。”

    越晗雪沒有理會他的憤怒,平淡說:“我記得你曾經跟我吹過牛,男人身上要很多條傷疤才好看。”

    李跡瞪著眼睛說道:“我吹過這種牛?肯定是你記錯了,你平常都懶得記東西,怎麽可能記得我自己都忘了的話。”

    越晗雪沒有與他鬥嘴的興趣,上藥塗抹貼布,然後又重新揭下再上藥,以她的醫術而言,這種皮外傷隻要來回上幾遍藥便可,連包紮都不需要,事後也不會留疤。這是李跡要求的,與林旗的交戰中他其實受了輕傷,身上好多條鞭印,如果江捕頭那時懷疑他並脫他衣服檢查的話,情況就麻煩了。他不能讓別人看到他身上有受過傷的痕跡從而產生懷疑。

    結束之後簡單收拾了幾下,越晗雪依照往常去喝了壇烈酒,然後準備睡覺。

    李跡即將走出她房間的時候,忽然想到了什麽,提醒道:“蘇秦如果明天過來的時候我在幕人府,你就跟他說,最近盡量不要露麵,刑事府的人已經把林旗的死懷疑到他頭上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柳綺可能會來找他。”

    越晗雪稍加思索,好奇問道:“他本來就是被刑事府重點通緝的對象,再背上一樁命案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也就是說,是因為柳姑娘來找他,他才需要回避,這是什麽原因?難道她要親自來抓蘇秦?”

    李跡見她平日裏不想事,一旦開始思考果然比任何人都要聰明,便笑道:“我今天和柳綺那丫頭聊過了,我給了她點建議,雖然不確定是她會不會決定親自來抓,但對於蘇秦個人來說,那絕對不會是件好事兒。”

    “看來又有個人被你害慘了。”越晗雪說道。

    李跡聳肩,無所謂地道:“以防萬一嘛,萬一他恢複了獸魔身卻反悔賴賬怎麽辦?有柳綺盯住他,就算到時候跑了也總有一天能抓回來。”

    醉意上來的越晗雪還沒等他話說完便把他趕了出去。

    李跡莫名其妙,認為她可能喝醉了,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背靠在門上,確認他走了之後,這位胭脂醫仙才雙眼微眯,望著窗台上那盆金花,喃喃說道:“越來越過份了。”

    ……

    ……

    次日,依舊清晨,依舊寒露。

    李跡早早起床,依舊如往常,把空的酒壇搬到隔壁酒鋪門口,順便走到隔街買了碗粳米紅棗粥回來,喝完後換了身書生袍,把頭發仔細地挽好,帶上發冠,然後動身前往幕人府。來到幕人府時,門還是未開,他便坐在石階上等待開門。

    清晨的時間就在寒風中一分一秒過去。

    他不知道不遠處有很多雙眼睛正在看著這裏,甚至當他進府之後,一路走向屍老頭的院子,中途經過林旗小院時,他所表現出的任何表情,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這些都被人清清楚楚地看在眼裏。不過雖然李跡看不到那些眼睛感知不到那些強者的氣息,他也知道自己這些天不能露出任何破綻,不能表現出任何可疑的地方,就像他從來就不知道林旗這個人的存在,像往日一樣進府修行。

    屍老頭依舊讓他揮鏈一個上午,劈三千,撩三千,掃三千。

    到晌午的時候,這一對對眼睛才把他們一個早上收獲的線索都傳到了刑事府裏。

    此次是士師大人親自審理林旗一案,所以刑事府早已忙活了一個早上,對於昨夜江捕頭帶回來的黑衣和麵具鑒定結果也已出來了,隻是對於這個結果,士師大人鍾越並不怎麽滿意,因此現在臉色很不好看。

    “那件衣服是織造局出產的,是專門售賣給城內獵戶和漁夫的黑皮衣,從料子上來看,像是東城柳絲記和南城龍皮莊的手筆,但樣式太老,早就三年前便產出了不知多少件,現在這兩家早已經不使用這種衣料了,所以時間太久查不出來。”

    鍾越用手揪著下巴上稀疏的小胡子,沉聲問道:“那麵具呢?”

    負責要案偵緝工作的官員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說道:“麵具是常人街和青靈巷口那家名為阿廖麵具的鋪子裏賣出的沒錯,產家是西城的皮工閣,由於這一季的驅疫節辦得極好,商教授的麵具便出產了相當多,且在各鋪子和麵具店裏賣得極好,幾乎家家都有人買,單是那家鋪子裏,近三日的成交量就達到上百件,所以也不可能再查下去。”

    鍾越聽到這種結論,自然是臉色難看,狠揪下一根疏白的小胡子,忍痛忍怒說道:“也就是說從昨晚開始查到現在,你們唯一能查到的線索,居然還都是無用的線索?”

    官員惶恐地彎下腰,低聲說道:“大人恕罪,我等的確是無用,可那殺人凶手毫無疑問也是個老手,沒有留下任何能威脅到他的線索,而根據案發地點的大灘血跡來看,林旗死前曾經過一番慘烈的戰鬥,所以下官有個猜測,不知當講不當講。”

    鍾越揮手不耐煩地道:“講!”

    官員湊近他,小心翼翼地說道:“林旗是洛大人門下的修行者,早年曾因為殺人入過獄,後來被洛大人保下出獄,但他從前的仇家還是有相當多,混跡在洛州城裏也說不定,會不會他就是被那些仇家殺的?”

    鍾越眉頭一皺,說道:“你的意思是,這件事可能不是蘇秦做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