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詩人為國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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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家中沒有妻妾並且從沒有經曆這方麵的年輕公子哥並不是很懂這玩意兒,甚至他對男女之間的事都不怎麽懂,以往來樓裏的時候,有幾個姑娘總是喜歡調笑他,他一進樓便嬌滴滴地連喊幾聲徐公子才罷休。一些新招進來卻是風月老手的姑娘,還會故意問他“金針刺破桃花蕊,不敢高聲暗皺眉”或者“不見牛羊來吃草,但見和尚來洗頭”這種詩句是什麽意思的問題,每次都讓他一頭霧水,想半天也想不出答案,隻好讚歎長見識了,曲蘭軒裏的姑娘們居然各個都是才女,隨便出一道題就能難住他。
在年輕公子徐誠的記憶中,他曾經見過湘君和湘夫人一麵,雖然不明白那兩人之間的關係為什麽總會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不過他也明白女人有時候的確會做出一些令人難以理解的舉動,就比如這次去闡院送死。
他突然唉聲歎氣地道:“真是可惜了。”
曲魅兒問道:“可惜什麽?”
年輕公子本想說可惜了那麽漂亮的女子,可突然臉一紅,莫名地覺得自己這樣說會很羞恥,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口了。
看著他的神情,比鬼還靈精的少女老板娘沒好氣地道:“看看看,你還說你不思念她?”
可憐純潔的徐公子知道自己怎麽辯都辯不過口齒伶俐的女子,幹脆就喝酒吃果子,不理她。
曲魅兒姑娘存了心想要逗逗他,便眨著那對烏石般的眼睛故意說道:“畢竟她是我姐姐啊,我怎麽能看著她去送死呢?”
正在假裝豪客仰頭喝酒的徐公子眼前一亮,心中莫名激動了一下,卻不小心手一抖把酒杯裏的酒灌進了鼻子,頓時難受得嗆聲連連,狼狽的模樣看上去滑稽無比。
曲魅兒指著他,毫無淑女相的哈哈大笑起來。
徐公子惱羞成怒,拍了拍微濕的胸口,起身就要走。
曲魅兒急忙攔住他,擠出一個天真可愛又嬌媚無比的笑容,仿佛她既是十五六歲情竇初開的小姑娘,又是嚐過甜果風情萬種的少婦,兩種截然不同的形象同時呈現在臉上,卻結合地沒有一絲生硬之處,她完美地演繹出了這兩種角色,輕輕地笑道:“你難道不想幫她嗎?”
徐公子腳步停住,回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被這足以迷死天底下任何男子的笑容影響,說道:“我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如何能幫到她?”
“你先坐下來說嘛。”曲魅兒嗔道,少女嬌憨盡顯。
徐公子重新坐下,十分認真地盯著她。
“湘妃姐姐這次來京城,組織裏是知道的,雖然沒人同意她,可她堅持要來,最後組織隻好傳信給唯一留在京城裏的我,讓我來幫她,我想了很久都想不到能讓她潛入闡院救出湘君的辦法,最後決定來找你。”
徐公子一副你又在開我玩笑的表情。
“離新年初一還有五天,誅候放出的消息是除夕當晚,闡院會在道家學館書劍山莊上用真火處死湘君,這五天裏闡院學生都回家過年了,那些教授則是各個隻知道鑽研學問的家夥,連過年湊個熱鬧都不會有興趣,這五天是闡院正院防衛力量最弱的時候,但也是書劍山莊防衛最強的時候。”
“湘妃姐姐若來,必定會選擇先潛入闡院正院,打聽到如何進入書劍山莊,書劍山莊作為闡院道家弟子的所在地,怎麽進入隻有道家的人知道,而學生們都放假了,她能下手的目標,無非隻有道家的教授,而就算是教授外門弟子的最低級教習,實力至少也是心動境巔峰,湘妃姐姐若想強闖,隻能是死路一條。”
徐公子皺眉道:“那究竟要從什麽人入手?”
曲魅兒笑吟吟地道:“我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就是不能從道家的人入手,無論是強闖還是智謀,闡院從來都是一個被天下人敬重同時被天下人恐懼的一個地方,打它的主意,無疑是找死。”
徐公子更加不解了,“如果放棄打闡院的主意,那還有什麽辦法能令闡院放人?”
她湊近了徐公子耳邊,如嬌媚少婦般香氣如蘭地在他耳邊吐字道:“誅——候。”
徐公子頓時瞪大了雙眼。
……
……
就像趙國以樂舞冠絕一樣,楚國作為七大諸侯國之一,同樣有其鼎盛的文化,那便是以宮廷建築之華貴聞名天下,楚靈王六年的時候,楚國修建了一座被喻為是“天下第一台”的章華台,當時建造這座宮殿可謂是“舉國營之,數年乃成”,傳說它方圓四十裏,台高十丈,基廣十五丈,數千曲欄拾級而上,中途得休息三次才能到達頂點,故又稱“三休台”,《左傳》和《國語》中還有記載,因楚靈王特別喜歡細腰女子在宮內輕歌曼舞,不少宮女為求媚於王,故意少食挨饑以換來細腰,所以章華台亦稱“細腰宮”,那些別稱都是當年楚國巔峰時的佳話。
兩百多年過去,楚國經曆了一次次動蕩,早已不負當年春秋五霸之一的楚莊王所創下的盛世,章華台這座天下第一台也毀於兵亂,現今的楚國雖然仍是七國中最富饒的國家,但卻無力也無心再重修當年這座天下第一台,隻得將其遺址保存在那裏,每日派人去打掃,算是對先祖偉業的尊重。
負責章華台遺址看守的是楚國禁衛軍,除了打掃的宮女下人外,平日這裏是禁止任何人靠近的,但還有一個人除外,他是被楚王特地允許隨意進出章華台的人,整個朝廷之中,隻有他一個人有此資格。
這個人不是楚威王的什麽宗親貴族,也不是寵冠後宮的絕色嬪妃,甚至官位也不高,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夫,一個詩人。
但這個詩人,是楚國最著名的詩人。
他曾經在大周京城詩會上寫下一首《天問》震驚世人。
他曾經寫下讓當今楚國第一殺手組織自掛其名的詩集《九歌》。
今日曲原公子又來章華台了,禁軍統領熊喀恭敬地對他行過禮後,便放他進去了,並未派甲士跟隨,因為曲原公子從來都不需要任何人保護。
曲原公子一步步走上當年號稱要休息三次才能走到頂點的“三休石階”,中途沒有停下來一次,直到上了最高台的殘宮廣場,環視周圍,空曠無人,仿若死地。
當年章華台作為離宮,卻設有層台、殿堂、寢室、府庫、武器庫、作坊、碼頭等建築,周邊有千餘間房屋,住萬人,曾修人工河道往來於此,其繁盛可想而知。
他的《九歌?河伯》中寫的“魚鱗屋兮龍堂,紫貝闕兮朱宮”,便是形容當年能用紫貝生生鋪出一條路來的章華台,將它喻為龍宮般的存在。
如今的章華台隻是一座斷壁殘垣芳草萋萋,在他心情煩悶之時來靜心養神懷念先人的地方,
曲原尋了一處能吹著風的石台坐下,此處風大,將其簪下垂發刮得朝後狂甩,吹得他眼睛都有些難睜開。
他今日還是和往日一樣,帶了一壺酒來。
喝酒,想事,寫詩,便是如此簡單。
他是讀書人,都說讀書人應讀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但他不一樣,他從小就不喜讀那些固化思想的所謂的儒家聖賢書,他寧願讀一些雜書,比如《詩經》、《巫誌紀》、《縱橫家三百年》等等,他是個追求藝術的人,所謂藝術,首先便是自由,所以曲原選擇了當一個詩人,把自己的狂放不羈和美好幻想統統寫到詩句裏去,用他自己的話來講,這叫“浪漫主義”。
浪漫不是國破山河在的那種浪漫,他喜歡楚國的香草美人,喜歡楚國的雲夢大江,喜歡楚國的湘水兩岸,喜歡楚國的巫蠱傳說,喜歡楚國七百年來的所有文化。他熱愛這個國家,所以當國家有難的時候,他就不浪漫了。
現在楚國在麵臨著什麽麻煩,他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他煩悶地來此處飲酒解悶。
俗話說借酒消愁,但他越喝越愁,待壺中酒盡,他恍然若失,覺得心裏空蕩蕩的。
因為煩悶的事情沒有解決,所以就算喝再多酒,該愁還是愁。
曲原想明白了,所以他站起身來。
站在這冷清如月宮的章華台上,他隻覺得山風好冷。
高處不勝寒啊。
……
……
楚國,渚宮。
威王作為整個荊州楚國最有權力的男人,他的笑容是整個楚國的晴天,他的煩惱便是整個楚國的陰雨。
渚宮的王殿上置著由江南水鄉最名貴的碧綠新花梨木雕成的龍椅,上麵鋪著華貴虎皮製成的保暖絨毯,躺上去就如同置身在的綠樹蔭蔭的森林中,外邊寒風再冷,王殿內也仍是溫暖如春,所以即便是在十二月份的年底,殿上也從不缺冰酒美食,不少舞女清歌,大楚是七國最富有的國家,它的王殿上從來都是歌舞升平的盛景。
但今日渚宮王殿的氣氛有些不一樣,威王麵色憤怒地坐在龍椅王位上,外表寒風凜凜,裏麵跪在下麵的大楚朝臣們全部低著頭,噤若寒蟬,生怕說一句話就惹怒上麵的大王從而腦袋不保。
能讓楚王如此憤怒並無力的事情並不多,大楚威王的名號在七國諸侯之中是極響的,哪怕是現在秦國日漸崛起國力隱隱要超過楚國,秦王見了楚王也要行禮,因為按照周禮,楚國比秦國先行稱王,楚王的地位便要比秦公高,名分上壓了一級,哪怕國力不如,在大周朝堂上會見天子時,所賜的席位便有高低之分。所以現在讓威王煩惱的事情,明顯不是七國的諸侯帶給他的。
毫無疑問,能帶給楚王乃至整個楚國壓力的,自然便是來自大周王朝的周天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