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聖旨和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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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梁王的過於優秀,導致如今朝廷出現了兩派,一派是支持原太子的守舊派,遵循著自古都是立長子為儲君的古禮,在他們眼中姬朝就算再優秀也都隻是次子,若是改立他為太子則是對祖宗禮製的破壞,會受到上天的製裁。支持姬朝的那一派多是一些青年官員,不信什麽周禮就是王朝氣運的鬼話,他們之中很多都是商鞅吳起這類變法者的崇拜者,還有一些是真心覺得姬朝能為大周帶來盛世的人。

    隨著當今天子的越來越衰老,奪嫡兩派之間的爭鬥也越來越激烈,甚至還有人猜想兩年前的太師府血案是否是黨爭造成的,雖然誅候宣稱是楚國九歌所殺,但其實很多人都是不信的,尤其是一些和李太師一樣都支持梁王的大臣們,私底下都認為太子才是罪魁禍首。

    對於這些朝廷上的勾心鬥角和爾虞我詐,梁王身邊這位最年輕的謀士徐公子並不是很清楚,也並不想攙和進這趟汙水裏去,他跟著姬朝,隻是因為姬朝對他有恩,他又看他順眼,僅此而已。

    雖然對於梁王給予自己的過重信任有些不理解,徐公子也並沒有因此恃才而傲,每天到梁王府去看看花廊,到曲蘭軒去聽聽小曲,被姑娘們調戲幾句,跟老板娘曲魅兒聊聊天,除此之外,他真沒給梁王出過任何關於兩派奪嫡之爭的主意。

    上次曲魅兒拜托他去帶給梁王一句話,他答應了,然後也成功了,梁王把那番話帶給了周天子,周天子帶給了誅候首領,這才和曲原的談判協議誕生。他在這個交易局裏所起到的作用隻是一個傳話者而已,但梁王卻要帶著他這個傳話者親自去闡院,這的確是天大的恩寵。

    這是徐公子第一次進闡院,他很好奇也很緊張。

    馬車在南郊外的某處大山山腳下停住,梁王掀簾而下,徐公子跟著他下車,看著麵前這片輝煌雄偉的闡院建築和大門處某尊內藏神光的石像,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姬朝的神情倒是很平靜,他來過闡院很多次,對闡院門口的太公石像無比熟悉,因為他的學生時代是在闡院裏度過的,學的是道家法家和儒家,雖然他最終沒有成為一個強大的修行者,但他對那裏的感情極深,所以府裏的人包括王宮裏的大臣們都能理解他今年去闡院過除夕。

    隻有少數的人才知道,梁王今日去闡院的真正目的。

    ……

    ……

    京城裏的人們早已為過年而做起了準備,到處都在采購慶品炮竹,就連闡院都早早給學生放假了,現在裏麵除了幾位家鄉在異國而無法回去的教授教習之外,已經看不到什麽人了。

    闡院設在鎬京城南郊,正院在一座高大雪峰之下,山上是各家的學館所在地,除夕當天,各家的教授也都上山過節去了,山下正院裏人少得可憐。此刻大門處的亭房裏正坐著一位老頭,悠哉悠哉地靠在一把竹製搖椅上打盹。

    見到門外石階下傳來馬車停靠的蹄聲,老頭兒睜開眼睛一瞧,隻見是兩位麵貌清和的青年走上石階,梁王他認識,另外一人他不識,所以他伸出手,懶洋洋地指著徐誠道:“他是什麽人?為何帶他進院?”

    堂堂梁王殿下,麵對這位隻是闡院的看門老頭,神情卻表現地無比恭敬,雖未行禮,卻用十分溫和的聲音說道:“仡老,他是我的人。”

    老頭兒再問道:“帶外人進院可有其餘教授的手書?”

    “有,青江子教授的手書。”梁王遞給他一封文書。

    老頭兒接過去仔細看過,點點頭,揮手道:“可以了,進去吧。”

    姬朝感激一笑,給了徐誠一個顏色,後者立即惶恐地對這個老頭兒重重行了一禮。

    闡院內不許車馬通行,所以二人徒步走入這座世間最神聖神秘的院子裏。

    繞過那些黑白色的古老教學樓,一路往山腰上走去。

    ……

    ……

    除夕,月窮歲盡,除舊歲而換新歲,天下新生,萬民守夜迎新年。

    京城外的某間闡院同樣也過除夕。

    今晚子時,新年到來的那一刻,在書劍山莊悟道台的誅魔柱上,會上演一場焚魔之刑。

    主持這場焚魔之刑的是季生子教授,他是闡院道家裏執掌刑法的人,也是那個親自點燃三昧真火的行刑者,真火燃起,就代表影魔湘夫人的極境影子傀儡湘君將被化作飛灰。

    湘君的隕落,或許在截教至今還在苟延殘喘掙紮的曆史上,又會是代表失敗的一個例子。

    能看到這場奇景的人並不多,闡院道家內的學生們無一人能看到,即便是大教授莊子先生的親傳弟子,在道家兩百名弟子中作為首席大弟子的那位天才少女,也無緣一觀。教授們倒是都有這個資格,隻不過對這件事情感興趣的人並不多,道家主修無為,清心寡欲,很少去關注世俗之事,九歌湘君雖然是闡教無法容忍的影魔,可這畢竟是九歌與誅候之間的恩怨,湘君若不是影魔,闡院還不可能會把他關進來。

    大教授莊子已經確定是今晚不會來,因為他根本就沒有在闡院內,其餘的教授總共也隻有不到十人會來看,但會來的人,都是想要眼睜睜看著湘君被真火焚為灰燼魂飛魄散的。

    至少在季生子看來是這樣的。

    因此當他聽到湘君不應被處死的話時,他表現的很震驚很憤怒。

    “什麽?焚魔之刑取消?殿下,請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麽?”

    梁王很平靜地將誅候首領簽下的那張協議呈到他麵前。

    修道修了近五十年,發須皆白的季生子抓著那張寫著一個個字印得清清楚楚的協議書,氣得渾身顫抖,花白的胡子都被吹了起來,深深吸了幾口氣才讓自己平息下來,把協議呈回給梁王,沉聲道:“我不接受。”

    梁王平靜地說道:“這是父王同意的。”

    季生子說道:“陛下幹預不了闡院,這是七百年前太公創立闡院時便立下的規矩。再者殿下莫怪我說一句不好聽的,取消焚魔之刑這樣的大事,陛下就算同意,卻隻是派你來告訴我這件事,而且是在離行刑開始隻有半日之時,你讓老夫如何肯相信這是陛下的口諭?”

    梁王微微一笑,給了身邊垂首而立的徐誠一個眼色。

    徐誠會意,從袖口中取出一份金光燦燦的黃皮卷紙,展開來朗聲念道:“陛下有旨,因與大周附屬諸侯國楚國協議,楚國三閭大夫曲原,入京為質三年,楚國九歌罪犯湘君湘夫人,曾參與謀害太師府一案,現予翻案重查,原定死犯湘君,延遲死刑提出重審,故今除夕夜的焚魔之刑予以取消,另擇再判。”

    季生子眉頭一皺。

    “父王的確幹預不了闡院,但這次不是幹預,是聖旨。”

    梁王溫和說道:“我知道先生是闡院道家的副教授,地位超然,執掌闡院道家刑罰,但抗旨這樣的罪名,擱在先生的頭上,也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我也曾經是闡院的學生,闡院的規矩我懂,所以我不想讓先生為難。”

    季生子反而笑了起來:“梁王殿下這是在為我著想?怕陛下因為我抗旨而派人來抓我?”

    梁王躬身一禮道:“姬朝不敢。”

    梁王賢良的性格在京城內是人人皆知的,麵對這樣一個禮數周到不仗著親王身份對闡院施壓的男子,季生子無論如何都生不出任何的厭惡,隻得淡淡說道:“不是老夫要無視陛下的旨意,隻是闡院的規矩確實不可破,如果誅候不把湘君送到闡院裏來,我不會去管你們和九歌之間的恩怨,但既然他作為魔進來了,就別想要再走出去。”

    梁王微微一沉默,然後才道:“當真沒有任何回旋?”

    “沒有,規矩就是規矩,闡截自古不兩立,太公七百年前登天時曾明確說過,不允許任何截教餘孽在世界興風作浪,除非闡院不再是大周王朝的守護者,那麽規矩可以作廢。”

    當著堂堂大周王朝未來極有可能成為天子的人說闡院是大周的守護者,這位季生子教授的話語裏的確是充滿著濃濃的自豪,事實上這也是任何一個闡院教授都有的自豪,七百年前太公助周武王伐紂成功,這才有了大周王朝的建立,太公留下闡院繼承人間闡教的傳承,同時也是應允文王之諾繼續守護大周王朝,所以,闡院有特權違抗天子的聖旨。

    梁王很清楚這一點,在來時他也做好了用半天的時間來磨嘴皮子的準備,隻是這位季生子教授的頑固脾氣讓他覺得說服對方有點困難,對方連聖旨都不聽,要如何才勸得動?

    不過平日裏喜好結交各類人物的梁王並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性子的人,硬的不行,他便來軟的,隻見他拿出一封手書,說道:“這是青江子教授的手書,他有話要對先生說。”

    “青江子?他不是去齊國出海尋仙了嗎?你為何有他的手書?”季生子眉頭一皺,有些不相信他說的話。

    梁王笑道:“在短短兩日之內找到遠在海外的青江子教授,這件事聽起來雖然難以讓人相信,但對於我大周隱部誅候來說,這並不是一件不能完成的事情。”

    季生子點點頭,接過手書,取出書信,細細看了起來。

    青江子教授隻是道家裏的一個普通教授,但這些年也帶出了許多的學生,且那些學生都極為尊敬他喜歡他,所以聲望在眾多教授裏算是較高的一位,早在闡院年底放假前,他便去齊國遊曆了,那時大教授莊子也是與他同去的,因此當季生子知道這是青江子的手書後,並沒有直接反駁,而是接過來一字一字地看了起來,仿佛這封手書的分量要比天子的聖旨更重。

    這封信的筆跡的確是青江子的,內容也很簡單,不過就是說了這一個多月他在去齊國途中的一些趣事,和在海上的經曆,這些話季生子沒有任何興趣,他直接跳到了最後麵,最後一行隻有一句話,很簡單。

    “道魔道魔,看淡即可。”(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