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新的一年,新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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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子猛然回頭,見到一個折領水紋藍袍、手握竹笛的男子走出,他震驚無比地看著這個男人,他知道今晚山上有一場怎樣的過年儀式,現在年還沒過,湘君怎麽就出來了?
他不由得歎氣道:“這年不讓人過了啊!”
湘夫人可沒有去理會這個瘋瘋癲癲的老頭,她的眼裏隻有那個一步步走來的男子,這次她的眼底是真的浮現起了水波。
他們兩個同時笑了起來。
梁王和徐誠則是選了遲點再走,他們站在黑暗的地方看著那處大門口,看著那兩對相擁的夫妻,都有些感慨。
“五年前在長江上見過他們兩個以後,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對水神夫妻不殺人的樣子,果然是很有夫妻相啊,誠子,我有些想去找一位王子妃了,你覺得呢?”
徐誠誠實地說道:“殿下若是想找,哪個人家會不願意?即便是各國的諸侯之女,也沒有一個不願意將女兒送來京城的。”
在周禮規定娶親年紀中明顯已經是不再年輕的二王子笑道:“這種一輩子的事情,可不能說說就能決定的,本王可還有著更高的目標呢。”
比娶親生子更高的目標?那是什麽?還是說殿下的意思是要娶親的目標是比諸侯之女更高?
徐公子不知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總之有些疑惑不解。
梁王哈哈笑著將這個話題帶過去,抬頭看著夜空,說道:“子時快到了。”
“新年快到了,殿下新年快樂。”
“你也是。”
……
……
鐺——新年鍾聲響。
有人在山下升起了焰火。
山腳下一片通明如白晝。
有人在城裏點起了天燈。
京城裏開始響起炮竹聲。
青州海島上有個寫書人,背靠著棵椰子樹在瞌睡,懷裏捧著個大椰子,麵前的篝火還燒得正烈。
楚國有個寫詩人,他留在故國已經隻剩下幾個可數的夜晚,壽春城傳出鍾聲的時候,他坐在天幕閣高高的頂樓上,一邊飲著酒,一邊提筆揮墨寫下:“今世月色太淒清,我用詞海寄美麗。”
湘君和湘夫人相擁在一起。
徐誠和姬朝並肩站著。
不管道家魔教,凡子君王,舉世同慶。
舊歲至此而除,另換新歲。
……
……
新歲,新年,新的清晨。
李跡推開醫莊的門走出去,滿大街都是炮竹燃燒過後的味道,很是嗆人,他將門口的灰掃盡後,去買了碗粳米紅棗粥,今天他不打算去幕人府,所以幹脆就坐在粥鋪裏喝粥,新年第一天,總不至於要讓自己那麽辛苦。
新年的早晨出門的人也很多,鋪子的桌椅上坐滿了許多街坊老戶,在互相道過新年快樂後,他們便如往日清晨一樣開始閑叨。對於這些在胭脂巷街坊裏住了數十年甚至幾輩子的老戶們來說,每天能聊的話題無非就是一些街頭巷尾的雞毛蒜皮事,像哪家又娶了個俏麗兒媳,哪家的漢子昨夜又被婆娘鎖門外了等等,如果能讓他們都知道的大事,那一定是天下人盡皆知的大事。
一位年輕的男子說道:“你聽說了嗎?隻是新年第一天,闡院就公布了新的江湖榜,這一次上榜的,居然有好幾個新人!”
他的同伴驚愕道:“江湖榜出個新人不奇怪吧?每年來自各國的都有,這一次就算新人多了點,你又何必這麽驚訝?”
“但這屆的新人厲害啊!據說有個叫做曲原的楚國年輕人,先前根本就不在榜單內,這一次是突然出現,雖說沒有登入江湖年輕榜前十,但卻直接排到了江湖潛力榜第三!僅排在儒家小師弟荀況之後!這樣的天才多少年沒有出現過了?連荀況都是從上一屆的第六進到第二的!”年輕男子激動地唾沫橫飛。
他的同伴震驚地瞪著眼睛說不出話,這時又有人接話了:
“潛力榜第三?似乎有人說過潛力榜和年輕榜是相通的,曆屆凡是進入潛力榜前三的人,之後沒有一個不進年輕榜前十的,而年輕榜前十,至少也是總榜前三十的存在!也就是說這個曲原,未來有可能是江湖前三十的高手?”
那名年輕男子擺手道:“前三十低了,至少前二十,別忘了他是從前十榜單之外直接進入前三的,上一次這樣的人,在我印象中似乎還是當年的天寶大將軍李定方,如今他已是年輕榜第一!”
眾人直吸冷氣。
“看來那曲原三年內必定能進年輕榜了,那除了他之外還有哪些新人?”
“據說還有燕國易水宮的薑移,秦國白雪劍宗的葉鶴,闡院農家的田樂,不過這些人雖然也都是從榜單外進來的,但畢竟師出名門,不像曲原,之前默默無名,年底過後一鳴驚人,更像是黑馬,前途必定無量。”
就在那年輕男子誇口大讚曲原,仿佛也將自己也想象成那登入江湖榜、寫意風流的年輕俊彥時,卻突然聽見一個頓時將他的心中熱火撲滅的聲音:“那曲原之前可不是默默無聞之輩。”
眾人循著這個聲音望去,隻見是一個十幾來歲的少年,端著隻喝幹淨的粥碗,坐在角落的位子上似乎是聽他們說了很久。
鋪子裏的人大多都認識他,不禁有人笑著問道:“原來是你這小子,你怎麽知道那曲原之前不是無名之輩?”
“這是幾年前的事情了,難道你們都不知道?”李跡瞪著眼睛問道。
最先那位說話的年輕男子是新搬進來胭脂巷沒幾個月的,所以不認識這位胭脂巷中最有名女子的小侄子,便也瞪著眼睛問道:“我關注江湖榜好幾年了,每年的上榜人變化我都知道,那曲原之前如果真的有名,我怎麽會不知道?”
李跡拿手指轉了轉筷子,無奈地道:“關注江湖榜有什麽用,那都是闡院裏發出來的,你關注闡院的話,知道的事情肯定比關注江湖榜的多吧?”
“闡院是何等神聖之地,我們這種普通人連去看一眼的資格都沒有,如何能去關注?”年輕男子疑惑不解。
李跡隻好放下筷子給他解釋:“曲原在三年前的京城詩會上,曾寫下一首《天問》奪得第一,不管是從內容還是立意來說,這首詩都稱得上是驚世駭俗,最重要的是他因為這首詩而被闡院的莊子先生讚譽為有天生道骨和問道之心,那時他就已經出名了,隻是他後來沒有應莊子先生的邀請進闡院,而是回了楚國,所以漸漸被人忘記了。但至少在楚國之內,他絕不是個默默無聞之輩。”
這件事情當年也有人聽過,現在聽李跡這麽一說,他們頓時也想了起來,拍案道:“原來是他啊!當年的楚國第一詩人,怪不得這麽厲害!”
“對對對,我也記得很清楚,我八歲的閨女兒特別喜歡詩詞,那時候嚷著跟我說要去京城看那個曲公子,然後嫁給他呢!氣得我回家直接打了那小丫頭片子一頓!”
“哈哈哈!老楚你那閨女長得那樣,眼光卻是不低嘛,本來我還要打算等幾年後,給我兒子上你家提親去的,現在看來算了。”
“喂喂喂,早就說好的娃娃親怎麽說反悔就反悔?你要敢算了,看我不上你家把你兒子綁過來!”
“……”
李跡笑著看向那年輕男子,說道:“能被莊子先生這樣誇讚的人,想要一次衝進潛力榜前三應該不是很難吧?這樣的天才人物,你居然是第一次聽說?”
年輕男子的神色很尷尬,但為了繼續裝作見多識廣的江湖遊俠,他還是不服氣地道:“那是我不關注詩會那種事而已,闡院真正發生的大事,我知道得比誰都快,我敢打賭昨天闡院裏發生的一件事情,這裏沒有一個人知道!”
他這麽一說頓時引來眾人的注意,紛紛把目光對準了他,問道:“昨天除夕,闡院裏能有什麽大事?”
李跡也是一臉的好奇之色。
見眾人都被自己勾起了好奇心,年輕男子不由得打起了壞主意,嘿嘿說道:“我如果說了,每人給我十文錢,怎麽樣?”
“去你的!啥事兒能值十文錢啊?”有幾個人直接開罵,不過也有大方的人豪氣地道:“隻要你說的事情這裏沒一個人知道,十文錢就十文錢!”
就連李跡也是跟著湊熱鬧,說道:“隻要你說的事情真的是大事,我給你二十文錢。”
見到平日裏摳門都摳出名聲的李跡都這樣說,眾人頓時大笑,早晨的粥鋪裏各種歡聲笑語,果然是新年新氣象。
年輕男子看見這麽多人被自己的話套上勾,不由得心花怒放,臉上都要開出新年裏的第一朵花兒來。他對自己知道的這個消息的震撼度極有信心,因為他是一大早通過一位在京城的朋友那裏得知的,那件事情是深夜從闡院傳出的消息,天亮時京城裏已經是人盡皆知,隻是還沒有傳到洛州城這邊,他剛接到傳信時也是被狠狠的驚呆了。
“好,我說了你們可別被嚇到,這件事也是和曲原有關係,還和他進江湖榜可能有關係。”
“好好好,你說唄,我們都認真聽著,準備被你嚇到呢。”
年輕男子咳嗽了兩聲,然後假裝相當嚴肅的語氣沉聲道:“我們的天子昨日剛剛下旨,大周和楚國達成協議,以曲原來京城為質三年為代價,讓闡院放走了湘君。”
滿場寂靜。
人人都瞪大了雙眼。
果然是一件足夠震驚所有人的大事,年輕男子得意地想著。
但實際上人們並不是震驚而是驚奇,因為有許多人不知道湘君是誰。
唯一一個押了二十文錢的李跡,卻是臉色陰沉地站了起來,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年輕男子以為他覺得自己在唬人,惱羞成怒地道:“關乎兩國的事情,我幹嘛騙你?我有這個膽子嗎?”
李跡頓時沉默,他是這裏的所有人中唯一一個知道湘君當初被抓進闡院的原因的,他知道湘君的身份是影魔湘夫人的影子,所以他也知道要闡院放走一個影魔餘孽,是一件多麽不可能甚至可以說是荒謬的事情,他的第一反應就是不信。
這件事情如果是真的,那可不僅僅是一件能夠震驚這一家粥鋪客人的事情,而是件轟動天下的巨聞。
便在這些普通民眾紛紛猜測湘君是何許人也的時候,鋪子外走進一群捕役,領頭的是刑事府的捕頭之一,姓王,曾帶人去搜查過蘇家。
他臉色冷漠地看著在座所有人,緩緩說道:“我也告訴你們一件我剛剛知道的大事,今年江湖總榜也發生了變動,原先排名第十位的雙刀羊魔被一個之前連潛力榜都沒有上過的新人擠掉了,而那個新人還是我們洛州城的人。”
“他就是東城蘇家的二少爺蘇秦。”
今晨的洛州城被這兩個消息炸響,同時,它們也以驚人的速度向各地傳播而去。
僅僅一天,整個天下便都知道了那兩個在大年初一新入江湖榜的年輕人的名字。
一個叫曲原,一個叫蘇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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