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未來江湖的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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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誅候首領裘飛抬頭望向天空上火焰極盛的東君,黑色大氅隨風飄搖,似將燃燒起來。

    “搶一個後輩的東西,你也配叫天下第七?”

    冷漠嘲笑的聲音傳到空中,竟是回音不絕。

    然後他伸出藏在大氅之中的手指,輕輕一點。

    嗖的一聲,一道黑色劍影閃掠如風,瞬間出現在了高空之上。

    下一刻,誅候首領人已站在劍上。

    禦劍之術?

    東君眼眸裏跳動著明亮的火焰,看著麵前的那張貓臉麵具。

    這就是當今在屍子之下的武道第一人?那個傳聞中的人貓?

    此人曾經在楚國的都城壽春裏住了兩個多月,進大楚王宮如同過自家走廊,甚至一劍直過十八門,當著所有文武大臣的麵將劍架在楚王的脖子上,哪怕這件事情後來被壓了下去而沒有讓楚國民眾知道,這還是一次奇恥大辱。

    而他與曲原的談判,甚至直接逼迫地曲原入大周為質,原因雖然不明,但無論從哪方麵來說,誅候首領都是九歌最大的仇人。

    東君忽的目光一沉,如光湖般寧靜漠然的眼眸裏,驟然燃燒起熾烈的神火,其中一隻翅膀輕輕扇動,一道紅色的神火便掃了過去。

    這道火焰的威力,可不是燃燒大船的那團小小火苗能夠比的,無數熾熱的神輝中混著天下第七魔嬰境獸魔的強大魔力,剛剛離開東君的翅膀便有自主性地顯化成一隻鳳凰的樣子,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朝著那個站在劍上的誅候首領掠去,所經之處,空氣都開始燃燒起來,從遠處看,就是高空中劃出一道赤紅色的長線。

    下方的誅候眾人都看到了空中這幅奇異震撼的畫麵,看著那隻鳳凰挾火蘊光而至,紫蠍奴臉色微變,喊道:“首領小心!”

    但那個身影卻是動都不需要動,僅僅隻是站在劍上,連劍都是靜止的。

    毫無疑問,誅候是這個世上最可怕的殺手組織,那麽作為誅候的首領,他便應當是世上最可怕的殺手。什麽級別的殺手才能稱之為最恐怖?在江湖中有這樣一個說法,那就是最可怕的殺手,殺人不需要親自出手,僅僅隻是散發出殺氣,就能夠殺人。

    這並不是傳說。

    鳳火迎麵蘊光而至,殺氣應之溢散而出,化為無數道劍風,瞬間便切開了那一蓬赤紅色的鳳凰之火,火苗擦過他的身側,在那片無垠天空之中飛掠了好久都不曾消失,直到將半片天空都染成了紅色。

    誅候首領的黑色大氅隨風而蕩,完全沒有沾上一點火苗。

    下方的河伯瞪大了眼睛,他無比清楚東君的火焰有多麽可怕,然而在那位誅候首領麵前,卻是一點作用都起不到?

    他是怎麽做到的?

    東君倒是沒有在意自己的火焰被如此輕而易舉地化解,平靜問道:“我不配第七,難道你配第六?”

    誅候首領淡淡地道:“配與不配,總要戰過才知,如果你今天打算和我誅候死戰一場的話,我不介意在這裏把九歌東君的名字給劃掉。”

    東君說道:“你們誅候能出現七個人在這裏,那麽作為我們楚國的戰場,你覺得,會隻有我和河伯來嗎?”

    誅候首領忽的有所察覺,朝下方望去,其餘的誅候成員也轉頭看向某個方向。

    因為有笛聲幽幽而響,從那個方向傳來。

    “桂櫂兮蘭枻,斲冰兮積雪。

    采薜荔兮水中,搴芙蓉兮木末。

    心不同兮媒勞,恩不甚兮輕絕。

    石瀨兮淺淺,飛龍兮翩翩。”

    那是一對男女,乘著一葉扁舟而來,女子高髻長裙,帔帛飄舉,衣裙舞動,有飄飄禦風之態,男子手持長笛輕輕吹奏,風卷綸巾,姿態儒雅,笛聲清雅而幽美。

    好一對神仙眷侶,這是此二人出現在眾人眼中第一時間產生的想法。

    隻是,能在這時候出現的,絕對不會是什麽尋常之人,和蒙眼男子一組的黑衣男子很快就反應過來,沉聲道:“是湘君和湘夫人。”

    “原來隻是不死三人組的手下敗將。”魁梧男子咧嘴一笑,表示不屑。

    “應該不止是湘君和湘夫人。”黃風奴卻是突然抬起了頭來。

    他話音剛落,一個巨大的黑色物體從天而降,狠狠砸到江水之中。

    炸開的浪花,足足有十米高。

    咕嚕嚕的水泡之中,那個黑色物體慢慢浮上了水麵。

    是一尊黑色的棺材。

    ……《九歌》是浪漫主義詩人曲原寫得最美的詩篇,但是其中不是每一位描述的神,都是像湘夫人、山鬼那樣美得讓人向往的。

    楚國傳說之中有一位主宰人類生死壽夭的神,人類的生命都受他的掌握和支配,在這個神的麵前,任何人都是平等的,而且任何人又是難以回避和逃脫的。人們企盼長生、畏懼死亡,但又必須麵對生老病死自然法則的裁判。在《九歌》詩篇裏,曲原描繪出了這個鐵麵無私的、主宰著人類生死壽夭的神——大司命。

    廣開兮天門,紛吾乘兮玄雲。

    令飄風兮先驅,使諫雨兮灑塵。

    此時黑色棺材從天而降,直直砸入到水中,炸起來的水幕淅瀝瀝地落下,看起來就像是下了一場雨。

    被東君之火染紅的天空上,好似開了一扇天空,從而讓棺材能夠出現。

    紅雲滾滾赤火燒。

    一個人慢慢從棺材裏爬了出來。

    那是一個一身黑衣,渾身都纏著鐵鏈的少年,大約十二三歲的樣子,麵容蒼白,一對眼睛盡是幽黑之色,連眼白都沒有,額前有黑色的血管微微暴起,讓人看著便產生一股不詳之感。

    少年從棺材裏爬起來之後,看向那誅候眾人,微微一笑,笑得很是靦腆,仿佛真像個十多歲的少年:“我叫大司命,你們想和我做朋友嗎?”

    誅候之中年紀最小的赤鯊奴見到這個看上去比自己還小的少年,柳眉一豎,吒道:“誰想和你做朋友!”

    叫做大司命的少年偏了偏頭,疑惑天真地道:“姐姐你為什麽不想和我做朋友?是因為我是男孩子嗎?那沒關係啊,我還有一個妹妹,她還在睡覺呢,要不我把她叫出來?”

    赤鯊奴喜道:“趕緊把你們九歌成員都叫出來,今天本姑娘就將你們一網打盡!”

    河伯出現在大司命的身邊,輕聲說道:“不用急著把少司命喊出來,你們兄妹是一體的,需要在關鍵時刻再出手。”

    少年摸了摸頭,乖巧地道:“哦,那我們今天要把他們都殺光嗎?”

    河伯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知道,要看東君的意思。”

    “最好是殺光,我都好久沒有殺人了,沒有玩具,妹妹和我都好無聊的。”大司命拍著手掌興奮地道。

    河伯沒有說話,眯了眯眼睛,抬頭望向那誅候六人。

    兩組誅候成員,加上一個首領,是七個人,而自己這邊,把少司命加進來,湘君和湘夫人算作兩人,加上首領也算是六個,能贏得過誅候嗎?

    當世兩大最強組織,今日是否要戰?

    還是要看第六和第七的意思。

    天空之上,兩大麵具高手相互而視,雖未出手,氣氛卻早已凝固,連一縷風都沒有,給人一種窒息之感。

    誅候首領麵具下的雙眼精光微閃,說道:“原來是早就做好準備的,那麽你們是預料到我會來,還是僅僅為了殺李定方?”

    東君淡淡道:“如果說都有打算呢?”

    誅候首領冷笑一聲,說道:“既然我都來了,那麽這兩個打算,你一個都做不到。”

    “或許殺不了你,但拚一拚的話,殺掉李定方還是沒問題的,不信,你可以試試。”

    東君的翅膀輕輕撲動著,高空中火焰燃燒發出的是呼呼之聲,如同是人之將死時艱難的喘氣聲。

    誅候首領沒有被他的話所激,而是突然笑了一聲,問道:“這麽想殺他?是因為他當年逼死白修易的原因,還是世人把屠殺李家的罪名扣到你們九歌身上,讓你惱怒?”

    東君冷冷道:“都有。”

    “那麽你殺了他,不就更洗不清這個罪名了嗎?你要知道,這個天下終究還是大周天子的,如果你們九歌打算永遠背著這個罪名與我們為敵,那你們是沒有未來的。”

    “你是想勸我們歸降,然後被你們抓回去?”東君聲音反而更冷了下來,預示著即將爆發的火焰。

    “這是最好的結果,當然,你不接受的話,可以讓結果稍微變得那麽壞一點,隻不過你們的下場也會壞一點。”

    誅候首領的聲音很平靜,不像是勸人的口吻,但卻表明了某種態度。

    世人皆知,誅候作為天子執刑的刀,它的首領的態度,便是等同於整個誅候的態度,誅候的態度,便是天子的態度。

    此刻他的態度,似乎有著某種不打算將九歌趕盡殺絕的意思,這對於向來出手不留活口、被世人稱為最無情之劍的誅候首領,是極為少見的,東君肯定能夠聽得出來,所以他以為,東君至少也會給予相應的態度。

    東君冷冷地回答道:“我覺得今天九歌和誅候在這裏做個了斷,是個不錯的結果。”

    “你有自信這個結果對你們九歌有利?”誅候首領反問道。

    “這裏是九江,是我們的主場,你忘記當年僅僅隻是湘君和湘夫人,就能在江上殺死你們大周近千水師了?”

    東君這話並沒有說錯,在洶湧壯闊的大江之中,湘君湘夫人還有河伯等水神的實力是加倍提升的,反之對誅候的眾成員而言,卻是太大的限製。所以現在誅候真要和九歌你死我活的話,結果真不一定好說。

    誅候首領微微沉默了下去,想了想之後,提議道:“我們可以做一個交易。”

    “什麽交易?”

    “你今天放過李定方,並把斷水劍還給他,誅候就不出手,讓你們所有人離開。”

    東君眼中有一團怒火轟然炸開:“斷水劍本來就不是他的。”

    誅候首領平靜道:“但是白修易死了,而他活了下來,不管是用什麽辦法,他就是勝者,這把劍就是他的勝利品,這不是勝利者該得到的嗎?”

    東君翅膀上的火焰在不受控製地抖落,對於下方的人而言就像是下了一場火雨,隻聽得這位太陽之神寒聲道:“他不配用這把劍。”

    誅候首領麵無表情說道:“一句不配,並不能抹掉你們那位劍聖死得屈辱的事實,哪怕你們所有楚人都當作他是英雄,是為國而死,但在我看來,他就是失敗者,而且是因為不夠強大才會死。”

    東君怒極反笑:“不夠強大?那麽當時的李定方在他麵前又是什麽?螻蟻嗎?”

    誅候首領眼眸森然,微微帶了一種輕蔑嘲諷的語氣:“我說的就是事實,因為如果他足夠強,就可以一人殺死李定方師徒,再在三十萬水軍之中取走梁王殿下的頭顱,這樣一來,楚國便也能算是打贏了那一仗。可惜他做不到,所以他才會死,用自己的死亡來結束那場戰爭。”

    東君聽了這句帶有嘲諷之意的話,反而沉默了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說道:“你說的沒錯。”

    他猛地抬頭,赤色的雙目之中爆射出兩道火焰,隨之背後的八隻鳳凰羽翼也猛地一抖,炸開一大團火焰。

    一身黑袍的貓臉宦官漠然看著他,腳下的飛劍雖然仍是寂靜無聲,但已有一縷縷微風在他身體周圍徘徊。

    真要一戰?

    東君眼裏燃燒著熊熊戰意,背後燃燒著熾熱神火,然後手臂一甩,一道劍光便帶著火焰朝著那人激射而去。

    誅候首領伸出兩指一夾,便穩穩地夾住了那柄帶著火焰的劍,劍身上的火焰緩緩熄滅。

    東君渾身上下神光大作,金甲熠熠生輝,聲音有如烈火驚雷:“你我作為各自的首領,今日的確需要為他們的性命所負責,但我希望有一天,你我能單獨一戰,真正分出誰是第六誰是第七。”

    誅候首領單手握住斷水劍,手臂垂下,認真地道:“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現在的第六強,還是五年前的第六要強。”

    東君不再言語,轉身離開,飛往巫山的方向。

    ……誅候的成員們看著天空中那隻火鳳凰的離去,不明白他為什麽離開。

    嗖的一聲,那身黑色大氅禦劍回來,對著他們淡淡地道:“走了。”

    走了?九歌餘孽不抓了?眾成員都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但誅候首領向來不會對他們解釋什麽,像來時一般消失,去無蹤跡。

    赤鯊奴很是不甘心,但也沒有辦法,隻得跟在紫蠍奴身後,小嘴裏不停地嘟囔埋怨著。

    她忽然回頭看了一眼李定方,發現那個男子正怔怔地看著手中的斷水劍。

    這一次是誅候首領幫他從東君手裏拿回了斷水,但下一次呢?

    還是……需要自己變強。

    李定方這般對自己說道。

    黃風奴仍在看著東君消失的方向,那裏的天空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赤色火線,他喃喃說道:“他的翅膀,真好看啊。”

    身後的白色尾巴輕輕擺動,他是否也想擁有一對美麗的鳳凰羽翼?

    ……巫山,九歌台。

    那個年輕道人無奈的搖了搖頭,似乎是在為沒有看到那一場第六對第七的好戲而遺憾,他在亭中坐了下來,等待著東君的回來。

    “咻”的鳳鳴之聲嘹亮於天空,東君從天上落了下來,背後八隻羽翼消失,火焰散去,連帶著身上的金甲也隱沒於青衣之下。

    年輕道人看著他,笑道:“原來你還是挺冷靜的,本來當人貓出現時,我都想出手幫你了。”

    東君平靜道:“正如你說的,現在的李定方還有利用價值,所以我把斷水還給了他,以後殺他的時候,連劍一起搶回來,豈不是很痛快?”

    “你現在還沒有得到卻邪,隻有越王八劍中的六把,所以沒有斷水也不要緊,隻是以後李定方成長起來,未必不會是第二個人貓,那時要殺他就不容易了。”

    “無所謂,沒有難度的話,殺起來也沒意思。”東君看著九江的方向,眼中燃燒著強大的戰意。

    年輕道人笑了笑,他早知道東君就是這個性格,走到亭外,望向天空。

    他喃喃道:“如今大周七國各有異心,王朝衰落,已成亂世,闡院為了避世推崇老君的無為,導致能被發掘的道家優秀後輩越來越少,而截教又不見天日,所以武道大興。你和人貓雖然在近幾年才成名,但隨著武道的優秀後輩越來越多,你們這武道第一人的位置坐不了太久,越來越老的趙廣排名也會再靠後,被同為四大王將之一的李定方取代。不出五年,隻怕江湖榜第五之後的排名基本都要變了,那時的天下第五會是誰呢?親手殺死自己師父的李定方?還是陰陽家的那個小天師鄒衍?亦或者鬼穀之徒蘇秦?甚至是那個屍佼之徒?”

    想到這裏,他又蹙了蹙眉,想到了某件事情,煩惱地道:“武道江湖興盛真不是好事啊,優秀的年輕後輩除了莊周的女徒弟之外都不屬於兩教,截教又凋零成這個樣子,哪怕我組建了九歌,都未能找到那個人的轉世,就算他現在還隻是個無名小卒,那也至少有點跡象了吧,難道現在都還未開啟魔身?”

    他捏了捏拳頭,眼中一朵朵黑蓮悄悄綻放而開。

    “看來,還是得先找到蘇伍啊,那個該死的孽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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