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一片灰蒙蒙的死氣，憋得人心裏直發慌。

    一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坐在牆角的沙發上，臉色陰森的盯著我。

    我被他盯的心裏更慌了，站在了門口，有些猶豫。

    “父親！你怎麽在這？”

    程熙從我身後走進了病房，驚訝的說道。

    父親？

    我驚奇的看了這個男人一眼，這個男人竟然是程熙的父親。

    “小熙，這位是？”

    男人站了起來，和程熙打了個招呼，隨後用詢問的眼光看著我。

    “這位是尹大師，我專門請他來出手救母親的。”

    程熙站在我身邊，臉上沒什麽表情，絲毫沒有女兒見到父親般的親切感。

    “哦，這些事情我也不懂，你們看著辦就好。”

    男人似乎對我的到來不怎麽感興趣，對著我點了下頭，算了打了招呼，隨後又一屁股坐回了沙發，態度冷淡的讓我有些詫異。

    程熙父母的事情我聽董老簡單說過，她的父親趙闊和當年的程老爺子一樣，是入贅的上門女婿，在程家沒什麽地位，就連女兒也都是跟著程穎姓。

    趙闊在程家說不上話，在程熙長大後就問程穎要了一筆錢獨自出去闖蕩去了，很多年都沒有回淮城。

    我多少能體會到趙闊的心情，作為男人總是被自己的女人壓著，處處都說不上話，一點尊嚴都沒有。想來這樣的日子不好過，也難怪他對我的態度如此冷淡，說不定他還巴不得程穎死了。

    趙闊這麽多年沒回淮城，剛回來程穎就出了事，這樣的概率的是不是太巧了點，我盯著這個沉默的男人，心裏忍不住嘀咕了起來。

    “陌哥，看看我母親吧。”

    程熙輕輕拍了拍我，我這才回過神來。

    大家族親情淡薄，就連程熙都不願意喊程穎媽媽，而是喊一聲恭敬卻生分的母親，親人之間如此薄涼，我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程穎手臂上的傷口已經被醫務人員給包紮了起來，我走過去動手將紗布解開，趙闊沉默的坐在沙發上看著我。

    打開紗布，一股惡臭撲鼻而來，程穎那條受傷的手臂如同死人一般蒼白，我輕輕的按了按那條手臂，果然連肌肉都失去了彈性。

    傷口的肌肉外翻，身體似乎已經失去了自我愈合的能力，滴滴泛黑的膿血滲出肌肉，傷口已經出現了腐爛的跡象，腥臭撲鼻。

    我皺著眉頭放下程穎的手臂，又看了看她的臉色。

    程穎臉上黑氣彌漫，已經氣若遊絲，我抬起右手立掌在胸前，緊接著打了幾個小手印，將右手覆在了程穎的額頭。

    淡淡的金光從我的右手出透出，程穎的臉色也稍稍好了一些。

    程穎確實是中了屍毒無誤了，以我純陽命打出來的金剛手印收效都不大，看來確實是屍氣重於陰氣。

    “陌哥，情況怎麽樣？”

    程熙緊張的看著我的動作，直到我收回了手，這才敢出聲詢問。

    “是屍毒，情況有些不太樂觀，隻能看看董老有沒有什麽有效的辦法了。”

    我搖了搖頭，程熙的小臉上寫滿了失望。

    董老來的很快，進病房的時候，手裏還提著一個裝水生寵物的水籠子。

    “真他娘的孫子，五條要了老子三百塊。”

    董老罵罵咧咧的走了過來，將手中的水籠子放在程穎床頭。

    我朝那籠子一瞅，嚇了一跳，那裏麵裝的不是小龜小青蛙之類的寵物，而是五條成年人中指粗細的大水蛭！

    水蛭也就是螞蟥，農村俗稱吸血蟲，這玩意活動在小河小溝的淺水裏，嘴上長著吸盤，吸住人就不鬆，一直拱進肉裏去吸血。

    “董老，拿這玩意幹啥？”

    我看著那五條直扭的螞蟥，心裏一陣不舒服，開口問道。

    “嘿嘿，吸屍血！”

    董老瞥了一眼趙闊，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他抬起了程穎的手臂看了看，咂了咂嘴，隨後招呼我過去給他打下手。

    我湊了過去，幫他從水籠子裏一條一條往外拿螞蟥。

    那螞蟥都是從河裏抓出來的新鮮大螞蟥，精神頭十足，我捏了一個在手裏，它扭來扭去幾次想咬我，搞的我心裏直膈應。

    董老倒是不在乎，從我手中把螞蟥接過去，又從百寶囊中掏出一根細細的小毛筆，沾著朱砂在螞蟥的頭頂畫了一個圈。

    不知道董老用了什麽秘法，那朱砂沾在螞蟥的頭上，任螞蟥怎麽扭動，也不往下掉。

    五條螞蟥全都做好了印記，董老一把抓起，全部放在了程穎的傷口裏，那五條螞蟥在程穎的傷口裏直撲騰，擠得肌肉往外直翻，看的我頭皮發麻。

    螞蟥似乎也能感受的到屍氣，雖然在程穎的傷口裏亂爬，但是就是不下嘴去吸血，董老見狀嘴裏念念有詞，那五條螞蟥跟收到了無法違抗的命令一般，挨個排好，將嘴上的吸盤卡入了程穎的肉裏。

    五個螞蟥如同五個微型的抽水機，它們的肚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鼓起，程熙看的渾身直抖，不自覺的摟住了我的胳膊。

    很快螞蟥就吸到了飽和的狀態，趴在那裏撐的一動不動，董老將五條螞蟥挨個拿起，我看見傷口滲出的血已經變成了鮮紅色。

    “行了？”

    我問道。

    “還差點火候。”

    董老說著，從百寶囊中又抓出了一把糯米，看也不看一眼，直接往程穎的傷口上一按。

    “哧~”

    一股白煙冒了起來，即使趙闊不怎麽關心程穎，聽到這聲音也忍不住站了起來，伸著頭往這邊瞅。

    董老手中的糯米很快變成了黑色，而程穎的臉色也白皙了起來，可是仍然沒有血色。

    “毒血和屍氣已經處理了，但是身體受損嚴重，陽氣不足，接下來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董老將那把變得烏黑的糯米往垃圾桶裏一扔，轉頭和程熙說道。

    小丫頭滿臉擔憂，但也隻能無奈的點了點頭。

    我回頭看了看氣若遊絲的程穎，知道她可能熬不過去了，程穎要是一倒，程熙可就難過了。

    我微微的歎了口氣，心裏暗自下了決定，趁著其他幾人不注意，我偷偷咬破了右手拇指，滴了一滴鮮血進入程穎的傷口。

    程穎的傷口如同海綿一般，迅速將我的血液吸收了進去，一道紅暈從程穎受傷的手臂向全身輻射而去，很快，連程穎的臉上都有了一絲血色。

    我看著她的手指抽動了一下，隨即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兩位...大師...謝...”

    程穎何等聰明，看到我和董老站在她床邊，瞬間明白了一切，艱難的開口想要道謝。

    我連忙按住了她，示意她別動。

    程熙見她醒來，激動的撲到了床邊，眼淚忍不住的往下淌。

    趙闊不知何時也走到了床邊，眼神複雜的看著程穎。

    “既然醒了就好，咱們別打擾人家一家人團聚了。”

    董老笑著捅了我一下，我連忙跟著他出了門。

    “這麽快就好了？”

    張胖子他們還守在門口，見到我們出來，驚訝的說道。

    “嘿嘿，你董大爺還是你董大爺。”

    董老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沒停留，直直往樓下走去。我和他們道了個別，也跟了上去。

    “尹小子，你剛才是不是動了什麽手腳。”

    董老忽然嚴肅的跟我說道。

    “沒,沒啊。”

    我心下一驚，難道董老看出了什麽。陰陽雙命格這種事，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個，人怕出名，樹大招風，萬一我露了真本事，保不準別人會害我。

    雖然董老是我身邊最親近的人之一，可是我還是不太想讓他知道我的秘密。

    董老看了我一眼，隨後叮囑一般的說道。

    “謹慎點好，小心駛得萬年船。”

    我心裏一動，董老也許猜到了，也許沒猜到，但是他很聰明的沒有多問，更是關心的叮囑我，這份關懷讓我心中一暖。

    “董老，你不覺得趙闊剛回來，程家就發生這種事，有點太巧了嗎？”

    坐上了董老的車，我開口問道。

    “嗬嗬，誰知道呢，當時程老爺子就是入贅的女婿，他能幹出那樣的事，別人也能。”

    董老冷笑一聲，我知道，他雖然沒有明說，但也已經懷疑到了趙闊的身上。

    入贅，受氣，這麽多年的忍耐足以把一個本性不壞的人逼瘋，如果趙闊在外麵再遇上幾個野心勃勃的人給他出謀劃策，那麽這一切自然而然便會發生。

    我和董老彼此都心照不宣，或許可以找個機會委婉的和程熙說一下，叮囑她們母女小心。

    董老也沒什麽事，自然還是載我回了慧智的店裏。

    “嘿嘿，這一趟程家又欠了個大人情，少不了咱們的好處，趕快進屋找慧智和尚報個喜，中午找個好店好好打打牙祭。”

    董老興奮的說著，停好了車便往店裏跑去。

    我看他和一個老頑童似的，笑著搖了搖頭，一個披著鬥篷的男人店裏走了出來，和董老擦肩而過。

    這他娘的什麽打扮？

    我看著那個捂得嚴嚴實實的男人走進了一條小巷，心裏一陣無語，慧智的店裏全是奇葩，跳舞的光頭，調酒的朋克女，現在又出了個鬥篷男，果然林子大了什麽怪鳥都有。

    確認了一遍車窗鎖好之後，我也邁步朝店裏走去。

    可剛走到店門口，我就感覺不太對勁，平常走到門口的時候音樂都吵得腦子疼了，可今天怎麽這麽安靜。

    我推開門，正對上董老一雙充血發紅的眼睛。

    “尹小子！那個穿鬥篷的畜生！別讓他跑了！”

    董老一邊吼著，一邊推開了我朝門外衝去。

    我愣愣的看著地上倒在血泊裏的慧智，和被人開膛破肚死相極慘的莉莉，一時間覺得天旋地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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