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啾啾睡起來的時候, 腦袋裏一片漿糊。

    她隻記得自己坐在沙發上玩手機, 接著，怎麽回到的臥室, 怎麽躺在床上睡著, 都沒了印象。

    “啊。”

    她喝酒了！

    阮啾啾穿上拖鞋, 揉了揉眼睛推開門, 程雋正倚著桌子，一邊看手機一邊吃速凍的飯團。阮啾啾下意識問道：“飯團有沒有從冰箱裏拿出來放一會兒？”

    程雋點頭。阮啾啾叮囑過他很多次, 盡管他嫌麻煩, 但還是照做了。

    “那就好。”

    阮啾啾用手把頭發抓散，有些不好意思地繼續問道：“我昨晚是不是喝醉了？”

    程雋沉默。

    “我沒有撒酒瘋吧？”阮啾啾沒了記憶，生怕像上次一樣做出一些不太妥當的事情。

    程雋慢吞吞地說道：“你踹了我一腳。”

    阮啾啾：“？？？”

    她竟然踹他？！

    看程雋的話不似作假, 阮啾啾麵帶尷尬：“沒有踹到……嗯，某些重要部位吧。”

    程雋眼神飄忽片刻，阮啾啾不由更緊張了。

    “該不會——”

    “腰疼。”

    “腰？！……哦，是腰啊。”阮啾啾鬆了口氣。

    程雋幽幽問道：“你以為是哪？”

    “咳咳咳……”

    這個問題，阮啾啾選擇拒絕回答。

    她轉身去洗手間洗漱, 程雋繼續吃飯團，沒過幾分鍾, 洗手間裏傳出阮啾啾極為驚訝的驚咦聲。

    “咦！我的脖子怎麽了？為什麽有一塊紅腫？”

    程雋差點兒被飯團噎住。

    阮啾啾啪地推開洗手間的門, 一手拽開衣領，朝程雋指自己的脖頸處, 修長的脖頸右側有一道嫣紅的痕跡, 和白皙的肌膚對比, 顯得如此惹眼鮮明。

    兩人四目相對，程雋表情僵硬。

    阮啾啾：“該不會……”

    程雋：“……”

    阮啾啾：“該不會是家裏有蟲子吧？糟了糟了，你等回去超市買殺蟲的藥，早早根除。”

    程雋：“……”

    阮啾啾是真的沒有多想，以至於果農程先生成功逃脫嫌疑。阮啾啾照著鏡子瞅半天，一臉的鬱悶，這麽明顯的地方被咬了一口看起來的確不雅觀，萬一幾天都沒有消，被公司的同事傳閑話就不好了。

    她找出遮瑕，細細地在紅腫的地方塗上一層又一層，確定看起來不太明顯之後，回到客廳。

    程雋一個飯團吃了好久，讓阮啾啾不禁懷疑他是不是有心事。

    “你昨晚睡得不好嗎？怎麽感覺你怪怪的。”

    程雋望向她，腦海裏浮現的是昨晚阮啾啾一副嬌柔可人的樣子。她躺在床上，萬千風情，旖旎豔麗，醉眼迷蒙地叫著哥哥。

    “飯團味道不好。”他說。

    阮啾啾信以為真。

    “哦，那下次就別買這個口味了。”

    *

    程雋買了藥，在阮啾啾的指揮下將每個房間都好好地“殺蟲”一番。令阮啾啾失望的是，幾天過去，別說蟲子，連一條腿也沒見到過。

    或許是殺蟲藥的藥效不夠，也或許是蟲子預知到即將到來的危險，提前搬家跑路。

    隻是從那天之後，阮啾啾就再也沒被蟲子咬過，可以說是鬆了口氣。

    一場春雨之後，附近不遠的公園裏櫻花杏花綻開細嫩的花苞枝丫，芳草鮮美，落英繽紛，引得大家紛紛去踏青遊玩。趁著人還沒有多到把花踏幹淨，阮啾啾找到空閑，拉著程雋去賞花。

    賞花當然得穿上漂亮的裙子，阮啾啾穿著一條青色長裙，襯得她豔麗動人。她一路上歡歡喜喜，...準備拍幾張好看的照片。

    當然，如果程雋能指望得上就更好了。

    阮啾啾一路上都在叮囑程雋：“你等會聽我的話，我說怎麽拍就怎麽拍。”

    程雋：“好。”

    “如果把我拍得很醜，我會記仇的。”阮啾啾發出警告。

    程雋：“好。”

    “……這麽有自信的嗎！”

    程雋答應得如此淡定，阮啾啾依舊無法信任他，她已經準備好被直男審美的照片氣到的可能性。

    這個點的人不多，但兩人的出現依然是全場矚目的焦點。幸好阮啾啾有先見之明，兩人一人一副墨鏡，擋住半張臉。

    這架勢倒不像是來賞花，而是要去t台走秀。

    ……所以，也變得更加引人注目了。

    阮啾啾拉著程雋朝沒有人煙的樹叢走去。抬頭便能看到正在綻放的花朵，嬌豔欲滴，盈著春日的美好。阮啾啾深深吸了一口空氣，心情愉快地道：“真好啊，好久沒這麽走走了。”

    程雋忽然望向她。

    阮啾啾問：“咦？你看我幹什麽？”

    隨即她意識到，這種時候，一般男主都會說女主比花要更美。大概程雋是要醞釀一下措辭。

    為了今天拍一些美美的照片，她特意畫美人妝。程雋雖然直了一些，但不代表他沒有審美的能力吧。

    程雋慢吞吞地說：“你臉上沾了東西。”

    “……”

    這時候的阮啾啾就很尷尬了。

    “在哪兒？你幫我擦掉，該不會是眼妝暈了吧？”

    程雋上手在她的左臉眼尾處擦了一下，把所謂的髒東西擦得幹幹淨淨。阮啾啾意識到不對勁，連忙拿起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

    程雋強調他擦得非常幹淨，不留痕跡。

    ……

    ……

    ……

    阮啾啾怒目而視：“你為什麽把我畫的淚痣給擦了！”她辛辛苦苦找位置點上去的！就是為了拍照效果！

    程雋是挨了一錘才開始準備給阮啾啾拍照的。

    少了一顆美人痣，阮啾啾的心情非常的不美妙，尤其是麵對著程雋這樣不靠譜的攝像師。阮啾啾一邊教他要如何找角度取景，一邊擺好造型，等著程雋給她拍照。

    程雋表現得非常專業，就像是一名老練的專業照相師。他淡定地調好焦距，對準阮啾啾。

    “哢嚓！哢嚓！”

    照片一張接著一張，待到程雋示意拍照結束，阮啾啾這才連忙跑上前看程雋拍出來的效果。

    出乎意料地，居然，拍得很好。

    照片中的美人如花隔雲端，在影影綽綽的枝葉中微微一笑，竟像是林間的花妖，清純卻又有種不自覺的風情。取景找得很好，角度不錯，聚焦剛好，可以說是完成度非常高的一張照片，後期基本不需要修圖。

    阮啾啾是真的震驚了：“你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技術突飛猛進？”

    程雋慢吞吞地回答：“學習了一下。很簡單的。”

    阮啾啾：“……”

    為什麽總有種智商被碾壓的感覺呢？

    程雋給阮啾啾拍了好幾張照片，阮啾啾拿著相機要給他拍，被程雋拒絕了。程雋說：“我不喜歡拍照片。”

    “好吧。”

    阮啾啾抱住相機，說道：“本來還打算拍幾張合照，那就算了吧，下次有機會再說。”

    “合照是可以的。”

    阮啾啾：“嗯？”

    程雋重複一遍：“合照可以的。”

    既然程雋說可以，阮啾啾便愉快地拿起相機對準兩人拍照。她一手挽住程雋的胳膊，親昵地倚著程雋的肩膀，身旁的男人瞬間僵硬，盡管如此，表麵還是...一副清淡如水的淡定模樣。

    畫麵定格在這一瞬間。

    阮啾啾縮回胳膊，查看相機裏的照片。她眨眨眼睛，問：“你的臉怎麽突然這麽紅啊？”

    抬起頭的時候，程雋已經恢複正常。麵對阮啾啾的疑問，他回答得很鎮定。

    “穿太多了。”

    說著，他握住阮啾啾的手：“走吧，去看花。”

    程雋一路上沒有鬆開手。他的手掌寬大而溫暖，一直牽著阮啾啾的手，兩人並排安靜地走在樹叢中，這樣的體驗讓阮啾啾不禁覺得很美好。就像被喂了一塊蜜糖，她心裏甜甜的，仿佛連空中彌漫的氣息都變成了一股甜滋滋的味道。

    程雋的目光準確定位：“前麵有賣糕點的，我買幾塊。”

    阮啾啾：“？？？”

    果然，甜滋滋的味道並非是想象，而是真的有小攤位在賣吃食。小攤上擺著各式各樣做工精致的糕點，阮啾啾一眼相中櫻花糯米糕，說：“這個來幾樣吧。”

    軟濡的糕點仿佛入口即化，嚼在口中卻帶著幾分香甜的粘膩口感，很好吃。

    程雋大手一揮：“各樣來五個。”

    “喂你能吃得完嗎？”

    阮啾啾的話一出口，便知道自己是多問了。程雋隻有不夠吃，怎麽可能有吃不完的時候。

    來了個大客戶，老板歡歡喜喜地打包好糕點，又送了幾塊，非常熱情地遞給兩人：“你們是等會兒要去廟裏的吧？”

    “廟？這附近有廟嗎？”

    “對啊，聽說從唐朝的時候就被供奉到現在，可靈了。求姻緣求事業，求什麽都行。你們是小兩口，過去拜拜也挺好。如果要不信這個，就當我沒說哈哈哈哈！”

    阮啾啾本來對鬼神是絲毫不信任的。她自詡無神論者，卻經曆一出穿越到另一個世界的荒謬事情，怎麽可能再相信這個世界沒有神。想想也真是奇妙，一年前的她還在某個小城市獨居，以為自己會永遠一個人活在世上。

    而現在——

    她的手還被程雋牽著。指尖相觸，勾纏在一起，程雋握得很緊，半點兒都沒有鬆開的意思。

    “正好，都到廟裏了，那就過去看看吧。”

    今天的這一切都來的奇妙，阮啾啾隻想好好地替她和程雋祈禱，希望日子過得平順一些，希望程雋不要遇到災禍。

    程雋一手拎著被紙袋裹好的點心，一手握住阮啾啾的手指，聽到阮啾啾的話，他望向她。平日裏總是低垂著的眼瞼此刻正定定盯著阮啾啾，看得她有些茫然，正要問的時候，程雋說：“算了吧。”

    阮啾啾央求道：“都順路，就過去看看嘛。我好久都沒有去廟裏了，你陪陪我好嗎？”

    程雋沉默幾秒，終是沒能拒絕。

    “好。”

    一路上程雋不但沒有像平時一樣吃點心，反而保持著沉默，把阮啾啾的手握得更緊。以往兩人走在路上不說話也是經常有的事情，阮啾啾此刻卻覺得有些別扭。原因來自於程雋不同以往的氣場，渾身散發著低氣壓，悶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阮啾啾別過臉看他。程雋的側麵很好看，下巴的線條收得淩厲，鼻梁挺拔秀氣，他抿著唇的時候，淡薄的唇抿成一條直線，更顯得有幾分生人勿近的架勢。

    “怎麽啦？”阮啾啾問道，“是你不喜歡寺廟嗎？”

    程雋：“不是。”

    “那你怎麽一副不高興的表情，餓了？”阮啾啾隻能想到和食物有關的理由。

    “大概是吧。”程雋回答道。

    阮啾啾鬆了口氣：“我就知道！我們等會從廟裏出來就去找個餐廳吃大餐，我記得附近好像有一家杭幫菜還不錯。”

    程雋嗯了一聲，聽到美食依舊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

    ...    阮啾啾的注意力已經被分散了。

    他們穿過林中的小徑，石板磚的盡頭便是一座廟。廟所在的位置僻靜得很，周圍寂靜無聲，偶爾有香客來來回回地走動，唯有風吹拂著樹葉發出的沙沙聲。

    廟不算大，看樣子應該有些年頭，牆皮斑駁脫落，顯得有些破舊，但門前的台階被打掃得幹幹淨淨，一塵不染。

    阮啾啾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走吧，我們去裏麵。”

    阮啾啾向前走了一步，卻被程雋拽住胳膊。

    “還是算了吧。”

    “？？？”

    阮啾啾是真的搞不懂程雋在想些什麽。她一臉鬱悶地說道：“好吧，如果你實在不喜歡寺廟的話，我進去拜拜好了。你就站在這裏等我。”

    “那我還是進去吧。”

    阮啾啾：“……”

    這不是在玩她嗎！

    程雋的心思阮啾啾是沒猜透。看他一副不願說的模樣，阮啾啾也沒本事把他的嘴撬開，隻好帶著程雋進了廟。這年頭就連廟都很與時俱進，阮啾啾原本還有些擔心沒拿零錢，估計是沒辦法買香火了。

    眉清目秀的小師傅動作極快地掏出支付款二維碼，說：“您掃這個就成。”

    阮啾啾哭笑不得地掃二維碼支付。

    程雋全程拽著阮啾啾的手腕，就像怕她跑了似的。小師傅望著兩人，微微一笑，弄得阮啾啾怪不好意思。

    “把手鬆開吧，這副樣子怎麽進去。”

    程雋稍稍遲疑片刻，鬆開手，卻又在兩人邁過門檻的時候，揪住阮啾啾的衣袖。阮啾啾疑惑地望向他，程雋臉上沒什麽表情，語氣也是平日的溫吞：“沒事。”

    ……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像沒事的樣子。

    這時候不方便交談，阮啾啾隻得壓住心中的困惑。她將香火供在案前，從小到大這麽多年都沒有過如此虔誠的時刻。阮啾啾雙手合十，合上眼睛，嘴裏念念有詞。

    她以為程雋會跟她一樣祈禱。卻不料，程雋一直在盯著她，神經繃得緊緊，就差挨著阮啾啾。

    阮啾啾承認自己很貪心，因為她許了很多的願望。

    她希望程雋能夠平平安安，希望塗南他們哥們幾個早日脫單，進入美好的婚姻狀態，希望老孟能夠活得長長久久，希望顧遊和他上輩子的妻子幸福美滿……她許了很多願望，唯獨把自己給忘掉。

    待到阮啾啾緩緩睜開眼睛的時候，撞上一雙漆黑的眼眸，是程雋。

    阮啾啾被嚇了一跳：“你離我那麽近幹嘛？”

    “我有個問題。”

    “你說。”

    程雋說：“擺的供品能吃嗎。”

    阮啾啾：“？？當然不能！”

    她連忙把程雋拽出了廟，兩人一前一後走得風風火火，寥寥的香客注意力都被兩人吸引過去，阮啾啾連忙叫程雋戴上墨鏡，出門在外還是小心一點兒比較好。

    “你還沒有說，你剛才表現怎麽那麽奇怪？”阮啾啾一臉的不解，“你到底在想些什麽？”

    程雋還沒來得及張口，就在這時，一道身影緩緩走過來，看起來年近耄耋，一副仙風道骨的架勢，老先生笑眯眯地望著他們兩人。

    “姑娘，今天要來算算命嗎，我看你有點意思。”

    阮啾啾擺擺手：“不算命不算命。”

    她的命如果真的能算出來，恐怕這位算命先生早就被嚇得溜之大吉。

    “姑娘，你的印堂隱隱有黑雲浮動啊，最近有沒有睡好？看起來像是有某些奇怪的東西在纏著你，你得辟辟邪，我這裏有辟邪的符，你……”

    算命先生一邊說一邊從懷裏掏出符來，阮啾啾正打算拒絕，程雋的動作比她更快。

    他越過阮啾啾，抓住...算命先生正在掏符的胳膊。

    程雋背對著阮啾啾，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身體站得筆直，摘掉墨鏡，握住算命先生的手一動不動，就連語氣也是慢吞吞的：“她不要，所以，你收回去。”

    阮啾啾不由驚了。

    程雋竟然生氣了？就因為一個算命先生騙錢？

    她清楚地看到算命先生扯起一抹難看的笑容，露出一顆金燦燦的牙齒，臉上堆積的褶子差點兒能夾死蒼蠅。麵對著程雋，他有些哆哆嗦嗦，下意識地把符又塞回口袋裏。

    “好好好……對不起對不起，打擾了！！！”

    說完這幾句道歉，算命先生落荒而逃，身手矯健得完全不像個小老頭。

    阮啾啾站在程雋身後一臉懵逼。

    “喂，你吃錯藥啦？今天怎麽全程都不開心還凶別……”

    她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程雋轉過身，把阮啾啾抱在懷裏。他的臂膀捆著阮啾啾的後背，讓她不得不緊挨著他的胸膛。臉頰埋在程雋的衣服上，阮啾啾的心漏跳一拍，臉頰嫣紅。

    “你到底是怎麽了啊？”她的氣勢迅速軟下來。

    程雋的臉埋在她的肩膀上。

    許久，聲音悶悶地道：“別走。”

    “我肯定不走啊，我什麽時候說要走了。”阮啾啾有些好笑。

    程雋怎麽從她今天的行為得知她要走了，就因為她來拜拜神靈？阮啾啾一頭霧水，卻還是為了安撫程雋，輕輕拍他的後背。

    程雋抱了她很久，阮啾啾幾乎能感受到前來上香的大爺大媽們譴責的視線。盡管沒有在寺廟裏麵，院子裏似乎也不太恰當。阮啾啾尷尬地示意程雋鬆開胳膊，好讓他們快點兒離開這裏。

    程雋不太情願，半晌才放了手。兩人望著彼此，醞釀著曖昧而溫存的氣氛。

    然後。

    阮啾啾親眼目睹程雋淺灰色的衛衣上被印了一坨口紅印。

    阮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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