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處置刁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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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末的青城,正是冬意尚未完全褪去,春意還不夠濃烈之時。

    天蒙蒙亮,晨間霧氣正濃,阿瑤披著春衫坐在窗前,看著庭院內湖邊那一溜稍顯模糊的紅燈籠愣神。

    她不是報仇不成反被沈墨慈戳成篩子?怎麽會到豆蔻年華。就著平頭案上忽明忽滅的燭光,阿瑤歪頭看著自己那雙手。都說燈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黃暈的燭光襯得本就細嫩的肌膚如無暇的羊脂白玉,十指纖纖比剛拔下來的嫩蔥形狀還要好看。粉嫩的指甲不塗丹寇,隻修剪成圓潤優美的形狀,手腕上簡單地套對金絲紅翡玉鐲,水頭極好的紅翡中金色很足,燭光下星星點點,映得那雙手更是細嫩。

    這對玉鐲是她十三歲生辰時阿爹送得禮物,一同送來的“小玩意”還有很多。她自幼見慣了好東西也沒往心裏去,隻因正月裏瞧著紅色喜慶才順手帶上。等到胡家敗落典當家財結算賬目時,她才知這對成色上佳的紅翡玉鐲是很有來曆的古董,單這一對鐲子就能在青城買兩間不錯的鋪麵。

    左右手各戴著一間鋪麵,想到這阿瑤隻覺手腕有些沉重。

    不論是待字閨中無憂無慮時青蔥水嫩的雙手,還是手腕上尚在的金絲紅翡玉鐲,都足以證明她身上發生了什麽。

    紅燈籠尤在,大宅中再不是爹娘過世後的愁雲慘霧、不見喜色,如今一切都來得及。

    自半夜三更因腹部絞痛驚醒後到現在,半夜功夫阿瑤從最初的不可置信中逐漸冷靜下來,如今弄清現狀後她隻餘滿心慶幸。

    她回來了,有些人也該倒黴了。

    阿瑤唇角一勾,就聽到身後傳來沉重的嗬欠聲。嗬欠打到一半,聲音轉向她這邊時戛然而止,片刻後呼天搶地的聲音傳來。

    “哎喲我的姑娘,您怎麽就不聲不響一個人坐這窗戶邊上。這夜裏的涼氣還沒散去,晨間霧氣又大,您這絞腸痧還沒好利索,萬一受了涼又重犯可如何是好?”

    果然是奶娘!阿娘生她時難產,自幼她被奶娘帶大,與之關係難免親厚,平日也願意給她幾分臉麵。可就是這份縱容讓她越發沒規矩,平日在府中作威作福不說,待日後胡家水深火熱之時,她竟趁人不備摸進她閨房,卷著她妝奩匣子中大半名貴首飾逃之夭夭。

    心緒難平,燭光下阿瑤眉眼間帶出幾絲冷意。

    “半夜醒來再也睡不著,幹脆起身賞下這月下湖景。”

    她聲音生來甜糯,幽暗中又看不清麵色,奶娘絲毫未察覺出不對。繡著暗花的緊口袖隨意抹抹眼淚,張口將方才憋下去那半嗬欠打完,她走到阿瑤身後,稍顯粗大的手往她胳膊上抓去。

    “外麵這麽大的霧,連湖麵都見不著,哪見得著什麽月亮。天色尚早,姑娘還是快些回床上睡個回籠覺。”

    邊說著奶娘邊抓著她的手臂往上抬,閑著的另一隻手順勢去關鏤空雕刻著勁竹的花窗。

    有些事就怕留心,她原以為奶娘是因胡家敗落才起了二心,沒想到如今還是一片繁榮錦繡的時候她就已經如此膽大妄為。見她沒有依言起身,手臂上攙扶的那隻手逐漸用力,隱隱有強迫之意。

    “嘶,疼。”

    阿瑤忘了如今她還是養在閨閣的嬌嬌女,渾然不是三年後那個京郊破敗小院中柴米油鹽成天圍著鍋台轉的健壯村姑。嬌弱無力的胳膊壓根不是五大三粗的奶娘對手,猝不及防之下手肘撞到桌上,麻骨正好撞到桌角,一瞬間那感覺就跟拿剪刀在胸前戳個洞似得,疼得她眼淚快要掉下來。

    “姑娘可是碰著了。”

    奶娘也急了,雙手直接把她抱起來,小碎步跑著把她放回床上,慌張道:“怎生這般不小心,姑娘哪兒疼,奶娘給你吹一吹,揉一揉。”

    被她勒著肚子抱過來,阿瑤還未好全乎的絞腸痧隱隱有複蘇跡象,小腹裏如有雙手在擰衣服般擰著內腹,短暫的脹痛襲來。察覺到奶娘麻溜地給她脫鞋蓋被,一氣嗬成地完成整個動作後長舒一口氣,阿瑤一顆心徹底冷下來。

    “是我不小心?”

    奶娘聲音中滿是無奈:“姑娘就是這般活潑性子,難免有磕著碰著的時候。”

    阿瑤不是沒見過富貴的姑娘,青城絲綢名滿大夏,城中商戶借此賺個盆滿缽滿,多年下來鬥富攀比蔚然成風。胡家是個例外,皇商名頭本已超然,可其它商戶皆不能免俗。比如胡家的老對頭沈家,每逢初一、十五家中女眷上山進香,必然是寶馬香車、衣香鬢影、奴仆成群。

    沈家丫鬟婆子麵對外人時規矩周全、挑不出一絲錯處,麵對自家主子時俯首帖耳、無一絲不恭之處,而沈墨慈身邊的奴仆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奶娘這般性子,在沈墨慈身邊能活過一天?

    這樣膽大妄為的婆子卻在她身邊安然呆了十三年,而且仗著爹娘對她的疼寵狐假虎威,隱隱成為後宅第一人。

    也難怪前世她在沈墨慈手下一敗塗地。

    “看來奶娘是一門心思地想讓我睡這個回籠覺。”

    奶娘給她掖掖被角,一臉說教,“姑娘可得愛惜自己的身子,現在可不比往常,您病著自然要好生歇息。不然要是讓老爺夫人知道了,受苦的還不是我們這些下人。”

    老爺夫人,阿瑤心神一動。

    她怎麽把這茬給忘了!現在可不是三年後,她父母雙亡孑然一身,遠在京城孤苦無依。如今爹娘還健在,給她撐腰的人還在。

    阿瑤甜糯的音色中透出幾絲清冷,“照奶娘的意思,我身為這府中的姑娘,遇事便要委屈自己處處體貼你們這些下人?”

    奶娘麵上露出猶疑,再開口時多了幾絲試探,“姑娘可是在說笑?天底下哪有主子遷就下人的道理?”

    “有沒有,奶娘不是很清楚?”緩緩說完,阿瑤聲音陡然高了八度:“你個刁奴,給我到外麵院子跪著去。”

    少女尖細的聲音劃破宅院清晨的寧靜,領著一溜端洗漱用品的丫鬟走到房門口的青霜腳下一頓,幾乎懷疑自己幻聽了。闔府誰不知道姑娘出了名的脾氣好,雖被老爺夫人嬌寵著長大,但也隻多了幾分天真嬌憨,絲毫不見其他富貴人家姑娘的盛氣淩人。

    姑娘人甜心善,哪哪都好。若真要雞蛋裏頭挑骨頭,那就隻有一點:太盲目信任奶娘了。

    昨晚是奶娘守夜,現在房內隻有兩人,姑娘總不會罰她跪著,想到這青霜更加確信自己幻聽了。

    點點頭,她上前敲門,輕聲細語地問道:“姑娘可是起了?”

    “等下。”

    “進來。”

    奶娘和姑娘的聲音一前一後響起,青霜麵露難色,片刻後她還是決定聽後麵的,總歸姑娘才是府裏的正經主子。輕輕推開房門,她扭頭對著後麵一排丫鬟打個手勢,示意他們跟上。

    臥房內奶娘完全被阿瑤突變的態度弄懵了,死死盯住她,試圖在她身上找出點邪祟附體的蛛絲馬跡。

    阿瑤沒理她,而是扭頭看向門口進來的丫鬟。當初胡家敗落時這些丫鬟大都被發賣,時隔三年大多數人她看著有些眼生,隻有打頭那個她怎麽都不會忘記。

    十三歲生辰時阿爹送她那些禮物中,除去手上這對金絲紅翡玉鐲外,還有另一雙與百蝶紗衣配套的掐絲蝶戀花頭釵她很喜歡。因為百蝶紗衣輕薄,冬日裏穿不著,她便命下人妥善歸置,隻等開春暖和了再穿。

    可等她想穿時,卻隻剩百蝶紗衣和一支頭釵,成雙成對的頭釵另一支不知所蹤。當時阿爹不在府中,阿娘便命掌管她院中一應事務的奶娘清查。奶娘查出來的,便是眼前這個領頭的丫鬟。

    偷竊主子私物可是重罪,她還記得前世板子啪啪啪打下去時,這丫鬟泣著血淚的喊冤。待四十大板打完,她吐著血出氣多進氣少的模樣嚇得她好幾日噩夢連連。

    當時她全心信賴奶娘,自然不疑有它。可如今在經曆重重背叛、飽嚐人情冷暖後,這種簡單的伎倆再也無法輕易蒙蔽她。

    任由丫鬟們伺候她擦臉、漱口、換上柔軟幹淨的中衣,眼見著要罩外衫,她舒展的手臂放下。

    “老穿厚重的冬衣未免太過單調,今日便換阿爹送那身百蝶紗衣。”

    青霜屈膝應下,剛準備退下去找,就聽奶娘不讚同道:“姑娘,請恕老奴多嘴。夜裏起了霧,這會天涼,您大病初愈還是捂厚實點好。”

    阿瑤可沒忽略她臉上一閃而過的著急,心下隱隱有了成算。

    本來依此計策,這會她最好聽從奶娘之言,對其麻痹一二。可這念頭剛冒出個尖,就被她摁下去了。

    笑話,阿爹阿娘把她捧在手心嬌養這麽多年,豈是為了讓她向一個婆子低頭?!前世胡家敗落到那等地步,再窮再苦她都挺直脊梁,如今不過麵對個跳梁小醜,她不僅不會費任何心思虛與委蛇,反過來她更要光明正大。

    “就百蝶紗衣,冷的話外麵隨意罩件皮毛大氅就是,就那件火狐皮大氅。對了,順便再叫兩個身強力壯的忠心護院進來。”

    在青霜疑惑的眼神中,阿瑤玉手指向床邊奶娘,麵色無比堅定,“把這個以下犯上的老刁奴給我叉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