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對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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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先講。”

    “阿瑤先講。”

    異口同聲地請對方先講後,兩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此刻墨道玄尚未完全從對亡妻的追憶中回過神來,見此,空海大師將目光轉向兩女身後的小侯爺。

    “能來此便是緣,此事不如由景公子定奪?”

    佛祖在上,他是在普度眾生。隻是……餘光看向沈墨慈,他個人精力有限,注定無法普度所有人。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景公子來?也好。”

    沈墨慈轉身,簡單的動作間露出纖細的腰肢,舉手投足間露出無言的魅惑。她向來是行動派,既然決定將人從阿瑤手裏搶過來,就不會放過任何一點機會。

    將她小動作盡收眼底,陸景淵心下冷笑。這是想迷住他?

    不是說她道行不夠。沈墨慈天賦異稟,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番別樣風姿。隻是他這人看人,向來隻求和眼緣,前後兩世和他眼緣的人很少,麵前傻乎乎的丫頭算一個。

    餘光瞥向傻丫頭,她也正朝他這邊看過來。

    “景哥哥,方才沈姑娘幫我解釋題意,這會還是讓她先來好了。”阿瑤略帶忐忑地說道,萬一沈墨慈跟她想得一樣,那她臉就丟大發了。

    明明怕得要死卻還不開口求他,笨死了!他忍不住懷疑自己眼光,怎麽單單看上這麽個傻妞。

    “那就她先!”

    略帶陰鬱地說完,甩甩衣袖他走向對麵。等過會這丫頭無力應對了,還不得乖乖求他。

    “那民女便恭敬不如從命。”

    輕抬廣袖,沈墨慈落落大方地走到人群中,微微施禮後緩緩開口。

    “此題牽涉數字太大,非一時半刻可得出結果,此刻民女隻口述思路。至於是否可行,在座幾位聽後便知。”

    思路比具體運算步驟更加重要,有位酷愛術數的亡妻,墨大儒很是了解此點。稍微緩和情緒,他目露期待:“姑娘請講。”

    “此法源於偶然來青城綢市的大食人,名喚方程。與我大夏術數先有因後求果的方式相反,方程講究由果及因。”

    “方程,”墨大儒歪頭,臉上表現出幾抹興趣,“老夫倒是隱約聽阿淑提過此物。”

    “夫人博學,”沈墨慈麵露欽佩,“此題最大的難處在於其中變量太多,修築水壩,物料、人工以及當地情況皆要考慮在內。我們可假設這些皆為虛擬之物,用不同符號代替,然後透過事物間的聯係引到題中所給數值,最後綜合求解。”

    待她說完,現場出現片刻的靜寂,似乎人人沉浸在思考中。立足人群中,沈墨慈調整下身姿,將最美好的角度展現給玄衣少年。正眼瞧著空海大師與墨大儒反應,餘光欣賞著阿瑤咬唇的為難之色,心神無限舒爽。

    “妙,竟逆著常人熟悉的思路來,此法實在妙不可言!”

    墨大儒連聲讚歎,見麵前姑娘毫無驕矜之色,心下更添幾分欣賞。

    “亡妻曾言,誰能解開此題替她了卻心願,便收那人為關門弟子。不知姑娘可願拜入……”

    終於等到了!廣袖下拳頭握緊,沈墨慈麵上四分驚訝六分激動。剛準備點頭答應,身後傳來咳嗽聲,陸景淵沉著臉指向阿瑤。

    “她旁邊那笨丫頭還沒說。”

    站在沈墨慈旁邊的阿瑤下意識地左右瞅瞅,察覺到此處隻有兩位姑娘後,後知後覺地指向自己鼻子。

    “別找了,說的就是你。”點頭,陸景淵寒星般的雙眸中劃過一絲常人不易察覺的笑意。

    “我……”

    “阿瑤且說說看?”沈墨慈笑語嫣嫣。

    跺腳再也不看他,阿瑤轉身,麵對麵看像沈墨慈。在書院呆了十幾日,日日都能見著,如今麵對沈墨慈,她已經能做到麵上心平氣和。

    “在說之前我想先確定一件事。”

    “何事?”勝券在握,沈墨慈不介意表現下大度。

    “沈姑娘可確定,依照你的法子能求得準確答案?”

    難道她說得還不夠清楚?沈墨慈有些啼笑皆非,“莫非阿瑤還沒想好?無妨,此處尚有些茶點,我們且先用著,阿瑤慢慢理順思路。”

    “你隻需要回答我,能、或是否。”

    “剛才已經說得……”

    “一個字。”

    “能!”

    終於聽到預料中的字眼,阿瑤鬆一口氣。不再壓抑自己的情緒,她冷冷地看向沈墨慈,“那你肯定錯了!”

    瞬間,佛塔叢中所有人將目光悉數投到阿瑤身上。陸景淵更是滿心疑惑,難道這丫頭當真想出了法子?她不是在置氣?

    “何處有誤?”沈墨慈依舊信心滿滿,對著阿瑤的眼神隱隱有些嘲諷,“還請胡姑娘不吝賜教。”

    “終於改口喊我胡姑娘了,你我自第一次見麵就已結仇,這點空海大師可以作證。明明關係沒那般親昵,方才沈姑娘卻一口一個阿瑤,叫得我起一身雞皮疙瘩。”

    被強行拉進來的空海大師眼觀鼻鼻觀心,古井無波的臉下是一顆躁動的心。他總算明白為何小侯爺對胡家姑娘青眼有加,瞧這氣死人不償命的本事,真是如出一轍。

    她忍!沈墨慈掩去眼中寒芒。倚靠沈家百年積累的關係網,她才能提早一步知曉題麵,破題之方更是很偶然的機會才得到。這其中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她就不信阿瑤也有同樣的好運道。

    等她卡殼當眾出醜,她能輕鬆贏回臉麵。

    “畢竟同窗一場,有些事既然胡姑娘不願,我也不勉強。當下,還請賜教。”

    好能忍,阿瑤不禁佩服。越是了解沈墨慈,她就越發明白自己前世輸的有多不冤。數年如一日、一天近十個時辰的用功,單這份勤勉,世間能有幾人做到。想到她玩樂時,有個一般大的姑娘在忙於精研琴棋書畫、君子六藝,同時又暗中揣摩人心,片刻不得閑,這會她有些不忍拆穿。

    當然這種念頭隻在她心中停留了一瞬,努力的人就可以肆意妄為?因為她努力,所以就能害得她家破人亡?

    定定心神,在沈墨慈越發嘲弄的眼神中,阿瑤終於開口:“沈姑娘的破題之方,乍聽很有新意也很有道理,可稍微往深處想想,便知完全行不通。”

    “胡姑娘倒是說說看,如何行不通?”

    “不論是由果及因,還是由因得果,歸根結底還是兩者間存在因果關係。所以外邦人方程所能解決的問題,我大夏人的算籌定可解。既然如此,為何畢生精研算學的墨夫人未能輕易破解?所謂新奇的法子,不過是嘩眾取寵。”

    沈墨慈臉色變了,她想起剛才聽到阿瑤聲音時,心底升起的不祥預感。這會預感隱隱成真,一想到要同時放棄兩座大靠山,她的心簡直在滴血。

    她得不到的,阿瑤也別想得到。

    “這不過是你的臆測,你又怎知按照我的方子,此題解不出來?”

    “我當然知道。”

    阿瑤挺胸,悲哀地發現再怎麽挺也比不過沈墨慈。幹脆她也不挺了,轉而快速將自己想法道出:“方才乍聽題中天文數字,我頭有些大。好在沈姑娘提及綢緞莊,及時點醒我。”

    “綢緞莊?”沈墨慈隱隱覺得,阿瑤下麵的話會讓她十分後悔。

    “書院夫子曾講過比擬,將一種事物比作另一種事物。方才聽題麵時,我便覺得築壩場景似曾相識,直到沈姑娘提及綢緞莊,我才茅塞頓開。如果將生絲比作土方,蠶農比作采土之人,繅絲者比作勞夫,其實每匹綢緞產出的過程與修築水壩差不多。我雖不懂朝廷這等大工程,但卻知因殘次損耗,加之品質上的差異,每匹綢緞所用勞力、生絲皆不盡相同。沈姑娘早已接手沈家生意,應該比我還清楚,這些東西沒有確切的數值,隻能控製在合理範圍內。”

    環顧四周,定了定,阿瑤說出最後一句話:“由絲綢及水壩,我鬥膽推斷,此題也無確切答案。”

    怎麽會這樣?沈墨慈僵在原地,她明白阿瑤也沒想出法子,偏偏她將她精心準備的破題之方反駁得一無是處。方才她的每一個字,都如尖針般直衝她麵門,紮到臉上沙沙地疼。

    寂靜、佛塔下陷入空前的寂靜。

    “總算沒那麽笨。”

    佛塔下傳來飄渺的聲音,玄衣少年開口:“阿瑤說得沒錯。”

    這個當口,沈墨慈已經顧不得拉攏少年,“民女自知景公子與阿瑤親近,可事實如何尚未經過論證。”

    “論證?”陸景淵如聽到天大笑話般:“本侯說什麽就是什麽,還需要論證?不過本侯並非不講道理之人,工部曆年水利卷宗本侯也有所涉獵。諸如氣候、人心等物皆為不定之因,關乎此類工事,所用物料、所征徭役並無確切數字,隻會定下約數,開工後依據情況適時調整。”

    原來是位侯爺!京中這般年輕的侯爺,好像隻有……

    剛她怎麽就沒忍忍,得罪了這位,墨大儒和空海大師估計也靠不上了。想明白此點,沈墨慈心在滴血。

    可如今騎虎難下,若是軟了骨頭,日後定讓這位權貴看不起。不如反其道而行之,博一線生機。

    想到這她盡量高地抬起胸脯,“可這畢竟隻是一道題目。”

    “經世致用!讀聖賢書是為了什麽?”

    懶得再解釋,上前拉起阿瑤袖子,他無奈道:“別挺了,再挺也高不了。”

    反正他又不嫌棄,真不明白這傻丫頭著什麽急,陸景淵唇角微微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