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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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的夕陽斜斜照進胡家書房,給博古架旁站立的父女二人側臉鍍上一層金色。
阿瑤抬手拿起架子上一枚玉如意,入手溫潤的觸感讓她稍稍心安。扭頭揚起脖子看向旁邊阿爹,隨著她的動作,長長的歎息聲自他嘴中傳出,氣息之長吹得他唇邊胡子直往上翹。
心中“正”字添上最下麵一橫正好湊齊,六個整整齊齊排成一排。從進書房到現在,短短一炷香的時辰,阿爹已經足足長歎了三十次。任憑她百般解釋驚馬,以及後麵馬匹不受控製跑到桑樹林中之事,他依舊不改擔憂本色,長籲短歎個不停。
“哎……”
第三十一聲了。將玉如意放回支架上,袖下拳頭攥緊再鬆開,阿瑤緩緩開口:“阿爹,若是沒有足夠的極品生絲完成進貢的綢緞,胡家會不會有危險?”
“……阿瑤在說什麽,什麽危險?”
胡九齡收拾出城南鋪子讓愛女先去,完全是深思熟慮後的結果。他雖然寵阿瑤,但繼承家業如此大的事上還分得出輕重。生產綢緞是項複雜而又枯燥的過程,不說別的,單是將一根根細密蠶絲從蠶繭中抽出來,這活就不容易,更別說後麵將蠶絲放入織機。如此枯燥而繁重的勞動,很容易消磨人的意誌。阿瑤是他看著長大的,從小沒吃過苦,渾身上下更是缺少韌勁。若是叫她乍接觸,辛苦之下心生抵觸那就得不償失了。
再三思慮後,他決定先培養阿瑤的興趣。其實凡事有利也有弊,抽絲剝繭雖然做起來枯燥,但做熟了順溜起來卻是行雲流水。一根根蠶絲從蠶繭中被抽出來,其中的順滑感讓旁觀者無不心生暢快。知曉這點,他命胡貴連夜找出最熟練的下人,集中調到城南鋪子。等阿瑤去看時,就見百十號下人利落地抽絲,那順溜的感覺,總不至於讓她心生厭惡。
就這樣先把興趣調動起來,等日後再接觸更難的事,也就不會覺得難以上手。
他是這樣想的,也這樣吩咐人做了。可萬事俱備,他的一片苦心卻被那半道截胡的狼崽子全都給毀了。不僅如此,他還公然帶著阿瑤共乘一騎、招搖過市,連他這當爹的都沒帶那般親昵地帶女兒騎過馬。
這能忍?
最不能忍的是,他家傻閨女還幫那狼崽子說話,這簡直是在剜為人父的心!
悲憤之下一聲聲自胸腔湧出,直到他聽到阿瑤的聲音。
“阿爹!”阿瑤不悅地看了他一眼。
“乖阿瑤,不怪爹多想,這世上最難猜的就是人心。知人知麵不知心,對認識不久的人一定要多加提防。”
阿瑤無奈地翻個白眼,“知道啦,那阿爹,剛才我再問你,極品生絲不夠絲綢交不上去,皇家會不會怪罪?”
“延誤皇家之事,哪怕是再微小的事,也有可能招來滅頂之災。不過我們胡家綢緞向來保質保量,不會出現這種可能,阿瑤問這個幹嘛?”
心中某個念頭越發強烈,阿瑤撅嘴:“阿爹隻注意到景哥哥帶女兒出城,後麵那些話您完全沒有聽。”
胡九齡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這不是見你那般自然,坦誠的好像什麽事都沒有一樣,阿爹腦子嗡一下,完全沒心思去聽後麵的了。我好像隱約聽到宋欽文,難道出了什麽事?”
“恩,昨日沈墨慈受了傷,她借此叫宋欽文出來。兩人在我胡家先祖種下的桑樹林中做那等……總之是傷風敗俗之事後,然後沈墨慈說她求了平王,讓宋欽文去臨州參加科考。”
“傷風敗俗之事?”胡九齡大驚,“那臭小子怎能讓你看到。”
“沒有,”阿瑤耳根微紅,下午將兩人打得抱頭鼠竄、又揭穿沈墨慈陰謀後,少年帶她出來。去時繞好久的路,出來隻需要很短一段距離,察覺到不對,當時她就問過他,而少年的回答卻讓她紅了臉。
“剛才他們做得事,看了會長針眼。”
微微撓下耳朵,博古架前阿瑤解釋道:“景哥哥武藝高強,遠遠地聽到兩人在做傷風敗俗之事,帶著我在桑樹林中饒了一圈。等我們過去的時候,兩人正好開始說事。所以女兒剛才就說,阿爹不該懷疑景哥哥,他明明是在幫我們。而且話說回來,女兒下午雖然沒去成城南鋪子,但大體看過了胡家的千畝桑林,也沒白白浪費時間。”
原來如此,胡九齡心裏總算舒坦點,可嘴上他依舊沒鬆口,“有事好好說就是,光天化日之下就把你擄上馬。”
“是驚了馬,他救了我。阿爹,我們先不說這個。就如景哥哥所言,宋舅舅這些年看管鄉下的千畝桑林,眼見著就要倒春寒,各戶養蠶的人家不夠吃,來胡家買桑葉。若是在這其中動點手腳,優先給沈家蠶農桑葉,那我胡家豈不是損失慘重。”
宋冠生不是那樣的人……
胡九齡本能地想搖頭,可想到宋欽文的科舉,他堅定的心終於有所動搖。在獨子的前程以及宋家可能的滿門榮耀麵前,宋冠生當真能堅守本心?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想到此事可能造成的嚴重後果,胡九齡終於從醋缸中浮出來,麵色變得凝重。
見此阿瑤也明白了,“是不是真的有這種可能?”
“既然知道了,就斷不會如此。”
“可若是不知情呢?若非女兒有此奇遇,我們也不會知曉宋欽文與沈墨慈之間的深厚感情。前世這時候宋欽文馬上就要參加鄉試,他比如今還要風光。如此前程遠大之人,舅舅肯定更重視他的意見,想在桑蠶葉上動手腳也更容易些。女兒隱約記得,上巳節倒春寒後,阿爹就開始忙起來。然後再過一個多月,等到綢緞下來的時候,您神色明顯憔悴很多。本來隨著年歲漸長,您很少再走南闖北,大多數時候都是坐鎮青城看著鋪子生意,重要的差事由貴叔出麵。可那次阿爹一反常態地要親自北上送貨,您走後沒一個月,噩耗傳來,胡家商隊進京途中遭遇山匪,所有人被拋屍山崖,屍骨無存。”
說到最後阿瑤眼中蓄滿淚水,聲音中也帶出點哭腔。她忘不了靈堂中那口隻放了衣冠、空空蕩蕩的棺材。老一輩人常說,拋屍荒野之人會化身為孤魂野鬼。前世最後三年大半的日夜,她常常夢到阿爹孤零零飄零在天地間,困苦而淒涼,每每夢醒淚水總會打濕枕頭。
那時她一直不明白,為什麽好端端的阿爹要親自北上。即便重生後,知曉沈墨慈是罪魁禍首,她也不明白一向穩妥的阿爹為何會入套。直到下午桑林中,少年三言兩語拆穿沈墨慈險惡用心後,前世的一切反常都有了解釋。
極品生絲不足,湊不齊進貢綢緞,無奈之下阿爹隻能親自入京。
“前世女兒從未關注過胡家生意上的任何事,以至於如今事到臨頭才想明白。其它的女兒不敢確定,但上巳節後這場倒春寒確實存在。不同於先前那些年幾日便過的倒春寒,這次足足持續將近一旬,最冷的時候甚至身處胡家、有地火龍的女兒,上山進香時都要披上冬日的皮毛大氅。”
胡家後宅整個鋪著地火龍,四季如春,尤其是阿瑤繡樓周圍,地火龍更是燒得格外旺,繡樓內引123言情活水的池子更是常年恒溫,可以隨時下去沐浴,置身其中阿瑤壓根感覺不出時節的變化。這場對蠶農損傷慘重的倒春寒,在她記憶中就沒有印象,是以更是無法提前預知。
這會也是洞悉沈墨慈陰謀後,她仔細回想,才借由跟阿娘上山進香的一個片段想起這時節反常的嚴寒。
她真沒用,阿瑤肩膀耷拉下來。
敏銳地察覺到愛女情緒失落,胡九齡將心思從商場上的層層算計中抽離,眼角眯起滿臉慈愛:“阿爹隻希望阿瑤能無憂無慮,以前許多事從未告訴過你,不知道也怪不得你。再者,阿瑤也不必跟沈家姑娘比。我胡家所生意這麽多年,一直堅持一點:先做人,再做事。”
“先做人,再做事?”阿瑤抬起頭,失落的小臉上若有所感。
“對,人生在世,如果連最基本的做人都不會,就如蓋房子沒打好地基,成就再高,上麵的屋簷多華麗,也是空中樓閣。一時看起來繁花錦繡,可經不起外麵風吹雨打;就算沒有外麵的風吹雨打,沒幾年從根基上爛了也會轟然垮塌。”
好像還真是這樣,阿瑤想起前世的沈墨慈。為了搞垮胡家,她周旋於無數男人中間。可那些位高權重的男人豈是傻的,他們又怎會任由一個女人玩弄於鼓掌之間。雖然她沒接觸過太多公侯子弟,但目前她唯一認識、也比較熟悉的景哥哥,論心智就完全不輸於阿爹。
她就不信,那般放浪形骸的沈墨慈,最終能有什麽好下場。
“阿爹,女兒明白了,做人首先要踏踏實實,仰不愧於天,俯無祚於地。問心無愧之下再行努力,這樣取得的每一點進步都能踏踏實實。”
先前胡九齡一直認為,阿瑤像宋氏多一些,心性過分善良。然而此刻黃昏的書房中,夕陽照進來,看著那張鍍了半邊金色的小臉上寫滿的堅定,他突然發現,這個疼了十三年的女兒骨子裏還是像他。
先前她的善良,或許隻是因為自小他一直將她保護得太好,讓她看慣了太多純善之事,骨子裏胡家人的堅持,讓她認為做人就該如此。其實本性裏,她依舊是胡家人的認真和踏實。
或許他不該有那麽多顧慮,他應該相信她,放手讓她去接觸綢緞生意最真實的一幕。
“就是這樣。”胡九齡滿意地點頭。
在他欣慰的目光中,阿瑤承諾道:“重生以來,女兒想著前世失敗,總想事事跟沈墨慈去比。是女兒想錯了,先前隻知玩樂固然不對,可沈墨慈的陰狠和長袖善舞也不是女兒應該學的。女兒隻需堅守本心,然後盡最大努力就好。”
重生之後,阿瑤一直沉浸在前世沈墨慈的陰影中。直到近兩日連連戳穿沈墨慈的陰謀,她信心大增,借由兩世最信服的阿爹一番話,她總算是茅塞頓開。
她是皇商胡家的獨女阿瑤,又不是沈家身份低微的庶女沈墨慈。那些栽贓陷害、長袖善舞甚至俯下身子勾引男人等等的肮髒手段,她壓根用不著去學。沈墨慈做那些,不就是為了得到胡家。可如今整個胡家都是她的,她所要學的不過是如何接手自家生意、不墜胡家名聲。
隻要堂堂正正,就沒人能傷害得了她。
落日的餘暉直直地照進心房,照得她心裏敞亮,連帶麵容也舒展不少。
看著眉眼突然開闊不少的阿瑤,胡九齡心裏也舒坦不少。他原本希望阿瑤永遠做溫室裏的花朵,如今現實不允許,那他這當爹的所能做的,隻是指導她少走彎路,讓她蛻變成陽光下盛放的牡丹,而非外表豔麗實則劇毒、難登大雅之堂的夾竹桃。
“阿瑤想明白就好,你不要有太大壓力,凡事還有阿爹在。馬上就要晚膳,趕緊去後麵洗洗,換身衣裳。”
因著阿瑤心結解開,胡九齡心下敞亮了不少,晚膳時多用了半碗飯。下午在桑林間轉悠,阿瑤也消耗了不少體力,這會腹中空空也開始埋頭苦吃。見夫婿和女兒都這幅模樣,多年臥病在床食量大減的宋氏,也破天荒多喝了半碗湯。
淮揚菜十分講究原汁原味,同樣是烏雞湯,先用一隻烏雞燉出湯,保留原汁,然後就著湯下另一隻雞精燉。雞肉的香味被完美保留,雞湯也是香氣四溢。這樣做出來的湯營養本就豐富,吃撐了的一家三口昏昏沉沉,晚膳後將將消食便迫不及待地躺下。
或許看阿瑤一點點慢慢變化,胡九齡決定嚐試著相信宋氏。掐去重生之事,他將今日沈墨慈與宋欽文在桑林中所圖之事告知。剛說完後睡意上來,他很快睡去,隻是裏手乍聞此事的宋氏卻是盯著帳頂,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日起來,天果然更冷了些。阿瑤起得早,到正院請安時,青霜已經將錦鼠皮子的薄大氅拿出來給她披上。
“上巳節後這兩日,天氣一日比一日冷,奴婢看著竟像是倒春寒。春捂秋凍,姑娘可千萬得穿得暖和些。”
記憶中事被證實,由著青霜將衣裳打理好,簡單地梳個發髻後,阿瑤快步向正院走去。
剛到正院門口,便見胡貴急匆匆自外院走進來。
“貴叔,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匆忙停下腳步,胡貴臉上難掩氣憤,“宋家人又來了,這次是負荊請罪。”
他家胡家這樣積德行善的人家,怎麽偏偏攤上這麽門糟心親戚。前兩天楊氏母女來鬧,這會大清早的又弄這麽一出。光膀子背著荊條棍穿過大半青城,引得人指指點點,好多人都圍在府門前看。把事鬧這麽大,是想徹底讓胡家淪為青城百姓的笑柄?
胡貴是當真誤會了,雖然楊氏奸滑,可宋冠生卻是難得有原則的老實人。之所以把陣仗弄這麽大,就是因為他對胡家抱有悔意。
人都已經登門了,總不能避而不見。聽到胡貴來報,換身衣裳披好大氅,胡九齡帶著阿瑤往府門外走去,這次連宋氏也跟了出來。
寬大巍峨的胡府宅門前,宋冠生隻著薄薄一層中衣,背著荊條跪在最前麵。在他後麵依次跪楊氏、宋欽文和宋欽蓉,其中宋欽文背上也同樣綁著荊條。剛才一家四口招搖過市,引來圍觀者無數,這會胡家門前空地上圍著的百姓雖不如楊氏母女鬧事時那日多,但仔細數數也少不了多少。與前幾日不同的是,這次大部分人鄙夷的目光都投向宋家四人。
父女倆出來時,就見到與幾日前幾乎相近的一幕。胡九齡尚且能沉得住氣,阿瑤難掩驚訝,“怎麽又是這樣?”
“又是?”跨出門檻的宋氏疑惑,隨即想明白過來。
可想明白後她才更是難受,聽著四周沸沸揚揚的奚落之言,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出當日阿瑤麵對的是怎樣的難堪。她的女兒才十三歲,前麵未經曆過任何壓力,第一次就麵對如此大的風浪。而那時她這個當娘的,竟然因為對娘家侄子的信任,而選擇去懷疑她,甚至在出事後直接暈倒,在她最需要的時候未能給予她任何支持。
她都做了什麽!
以帕掩麵,宋氏眼中懊悔幾乎要化為實質。再也忍不住,掙脫後麵攙扶的丫鬟,她顫抖著走下台階,伸出食指指著麵前親兄弟腦門。
“你還有臉來這。”
“姐姐。”
“我嫁進來這些年,胡家給了宋家多少好處?你管著胡家鄉下的千畝桑林,楊氏安心在家做起了貴太太。你們的一雙兒女,欽文和阿蓉讀書,我給他最好的筆墨紙硯。這幾次科舉,老爺親自安排胡家新造的樓船送他去州城。”
“姐……”宋冠生聲音更低了。
“這些還隻是你們知道的,在你們不知道的地方,老爺舍下臉麵,親自應酬負責監考的衙役和考官,拜托他們一視同仁,不要因為欽文出身普通農戶就對他有所輕視。前麵那麽多年考秀才,一直是官宦子弟奪得魁首,這次為什麽偏偏是欽文得?你們所有人都以為他才學好、他是文曲星下凡,可你們不知道,這背後都是我家老爺的銀子和麵子給摞起來的!“
還有這等事?
圍觀百姓嘩然。宋欽文為何出名?不就是因為他從官宦子弟壟斷的科舉中殺出重圍,以貧寒學子身份奪得魁首!可現如今真相大白,原來這背後是胡老爺暗中運作。
“能結胡家這門親戚,可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就這樣有人還忙不迭撇清關係,敲鑼打鼓還人家珠寶首飾。我就奇怪,那些東西本就是胡家姑娘所贈,他們不過是還回去,有什麽值得炫耀?”
“這我知道,楊氏不止一次說過,宋欽文是文曲星下凡,將來要做大官的。民不與官鬥,胡家一介商戶,巴結著他們宋家不是應該?”
“什麽文曲星,那金光燦燦的名聲,可都是胡老爺金子堆出來的。”
剛才那番話若是從胡九齡嘴裏說出來,說不定還會有人懷疑,偏偏話是從宋氏嘴裏說出來的。這年頭出嫁的姑娘硬不硬氣,很大程度上看娘家,所以一般做了媳婦的姑娘大都會注意與娘家關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沒人會輕易往娘家身上潑髒水。這番話從宋氏嘴裏說出來,一時間無人懷疑。
除去楊氏,這些年兒子是她的支柱,也是她麵對胡家“施舍”時能維持住自尊最大的理由。雖然欽文生員名額被奪,但她始終堅信,隻要有才學,終有一日他會出人頭地,會帶她揚眉吐氣。
否認宋欽文的才學,就是否認了她十幾年的堅持和驕傲。
“這不可能,欽文得魁首的文章曾被張榜公示。”
“閉嘴。”宋冠生扭頭,嗬斥住她。
宋氏走到楊氏跟前,就是這人,當日害她女兒受千夫所指。她未盡為人母的本分固然有錯,可這個拿了胡家無數好處,回頭卻陷害她女兒的白眼狼更可恨。
“頭三名文章都曾在州府門前被張榜,莫非你以為隻有欽文一人?多數人看過後,都說文章不相上下。向來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楊氏,你憑什麽以為那些家學淵源的優秀官宦子弟不如宋欽文這麽個寒門學子?本來老爺費了這麽大勁,我想告訴你們,可他卻攔著我,說兩家是親戚沒必要算這麽清楚。沒想到老爺的心胸寬大,竟然養出了你們這麽一群白眼狼,拿著胡家好處吃香的喝辣的,卻覺得胡家高高在上施舍你們,踐踏你們的自尊。你問問在場這些人,他們有多少人求之不得被銀子砸。”
“姐,我錯了。”
宋氏甩開宋冠生抱著她腿的手,厭惡道:“別喊我,我娘家沒你們這群白眼狼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