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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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間霧氣剛剛散去,刺骨的寒意透過絲絲涼氣直往骨頭縫裏鑽。一陣風自江麵吹來,換上厚實棉衣的百姓忙拉緊衣裳,可隻著單薄中衣的宋冠生卻似渾然未覺。
背負荊條,雙膝跪地,雙手撐著地麵往前爬,他亦步亦趨地跟在宋氏後麵。
“阿姐,我知道自己白眼狼,但你身子不好不宜動怒,你聽我說,說完我立刻就走。”
回過味來的宋氏如今是丁點也不想看到娘家人,如果她輕易原諒了他們,那阿瑤受過的委屈算什麽?那可是她的親生女兒,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前麵十三年她已經虧欠她那麽多,如今她補償都來不及,怎會任由宋家人在這狡辯。
明明她已經極力躲閃,可宋冠生依舊能追上來。看著手足並用,喪家犬般追在她身後的親弟弟,宋氏無奈地停下。
“楊氏和阿蓉母女倆前幾日在府門前鬧,讓阿瑤吃了多少難堪。那些流言蜚語,莫說她一個十三歲的姑娘,三十的婦人都不一定扛得住。”
可阿瑤最後不是沒事。昨日桑林幽會便是宋欽蓉傳得話,她是知道阿慈幫兄長科舉之事的。本來她就同情阿慈遭遇,如今迫於阿爹威嚴,跪在胡府門前被人指指點點,感同身受之下她對阿瑤更是憤恨。
“幹嘛不依不饒。”
看阿爹如條狗般卑微地追在姑母身後,她心裏難受極了。撐在地上的手緊握成拳,輕聲咕噥出來。
她的聲音別人聽不見,離得近的宋氏卻聽得一清二楚。
“不依不饒?”氣憤之下她站到宋欽蓉麵前,“宋欽蓉,你跟宋欽文還真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妹,楊氏教導出來的一雙好兒女。前日拜師儀式上宋欽文怎麽說來著?反正真相大白,我家阿瑤也沒受什麽傷害,何必如此不依不饒。”
“混賬!”
亦步亦趨地跟在長姐身後,恰好來到宋欽蓉跟前。同樣聽到她的不忿之言,宋冠生挺直身子,兩巴掌直接扇過去。
宋冠生可不是沈金山那等養尊處優的老爺,負責看管胡家千畝桑林,往常他沒少下地幹活,胳膊上力氣早就練了出來。如今十成力氣用出來,兩巴掌扇下去,直接把宋欽蓉扇得跌倒在地,足足往外滑出去兩尺。堪堪停住後,一口血直接吐出來,雙頰更是紅得如埋在胭脂盆裏染過。
胡府門前響起一片抽氣聲,驚訝過後,此刻卻沒人同情宋欽蓉。
“胡家對他們宋家多好啊,宋家這些年吃香的喝辣的,那些銀子還不都是從胡家手裏得來。”
“可人家家裏出個文曲星,兄妹倆心氣高,覺得胡家給那些山珍海味、珠寶首飾,是在拿銀子羞辱他們。”
“要是給銀子、給管事權,遇到事暗中全力襄助,這樣都算是羞辱的話……胡夫人剛那句話說得沒錯,不知道有多少人盼著被羞辱。我想在座的各位老少,應該都不會拒絕。”
“明明就是積善人家遇到了一堆白眼狼親戚。”
終於有一人一語中的,方才還點頭表示想被羞辱的眾人這會皆麵露讚同之色。再看向宋欽蓉時,他們臉上已經沒了定點同情,全是鄙視。
身在福中不知福。
被如此多人鄙夷的目光看著,宋欽蓉隻覺全身上下都在被烈火灼燒。她好希望自己現在能暈過去,可大概是胡家送來的補品太多,她身子骨一直很好,即便挨了重重的兩巴掌也沒有絲毫眩暈的跡象。
終於忍受不住,她憤恨地看向四周:“都已經來道歉了,還這樣做什麽?”
“阿娘,她好像有些受不了了。”
察覺到宋氏身子有些搖晃,阿瑤忙從台階上走下來,挽起胳膊扶住她,同時睜大眼睛看著地上的宋欽蓉。
前世宋欽蓉名義上裝著她的好姐妹,實則死心塌地跟在沈墨慈身後。宋家兄妹二人,一個入贅胡家,趁著經營失敗把家業往沈墨慈懷裏送;另一個陪在她身邊,用盡各種機會說沈墨慈好話,讓當時內疚無法撐起家業的自己對手腕強硬的沈墨慈敬佩不已,近而毫無防備。
兄妹二人配合得天衣無縫,無所不用其極,聯手把胡家萬貫家財送到了沈墨慈手中。
現如今宋欽蓉如此淒慘,她必須得睜大眼看個明白。
阿瑤本意是這樣的,可她這幅表情落到圍觀百姓眼中就不一樣了。看著胡家姑娘圓整的杏眼中掩飾不住的驚訝,聽著她柔軟的聲音,聯想到前日拜師儀式上她從知州大人手裏救下沈家姑娘那一幕,眾人的思維在跑偏的路上一去不複返,八匹馬都拉不回來。
就連宋氏也誤會了,她家阿瑤多善良,見她身子不舒服急忙跑過來扶著。她一定是被宋欽蓉淒慘的模樣嚇到了。
“她這是自作自受,阿瑤別怕。阿娘沒事,你先上去跟你阿爹呆著。”
果然是被嚇到了,有宋氏出言證實,眾人跑偏的思維徹底蓋棺定論。
“可阿娘在生氣,您身體不好,女兒陪著您。”
宋氏心裏那叫一個感動,不僅是她,連圍觀眾人也感動了。明明被嚇到了,還堅持照顧阿娘,胡家姑娘果然純孝。不愧是空海大師和墨大儒為亡妻看中的徒弟,知州大人一力認下的師妹,單為人處世就比同齡姑娘強太多。
現場唯二察明確阿瑤用意的,隻有高台上的胡九齡,以及趴在地上的宋欽蓉。前者對此樂見其成,笑嗬嗬看著下麵,叫他拆自家姑娘台更是是一萬個不可能。至於後者,這會她說話有人信?連她自己也明白沒人會信,這會隻能聽著周圍對阿瑤的讚譽之聲,氣到五內俱焚。
見無人揭穿,阿瑤更是把眼睛瞪得老大,盡情欣賞著宋欽蓉有苦難言的痛苦模樣。
看阿瑤都嚇成什麽樣了!心疼到不行,宋氏對宋欽蓉恨得更是厲害:“被這麽多人指指點點不好受吧?親身經曆過,現在你們兄妹倆還好意思說什麽都是過去的事,也沒對我家阿瑤造成什麽傷害?”
宋欽蓉啞口無言。
“阿瑤,舅舅對不起你。”
宋冠生再次跟上來,宋氏一個轉身,利落地將阿瑤護在身後,“阿瑤心軟,你別嚇到他。冠生,我們姐弟相差十歲,我是看著你長大的,我們像姐弟更像母子。我這輩子就阿瑤一個女兒,你是她親舅舅,我不奢求你對她好,但你們能不能別一而再再而三地幫外人傷害她?算我求你!”
“阿娘死得早,小時候都是阿姐給我洗衣做飯,這些我全都沒忘。他們娘仨做出那樣的混賬事,我實在無顏見阿姐。”
“那你還來幹嘛?”捂住心口,宋氏眼眶盈滿淚水。
“阿姐別氣,先聽我說完。本來我也可以靜悄悄登門賠罪,可他們娘仨做得事實在太混賬,差點毀了胡家名聲,光那樣做怎麽夠。幼時阿姐就給我講過負荊請罪的故事,我想當著青城所有人的麵把這事說明白。”
“老爺!”
雖然來之前宋冠生已經把話說明白,但楊氏心中尚存一絲僥幸。也許他是想當著這麽多人麵道歉,讓宋氏不得不原諒,借此保住宋家現有的一切?
拜師儀式後被強行帶到鄉下,住在低矮的土胚房中,沒有丫鬟婆子伺候,洗腳水都要自己燒,飯更是要自己親手做。晚上睡覺時沒了香軟的床,土炕膕的人全身都疼,粗糙的被子更是劃得她細嫩的肌膚受不了。才兩天功夫,她已經深切體味到貧苦的日子有多難熬,過慣養尊處優日子的她早已受不了貧寒。
她不想失去現在的一切!
可老爺卻是鐵了心,當著這麽多人麵絕無反悔的可能,若是他把那番話說出來,名聲、銀子、田產,宋家可就什麽都沒有了!
“你給我閉嘴,我這輩子最後悔的兩件事,一是娶了你個短視的婦人;還有就是放任你教養孩子,生生把他們兄妹教成了一樣的德性!”
嗬斥住楊氏,宋冠生跪在宋氏跟前,“今日當著所有人的麵,我要說兩件事。第一是給胡家道歉,前麵的事的確是宋家人貪心;第二是我打算把這些年胡家給予宋家的所有東西還回去,我們沒臉、也沒資格要這些東西。”
說完他五體投地,朝宋氏跪下去,“阿姐,如今冠生能做的隻有這些。冠生不求你原諒,隻希望你能為自己身子著想,不要讓他們娘仨氣著。”
宋家總算還有個明白人,圍觀百姓紛紛點頭。鄉裏鄉親的他們誰不了解誰,宋冠生是個難得的老實人,幹活勤快、人也和善,隻是娶了個楊氏那樣的攪家精。
“楊氏的確可恨,可宋冠生畢竟是親弟弟。都做到這份上了,就原諒他吧。”
人群中逐漸有這樣的聲音響起,當然也有人說,夫妻一體,原諒宋冠生了,那楊氏不繼續跟著享福。
這可是她一手帶大的嫡親弟弟,他們體內流著同樣的鮮血,想到這宋氏的心中又怎能不煎熬。
“阿娘。”
阿瑤擔憂的聲音喚醒了宋氏神智,聽著四周爭執,看向腳下跪著的宋冠生,宋氏無力地開口,“冠生,你是我嫡親的弟弟。如果隻是過去那點事,如今你已經道歉,就算看在死去爹娘的份上我也會原諒你。可你知不知道,欽文他想毀了整個胡家。”
“什麽?!”
這下不隻四周百姓,連痛哭流涕的宋冠生也愣住了。下意識地往宋欽文那邊看去,察覺到兒子躲閃的目光,他心裏咯噔一下。
其實楊氏猜得沒錯,他的確是想以退為進。隻是他要爭取的並非宋家家產,就如剛才所言:那些東西他真的沒臉要。他實際所求的是阿姐對他的原諒。他對阿姐有情,可對自己的一雙兒女也並非無情。帶欽文與阿蓉回鄉下,就是希望他們能在清貧的日子中體會先前從未經曆過的東西,真正能把性子扭過來。等過幾年他們倆改好了,到時他再登胡家門,以阿姐的性子肯定不會對他們置之不理。
他知道自己這樣想很自私,可他真心希望親戚間能親親熱熱、和和睦睦。
可如今,他感覺自己的想法要落空。
“阿姐,到底是怎麽回事?”
“昨日……”
還有其它事!這事足以威脅到胡家根本!對宋家的鄙夷之情有增無減,與此同時眾人灼熱的目光齊刷刷看向宋氏。
目光太過熱烈,宋氏聲音頓住。恰好此時,一直站在台階上冷眼旁觀的胡九齡開口了。
“進府再說。”
說完他朝阿瑤點頭,後者扶起宋氏走向台階。自知事關重大,宋冠生趕緊站起來,跟在娘倆後麵往胡家走。而楊氏母子三人更是長舒一口氣,進了胡家門、總歸比呆在這被人指指點點要強,幾人也忙不迭跟上。
可當他們邁上台階,正準備過門檻時,從裏麵殺出來一尊撲克臉的大管家——胡貴。
“先前還首飾那次老爺已經言明,不歡迎幾位入府。”
跟在胡貴身後,一排身強體壯的護院依次排開將大門堵得密不透風,虎視眈眈地盯著娘仨。那嚴肅的神情,大有要是硬闖就架起你四腳把你扔出去、重重扔下台階的架勢。
即便理智上覺得當著如此多人麵,胡家不敢做這麽絕;可私心裏母子三人還是篤信,胡家絕對能做出這樣的事。
有高高圍牆保護的胡家後宅進不了,圍牆外麵則是虎視眈眈、唾沫星子能把他們淹死的青城百姓,怎麽選擇趨利避害的三人都很清楚。眼見憑自己的本事進不去,他們有誌一同地把目光集中在了前麵的宋冠生身上。
“阿爹。”
“冠生。”
母女倆的呼喊讓走到映白牆處,將要進二門的四人停下腳步。
宋冠生回頭,見寒風瑟瑟中妻兒被護院攔在門口,畢竟是相伴多年的家人,即便再氣他心裏也有所憐憫。
“姐夫、阿姐,我知道是他們娘仨糊塗,可……”話到嘴邊他怎麽都說不出口。
“舅舅是想讓他們進來?”阿瑤疑惑道,恰好一陣冷風吹來,即便裹著皮裘,依舊有少許風吹到脖子裏,她不由打個冷顫。
這幅模樣落到宋氏眼裏,就是女兒又被嚇到了。
將將鬆動的心思再次冷硬,她冷下臉:“想進來?不怕我胡家的銅臭味玷汙了讀書人清高的鞋?”
宋氏的話清晰地傳到門邊,滿含期冀地楊氏臉色微變。的確,她看不起胡家。商戶人家銀子再多有什麽用,當官的稍微使點絆子還不得大把大把地往外送。而她家欽文,將來肯定要當官的。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雖然現在宋家不比胡家,可將來呢?胡家對他們那麽好,不就是覺得欽文讀書好、將來有出息,趁早打好關係。
別因為她看不出胡家人心裏那點小九九。
正因如此,每次胡家送東西來時,她雖麵上掛著熱情的笑容,心下卻是頗為不屑。而這份不屑,能讓她在麵對胡家“施舍”時心裏更好受些。
可宋氏接二連三,先是揭穿欽文科考之事,再然後又如此嘲弄,讓她心底某個堅定且賴以為生的信念有所動搖。
“我家欽文可是讀書人。”
“阿娘。”宋欽文皺眉,餘光看向院內的表妹。她杏眼圓睜、逆光的小臉有股別樣的柔美,單看容貌竟絲毫不輸阿慈。
他並非全然癡傻之人,阿慈做派他也隱隱有所察覺。昨日氣頭上雖然狠狠反駁小侯爺,可冷靜下來後他也知道此事並非毫無可能。還有一點他自己也不想承認,之所以下意識地反駁,是因為他不想被表妹看輕。
從小到大他一直是表妹身邊最親近的同齡男子,表妹對他信任又崇拜。可憑空冒出個小侯爺,又是住到胡家、又是當師兄,昨日兩人還並乘一騎招搖過市,在桑林間更是親密無間,這種從未有過的親昵,讓他心裏隱隱有些威脅。那感覺就像幼時過年的膠牙餳,被鄰家身高體壯的孩子搶去一樣。
先前他對阿慈好,是篤定表妹不會離開他。可如今眼見兩人相形漸遠,他開始驚慌、急迫。此時此刻被攔在胡家門前,被如此多人指指點點,難堪之餘他更不想再被表妹看輕。
長歎一聲,他扶起宋氏胳膊,“既然阿爹有事商議,那咱們先走吧。”
深深地看了眼阿瑤,隔著門框他朝裏麵拱手:“先前之事的確是欽文做得不妥,他日欽文定會補償。既然如今胡家不願看到欽文,那我等便先行告退。”
說完他半強迫地扶著楊氏、又給宋欽蓉打個眼色,挺直脊梁朝台階下走去。阿慈已經幫他安排好鄉試,待到他日金榜題名,他定會做出補償。到那時,表妹肯定也會對他重展笑顏。
這般想著,宋欽文神色越發嚴肅。讀書人自有一番凜然不可犯的氣場,此刻他氣場全開,一時間眾人非但不敢言語,反倒自覺給他讓出一條路。
這樣光明正大的走,總比進胡家被那些踩低捧高的下人作踐要好,楊氏和宋欽蓉長舒一口氣。尤其是楊氏,本已動搖的信心再次堅定。她兒子可是文曲星下凡,看,大家都敬著那。不僅他們,連宋欽文都漸漸放鬆。
可他們放心的太早了。
站在台階上,胡貴遙望大搖大擺離開的母子三人。見他們昂首挺胸,他不禁冷笑:給三分顏色就敢開染坊。
幾次三番幫著外人害他們姑娘不說,現在還把算盤打到胡家身上,真當他們是麵團做得、任人搓扁捏圓。老爺需要仁善名聲,姑娘心軟,那他這做下人的就得為主子分憂,當一回“刁奴”。
“各位鄉親父老,這邊也沒事了,大冷天的大家趕緊回去暖和下,都散了吧。”
拱拱手朝下麵裏三層外三層的百姓說著,同時他朝混在人群中的下人打個眼色,然後吩咐人關門。
咯吱聲傳來,沉重的大門關上。圍觀眾人雖然好奇不已,但這會也知道不可能有什麽消息,三兩結伴沿來時方向回去,絲毫沒注意到人群中有那麽幾個人走得格外快。
走了沒一會便到了城東與城西交匯的十字路口,正值晨間開市,這裏有不少人挑著扁擔賣菜。放鬆下來的楊氏想著這幾日鄉下粗糙的衣食,便停下來準備買點新鮮蔬菜,再買隻雞、割點肉,回去吃頓好的。
彎腰在攤位前挑挑揀揀,後麵突然響起聲音。
“不要臉的白眼狼。”
誰!驚訝之下抬頭,迎麵一枚雞蛋飛來,蛋殼炸開直接塗了她一頭一臉。
“害胡家姑娘、死不悔改、不要臉。”
種種羞辱之言自四麵八方傳來,臭雞蛋、爛菜葉子紛紛朝母子三人扔來。剛開始人少點,他們左右抵擋尚能支撐,可隨著沒多久不少看熱鬧的人趕來加入隊伍,密集如暴雨般的種種汙物扔來,宋家母子三人再也無力支撐,隻能抱著頭往西邊跑。
偏偏不少人也是從城西趕過來的,這會正好順路回去。出了菜市場沒菜葉子,他們便開始吐唾沫,有頑皮的孩童甚至撿起地上石子朝他們身上扔。
等三人逃到城西宅子時,已經是滿身狼藉,守門婆子差點沒認出來。
一片狼藉的菜市場中,剛才挑起事端的幾人道歉的道歉,掏銀子的掏銀子,沒幾下就把事情抹平。菜農看銀子給得痛快,省得他們大半天蹲在著吹著冷風賣,臉上笑開了花,直道沒事不說,還連聲囑咐他們:下次有這等好事,一定要再挑他家的菜雲雲。
在宋家母子三人抱頭鼠竄的同時,胡家廳堂內,胡九齡三言兩語將宋欽文與沈墨慈幽會之事說個明白。
“這……我想著欽文學問好,宋家日後也要交到他手上,這些年一直讓他幫忙管賬。還好阿瑤聰明及時發現,不然若是他真幫沈家姑娘做出這等事,害了胡家……那我真是死一萬次也不足惜。”
想到這種可能,宋冠生膽寒之餘,更是火冒三丈:“我這便將桑林賬冊交過來,然後回家抽死那混賬。”
“不必,”胡九齡搖頭,眼中滿是晦暗不明:“答應沈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