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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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兩?”

    這隻狡猾的九尾老狐狸,什麽時候成了扣扣索索的鐵公雞。太過驚訝之下,剛豪氣喊出十萬兩的沈金山不自覺問出聲。

    胡九齡看了他一眼,沒有開口,而是將目光轉向從方才起便一直盯著自家姑娘的小侯爺。別人可能怕位高權重的小侯爺,可身為皇商見慣了京城的達官權貴,他本身就沒那麽怕。即便怕,事關愛女阿瑤,他也會立刻變成那個無所畏懼的父親。

    明明昨晚已經答應過他,到現在還賊心不死。

    “莫非侯爺不允許捐十兩?”

    陸景淵尚沉浸在對那丫頭的懷疑中,征募軍餉對他來說隻是小事,即便他一兩銀子都帶不回去,皇帝舅舅那邊也不會有絲毫責怪。雖然這種情況不太可能,但最起碼保證了他沒有絲毫後顧之憂,可以將有關那丫頭的事放在第一位。

    是以沈金山開口時他並未理會,可現在出聲的是胡九齡,為了那丫頭他也得鄭重對待。

    “捐多少全憑自願。本候說過的話不會收回,今日所募捐軍餉,可以抵償日後稅賦。”

    “沈兄可聽清楚了?全憑自願。”麵對沈金山,胡九齡重複著第一句,手中籌碼絲毫未變。

    有他帶頭,依附胡家的商賈肯定不敢強出頭,這會有誌一同地擺出綠色籌碼,中立商賈見此紛紛遲疑觀望。至於平日追隨沈金山,這會本應跟上給他捧場的那些商賈,這會全都推出一枚綠色籌碼,臉色更是比籌碼還要發綠。

    能不綠麽?小侯爺方才後一句話,字字句句如尖針般刺入他們心頭。今日募捐才能抵稅,昨晚暖鍋宴上那畫押契書上大把的銀子,不、算、數!

    昨日吸了阿芙蓉暈乎乎的,氣氛熱烈之下,他們喊出來的數字一個比一個多,契書上那數目已經是他們所能出的極限。金牌令箭、府兵開道、滿城宣揚,這麽大的榮耀在前,他們卻從一開始便喪失了擁有的機會。

    痛心疾首、悔不當初,這會見沈金山出銀子如此痛快,這幫人全都恨上了他。挖個那麽大的坑讓他們跳,自己卻囫圇出來。想爭會首?門都沒有!

    於是乎,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這些多年來死心塌地跟著沈金山的商賈,這會全都隨著胡九齡,推出一塊綠色籌碼。

    “十兩。”

    “我出十兩。”

    “不敢與沈老爺爭鋒,我也隨大流跟十兩。”

    有他們帶頭,原本遲疑觀望的中立商賈,也紛紛舉起手中的綠色牌子。

    募捐第一輪,除去鶴立雞群的沈金山外,其餘所有商賈都不約而同地出了十兩銀子。

    “這是怎麽回事?”

    如此清晰明了的數字,壓根不用特別去記。不過阿瑤做事認真,還是在第一張紙上二十三位商賈中找到沈金山名字,在後麵記個“十萬”,然後其它空白處寫個鬥大的“十兩”。寥寥幾筆記完後,她看向旁邊商賈。

    他們怎會向著阿爹?景哥哥葫蘆裏到底再賣什麽藥。

    “胡姑娘,還請公布結果。”沈金山催促著阿瑤,乎昔日同盟反水,他壓根不在乎。商人重利,等自己當上會首後,不愁他們不急吼吼貼上來。目光掃過敬陪末座的這些人,到時他自會讓他們知道後悔。

    “沈老爺捐銀十萬兩,請金牌令箭,儀仗開道沿街報喜。”

    阿瑤拿起金牌,金牌放下還沒多久,上麵依舊帶著一絲溫熱。下意識地看向景哥哥,他正襟危坐、臉上依舊是一派官威,然後她目光轉移,略有些緊張地看向阿爹。收到她的目光,阿爹抬頭給她打個安慰的眼色,然後臉上滿是自信,見此她終於稍稍放心。

    阿爹肯定還有後手,她如此想著。

    可隨著這種想法卻越發不堅定。

    烤全羊端上來,彈撥爾和納格拉鼓歡快的聲音響起,穿著西域特色服侍,帶著鈴鐺手環和腳鏈的舞姬跳起充滿異域風情的舞蹈,叮鈴聲合著愉悅的音調,整個雲來樓內的氣氛越發熱烈。

    與此同時一輪輪募捐也在進行,每次起頭後,沈金山總會一馬當先喊出十萬兩,而阿爹則始終老神在在地推出麵前那枚綠色籌碼。

    不多不少,就十兩。

    要不是舞姬的舞蹈熱情,烤全羊宴本身的熱烈,這會氣氛一定會非常尷尬。

    其餘人也跟風隻捐十兩,留下沈金山鶴立雞群。記賬的阿瑤省事了,隻需在第一張底下畫“正”字就好。橫平豎直的筆畫畫下來,隨著阿爹再一次推出綠色籌碼,她已經整整湊齊一個“正”字。

    “沈老爺捐銀十萬兩,請金牌令箭……”

    重複著一模一樣的話,阿瑤越發打不起精神。

    與她截然相反的是,隨著府兵抬著依仗一次次招搖過市,敲鑼打鼓喊著“沈金山為西北將士捐銀十萬兩”,這則消息迅速傳遍青城大街小巷。

    沈家老爺竟然這麽大方?

    一次是裝模作樣,兩次是打腫臉充胖子,等到第三次,整整三十萬兩銀子,這筆尋常人從未聽過的巨款,徹底征服了青城百姓。不管沈金山為人如何,最起碼事關家國大事,人家從不會推脫。

    而等到四十萬、五十萬兩的時候,青城百姓已經開始對沈金山肅然起敬。

    “平日就算再摳又如何?奢侈還是節約那都是個人習慣。事關名族大義如此豁得出去,單這點沈老爺就比胡老爺要強。”

    “沈老爺好,用不著拉胡老爺當墊背吧?”

    “十萬兩銀子就沿街報喜,沈老爺已經有五次,胡老爺那麽有錢卻連一次都不肯出,這還不許人說?”

    募捐之事雖然自願,沒有人說不出錢有錯,可那麽有錢卻一次都不肯出,總歸是有點說不過去。方才為胡九齡辯白之人,如今啞口無言。

    雲來樓內阿瑤也想到了此點,烤全羊已經被分光,時近正午眼見就是最後一輪募捐,阿爹到底在想什麽?

    不僅是他,先前打定主意要跟著胡九齡的商賈這會也有些遲疑,到現在為止他們每個人出了五十兩,雖說第六輪不太可能如此,可萬一……六十兩銀子,尋常□□致點,一頓飯都不止這個數,真傳出去他們還要不要做人?

    阿爹……阿瑤焦急地朝裏麵看過去,可這次阿爹卻仿佛跟她沒了默契。眼見著舞姬跳完最後一支舞,她不得不硬著頭皮宣布:“最後一輪募捐,開始!”

    “沈某出十萬兩。”與前五次一樣,沈金山依舊先聲奪人。

    與此同時,視線焦點中的胡九齡再次拿起那枚綠色籌碼,見此阿瑤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胡某出十兩。”

    什麽……滿場嘩然,甚至連退下的舞姬都停住了腳步。

    “阿爹!”阿爹忍不住喊出聲,然後滿臉期冀地問道:“你是不是在開玩笑?”

    先前胡九齡出十兩時,沈金山還曾懷疑過,這老狐狸在打什麽鬼主意。雖然昨日被他要去那麽一大筆現銀,可偌大胡家不至於拿不出個十萬八萬。隨著五次“十兩”喊出,他心中疑惑越來越重,直到第六次後到達頂峰。

    “胡老爺定是在開玩笑,滿青城誰不知胡家最是豪富。”

    “胡某是不是在開玩笑,沈兄不應該最清楚?”胡九齡反問道,然後當著眾人麵左手高高舉起那一枚綠色籌碼:“話既說出概不反悔,胡某就捐這十兩。”

    果然是因為昨日被他要去的銀子?雖然心下不解,但聽他徹底確定後,沈金山終於放下心來。與此同時,他心中還升起一股對自己足智多謀的自得。

    還真就十兩?

    這下在場大多數商賈坐不住了,依附胡家的商賈開始紛紛勸起來。見胡九齡一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模樣,無奈之下他們隻能放棄。

    “胡兄,對不住,我黃家可丟不起這人,我捐十萬兩。”

    “我也捐十萬兩。”

    除去依附沈家的商賈外,其餘大多數商賈紛紛捐了十萬兩。相比於後者的矛盾,前者則是高興異常。本以為今日丟臉要丟大發了,沒想到還有胡老爺跟他們一起丟。胡老爺多有臉麵,有他在前麵頂著,肯定沒他們什麽事,幾人不無幸災樂禍地想著。

    心下鬱悶,阿瑤提筆在下一張空白名冊後麵記錄著。各種十萬兩後,聽阿爹依舊未曾改口,顫抖著寫下“十兩”二字,她心下鬱悶達到頂點。餘光看著旁邊幸災樂禍的商賈,她氣不打一處來。

    可身為阿爹的女兒,這會她實在沒臉去問。

    收起筆,她強打起精神,最後看向前麵。剛想開口說點什麽,沈金山聲音響起。

    “胡姑娘,還請宣布結果?”

    這會沈金山是得意的,雖然不少人捐了十萬兩,等會報喜的名字肯定要跟他擺在一起,但前五次他卻是獨占鼇頭。這會他都能想象得出,外麵那些百姓一次次聽到他名字後,從懷疑到歎服再到徹底敬佩的轉變。

    痛快,真是痛快。

    這……阿瑤皺眉,十分不甘心地張口:“那……”

    還沒說出第一個字,一直老神在在坐在那、任憑別人怎麽勸都巋然不動的胡九齡突然開口:“慢著,在場還有人沒捐。”

    誰?二十多位商賈麵麵相覷,連帶著陸景淵也有些疑惑。疑惑於胡九齡的態度,更疑惑於到底漏了哪個人。

    “沒有錯漏。”查了一遍花名冊,阿瑤小聲道。

    原來是她!相隔半個大廳,耳聰目明的陸景淵聽到阿瑤聲音,瞬間想明白過來。

    “今日阿瑤雖是前來幫侯爺記賬,可她是我胡九齡的女兒。當日拜師儀式時胡某便說過,日後胡家的一切都歸阿瑤。可這孩子太孝順,即便庫房鑰匙在她身上,也從沒有那種抓牢家產、把我這糟老頭趕下去的心。”

    胡九齡最後一句話,可算是紮到了不少有兒子,且本身已經年邁的商賈心裏。不同於胡家千畝地裏一根獨苗,他們家中大都兒女成群。姑娘還好點,但兒子們隨著長大成親,長房、二房、三房,有意無意間,一個個全把心思打在家產身上。而日漸年邁、感覺到身體衰弱的他們,則感到由衷的憤怒和恐懼。

    拿著庫房鑰匙都不帶動丁點東西?放他們家中想都不敢想!

    心下這樣感慨,眾人卻是都明白,胡九齡這是打算替閨女捐個大的,也算是給她鋪路。

    他們想得沒錯,在阿瑤略顯迷惘的目光中,胡九齡滿是鼓勵地看著她,直接喊出一個數:“阿瑤代表胡家,捐一百萬兩!”

    一百萬兩!傾盡他們全族家產也拿不出這個數,胡老爺一出手果然是大手筆。比起他來,沈金山那一次次的十萬兩,又何其小家子氣。

    還未完全放鬆下來的沈金山整個人都懵了,一百萬兩,剛給了他三成,胡九齡從哪弄來那麽多銀子。

    “沈老爺可還要更改?”

    聽到小侯爺的疑問,沈金山麵露難色。六十萬兩已經是沈家所能拿出的極限,他本想著將這筆銀子捐出去,然後從胡九齡那拿來的繼續維持沈家綢緞莊正常運作。可沒曾想胡九齡突然來了這麽一手,直接打得他措手不及。

    已經投了六十萬兩,難道要輕易放棄?

    如今的沈金山就如一個輸紅了眼的賭徒,想到當上會首後的種種便利,他咬咬牙。

    “沈某再追加五十萬兩,整整一百一十萬兩。”

    “一百二十萬。”胡九齡輕飄飄喊道。

    “六十五萬兩,一百二十五萬。”

    “一百三十萬。”

    “一百三十五萬。”

    “一百四十萬。”忍不住了吧?胡九齡唇畔笑意漸濃。

    這樣下去不行,會被拖死的。心下飛速打個算盤,沈金山喊道:“一百八十萬兩,沈某人總共捐這個數,胡兄可還跟?”

    “沈兄確定?”胡九齡適時地露出些驚訝。

    果然露怯了。烤全羊噴香的味道傳來,還未退下的舞姬手足間鈴鐺發出清脆的響聲,暖烘烘的雲來樓一層,熱烈的氣氛尤在,沉浸其中沈金山也少了些許戒備。

    “當然,不二話。”

    “阿瑤,拿紙筆來,立契書。”

    阿爹果然沒讓她失望,雖然沒爭過沈金山,但一百四十萬兩也不算墜了沈家名聲。心情再次好起來,阿瑤遞過紙筆,沈金山唰唰兩筆立下保證,又按朱泥畫押,當場將此事砸瓷實了。

    待一切徹底確定後,胡九齡自衣袖中掏出一紙契書:“不知沈兄可識得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