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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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沈兄可識得此物?”
圍著烤全羊,直衝雲來樓門口最為尊貴的三個座位上,胡九齡從自己位置上站起來,邁過正中央小侯爺位置,然後穩穩地站在沈金山前麵地毯上,將手中之物亮到他麵前。
那是一張半新不舊的契書,白紙黑字上明白記錄著離青城最近、每年產極品生絲最多的村落將春蠶所出生絲賣給胡家。
“這……”
原來隻是這個……沈金山長舒一口氣,胡九齡剛亮出東西時,他著實嚇了一跳。
方才腦子一熱咬著胡九齡喊價,最後為了壓下去,甚至喊出了一百八十萬兩的天價。饒是沈家多年積累,拿出這筆銀子來也有些傷筋動骨,一段時間之內捉襟見肘也是在所難免。這隻九尾老狐狸雖然外表上看著風光霽月,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怎麽可能做好生意,多年交手他早已知對方不好對付。如今他突然拿出契書,誰知道這裏麵藏著什麽貓膩。
“今春青城大半生絲,可都掌握在沈兄手中。連與胡某簽下契約的蠶農,也都紛紛毀約改投沈兄,據說毀契的銀子由沈家一力承擔?”
“那是當然。”
“這些蠶農與胡家合作多年,彼此相熟,故而當日定下的數額也不高。”
沈金山點頭,他向來精於算計。若非知曉胡家仁義,定下的數額不高,當日借由黑炭逼迫蠶農重新簽訂契約時,他也不至於豪氣地包攬悔契約所需銀兩。
“沈兄點頭,那便是承認此事?”
難道胡九齡想現在跟他要銀子?想到此點沈金山心下踟躕。
“如今是在進行征募軍餉之事,胡兄與沈某間這等瑣事,過後私下商議便是。”敏銳地察覺到危機,他決定行“拖”字訣。待他當上會首,總覽綢市各項事宜,到時這筆銀子給不給還是兩說。要知道民不與官鬥,就算他真不給,難不成這九尾老狐狸還能奈何得了他!
“沈兄所言差矣,此時不僅與今日征募軍餉宴有關,而且還是息息相關。”
息息相關?
在短暫的回神後,聽胡九齡以阿瑤名義捐百萬紋銀,陸景淵重新陷入沉思中。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胡九齡此舉是在為阿瑤鋪路。乍一看可能大多數人都認為,他實在是太寵女兒。可往深處想想,寵歸寵,至於拿出這麽多銀子?整整一百五十萬兩,不少大綢緞商全副身家都不一定到達這個數。
如此巨款,就這般輕輕鬆鬆地拿出來,難道這隻是寵?
身處大夏最高的權利漩渦,陸景淵看得很明白。當年太上皇寵珍貴太妃,平王也是諸皇子中最受寵的,吃穿用度甚至連中宮所出皇子都隱隱不及,可平王所享有的也就隻有這些麵上的東西。等真正立太子時,他還是選擇了元後嫡子、文韜武略樣樣俱全的今上;不僅如此,在危急時刻需要新帝登基時,他依舊將江山社稷交付給太子,任憑寵冠六宮的珍貴妃哭得梨花帶雨都無濟於事。
從此事上不難看出,寵愛和敬重完全是兩碼事。喜歡一個兒女,可以平日偏心些;可到了最關鍵的時候,大多數人所倚重的依舊是有本事、能扛得責任的子女。
太上皇還不算太英明的皇帝,尚能做到如此;胡九齡這般清醒之人,難道會僅僅因為寵愛,就為女兒隨隨便便耗費半數家產?
一定是這其中發生了什麽,讓他對阿瑤的寵愛中,成功地摻雜進一絲信賴。
想到自己方才猜測,陸景淵心中天平再度傾斜。莫非……
抬頭向那丫頭不看去,然後他就聽到旁邊胡九齡的話。
“卻是息息相關。”他下意識地附和道,見所有人麵露疑惑,稍作停頓後他解釋道:“不僅拜師儀式當日,甚至連所下請柬中,本候都再三提起過,本次征募軍餉完全自願,各家隻需量力而行,千萬莫因此事而影響到日常生意。”
原來您那話是這意思?眾商賈恍然大悟,然後臉色有一瞬間的不自然。既然是這樣想的,那您特意在請柬末尾標個數字,注明我們全族資產大概有多少,那又是什麽意思?難道用朱砂特意標明的數字,意思不是再說:本候知道你們很有錢,要是敢不出力,這如血色的朱砂就是你們的下場。
難道不是?
將他們望向桌上請柬的眼神看得真切,陸景淵微微搖頭。當然不是,本候標那麽個數字不過是為了嚇嚇你們,誰叫你們一個兩個打著把兒子嫁進胡家的主意。
敢跟本候搶女人,即便隻是有那麽個意思,也是罪無可恕!
當然這等想法他絕不會說出來,一來是為麻痹胡九齡;二來,要是他先表明心跡,那丫頭尾巴豈不得翹上天,以後成親後如何振起夫綱。
小侯爺這九曲十八彎的心思,在場就沒一個人能猜透。
如今多數人都在思索,小侯爺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就那句“影響到日常生意”。帖子上用朱砂標出的數目的確十分精確,這三日他們核對賬目後,發現家中所能拿出的現銀,與這數字*不離十,由此可見小侯爺是真正做足了功課。
隻捐十萬兩,還遠不到影響自家生意的地步,甚至不少人家還多有盈餘。小侯爺這句話,到底是本意呢?還是敲打他們?
本來有胡九齡帶頭,前五輪他們隻捐十兩沒什麽,可第六輪胡家突然出個天文數字,一下把前五輪的十兩抹平了。隻是胡家抹平,他們還抹不平。若真是後一種,被小侯爺記恨上……
想想就覺得頭頂陰雲密布!
正當擔憂之時,阿瑤的話卻解救了他們。
方才阿瑤就注意到旁邊幾位追隨沈家的商賈,聽到阿爹最後依然捐十兩時的幸災樂禍。當時阿爹那樣,她也沒臉去說人家。但現在阿爹可是捐了一百五十萬兩,雖然是以她名義捐的,但誰不知道她一文沒賺,所有錢都是阿爹的。
有仇不報非君子,這會她腰板硬了。趁著放筆墨時,走到旁邊桌子前。
“人家都捐十萬兩,為什麽你隻捐十兩?”
雖然聲音不高,但依舊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被她問道的商賈臉“騰”一下紅了。他也捐了,而且還不止十萬兩,昨晚吸了阿芙蓉渾身輕飄飄的,他直接喊出了二十萬兩,整整是別人的兩倍,白紙黑字朱紅手印,明明白白的契書如今正攥在小侯爺手裏。
可他卻不能說!
不是小侯爺那邊有什麽威脅,而是他心裏清楚,這事要不說,頂多損失點銀子;要是說出來,公然跟朝廷作對,賄賂平王,不管哪條都足以讓他們保不住身家。
兩害相權取其輕!
幹了這碗黃連水!
坐在犄角旮旯的位置舉著十兩牌子,本來他們心裏已經夠苦的了,偏偏胡家姑娘還要往心頭插一刀。不愧是小侯爺師妹,師兄師妹一左一右各一刀,不帶這樣的啊!
可他們卻毫無辦法。
正好前麵小侯爺話傳來,對著阿瑤,那商賈臉上揚起討好的笑容:“這不是量力而行。”
“摳門!”阿瑤沒好臉色地說道。
而剛捐了十萬兩,這會正處於猶豫中的其他商賈,聽到門邊動靜,終於注意到這些從頭到尾捐十兩的人。原來還有墊底的,這下小侯爺就算有所不滿,怒火也會先朝這些人發。
他們隻捐了十萬兩,比原先預計的少出銀子不說,還額外得了麵子。想到前五輪跟風捐的十兩,省錢的眾商賈紛紛對胡九齡感激不已,果然跟著胡老爺準沒錯。
與他們相反,跟著沈老爺的那些人這會可算是恨死了沈金山。其實仔細想想,人胡家姑娘雖然直接了點,但她性格就是這樣,而且她說得本身確是事實,沒有絲毫問題。歸根結底,他們丟麵子,還不是因為被沈金山騙去了錢。
好你個沈金山,這梁子我們結下了,以後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在小侯爺說完話的短短片刻內,因為阿瑤看似天真實則真·報複的簡短一問,商賈們情緒持兩極分化。
站在最前麵,胡九齡再度開口:“沈兄聽,侯爺也這樣說過,不要影響正常生意。我們兩家彼此多少也了解,別怪我說話直,這會沈兄突然捐出一百八十萬兩,我還真擔心您過後沒銀子結這賬。”
“不過是毀掉契約的丁點銀子,沈某這便給胡兄結了,二十萬兩夠不夠?”他早已暗中算過,去掉零頭二十萬兩正好不多不少。雖然出了這筆銀子他有些心疼,可單從胡九齡那拿來的三成就不止這個數,更不用說後麵還餘下的四成,這錢也是從他姓胡的手裏出。
“二十萬兩?”胡九齡連連點頭,“按去年的價來說的確是夠了。”
“那就這樣。”沈金山當場拍板,對著門口揚聲喊道:“胡姑娘,如今總可以公布結果了?”
“沈兄且慢,胡某還未說完。”
阿瑤放下手中記賬的花名冊,而在最前麵,胡九齡站在沈金山跟前,指著最後麵一行,說道:“沈兄再仔細看看這契書。”
“生絲收購價早已定下,但反悔時的價格,卻是按時價來收。這個時價,可不是指得去年價格。如今青城的生絲價,想必沒誰比沈兄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