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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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丫頭竟然在懷疑他!
意識到這點的那一瞬間,陸景淵心中躥起強烈的怒火。怒氣外放幾乎要化為實質,嚇得案前阿瑤下意識地哆嗦。好在他早已不是前世十八歲那會年輕氣盛的小侯爺,意識到他的恐懼,心疼漸漸湧上來,怒氣褪去理智回籠,他詭異地升起一絲欣慰。
這丫頭可算長點心眼。
一時間他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多難得,那個十年前提著兔子燈在蓮花池旁救下他、那個前世到死依舊被人蒙在鼓裏的傻丫頭,終於學會了防備人。
“因為你傻。”可不是傻,不去防備別人,偏偏防著他。
這是什麽話!阿瑤不悅地皺皺鼻子,攥緊拳頭鼓起勇氣問道:“景哥哥,你有沒有騙……”
還沒等後麵幾個字說出來,窗外撲楞著翅膀飛進來一隻信鴿,落在兩人中間的桌案上。陸景淵取出下信鴿腿上紙條,上麵寫得清清楚楚,沈墨慈已得手,現正出城與平王匯合。
雖然平王人如其名,哪哪都很平庸,可太上皇卻沒有想象中那般弱。這次青城之行,他也派來的足夠人手。如今銀子已經拿到,最後關頭對方定會傾盡全力。單憑他帶來的暗衛,大概應付不過來。
“傻丫頭,別胡思亂想。”起身,他隨意揉揉她頭上的花苞:“我有點事得先走了,陸平會送你回去。”
說完他等了片刻,見她尚還在發愣,最後揉一揉花苞,玄色衣角翻飛,他轉身離開。
等人消失在門口,阿瑤才反應過來:“可我還沒問明白呢……”
雖然她很想相信景哥哥的話,可從募捐宴結果來看,阿爹因為她捐了整整一百五十萬兩,胡家卻什麽都沒得到,這結果跟青霜猜測的一模一樣。青霜當時就說,青城誰不知老爺最疼姑娘,有些事幫姑娘比幫老爺還管用。
這是她最疑惑的一點。
本來她打算問出來,可這種話她也不知從何開口。本想著慢慢往那邊引,可沒等她問道,景哥哥便有事走了。
如今人都不見了,她再呆下去也沒意思。正好陸平套好馬車過來,帶著僅存的一絲疑惑她上了馬車,還沒走多遠就聽人說著阿爹和沈金山名字。停車讓陸平問明白後,本打算回胡家的她改個方向,也來到了沈家門前。
這會沈家門前已經圍了不少人,裏三層外三層。遠遠的阿瑤下馬車,看到她的人自覺往邊上靠,順利的都到裏麵走到裏麵,她就見阿爹站在沈家門前。
正值倒春寒,時近正午天依然陰著,時不時有冷風吹過來。胡九齡身材本就不胖,為了參加烤全羊宴穿得本來就不厚,這會隨著風吹錦袍在身上晃動,顯得人特別單薄。看到這一幕,阿瑤便忍不住心疼了。
“阿爹,你怎麽站在這等。”
說完阿瑤憤怒地看向沈家門房,嘴裏卻一聲聲責怪著胡九齡:“就算沈家不請你進去坐坐、喝口熱茶,這裏不是還有馬車,您進去等就是了。穿這麽薄站在外麵,萬一受了涼可怎麽辦。”
被愛女喋喋不休地念叨著,胡九齡心裏別提有多舒坦了。
“這……不是怕有人誤會。”
“什麽誤會?”
“有人說你沈伯父變賣祖產,阿爹正好閑著,這不就下來解釋幾聲。”胡九齡好脾氣道。
“這話又不是阿爹說得,再說上次沈家還……”阿瑤撅嘴,滿臉不願:“阿爹,女兒也知道您這樣做得對。可您也上了年紀,大冷天還在這吹冷風,要是病了女兒得有多擔心那。還好女兒馬車上多放了件您的大氅,我這便去取來,您趕緊披上。”
“是阿爹不好,阿瑤別生氣,阿爹隨你一道過去。”胡九齡連連道歉,亦步亦趨地跟在愛女身後。
旁邊百姓自覺讓路給他們,路過時胡九齡連連拱手:“這丫頭也是急了,讓大家見笑了。”
在場誰又看不出父女間濃濃的親情,再說胡家姑娘也沒說什麽太過分的話,從頭到尾十句裏有八句在關心阿爹身體,至於剩下那兩句說沈家不好的——
明明是欠債的,債主大冷天等在門口,還不請進去喝口熱茶,這的確有失禮數。胡老爺受此慢待,在他們誤會沈家時,還出聲幫忙解釋。此舉比起先前幾次三番陷害胡家姑娘的沈家姑娘,又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照他們想法,胡家姑娘說得沒錯。沈家幾次三番誣陷,這會胡老爺便是不管,也沒有人挑出半點不是。
“胡老爺,你家姑娘多孝順,就算是急不也是因為擔心你。”
“就是,不光孝順人生得也好。姑娘這麽給你這當爹的長臉,你這還不高興了。”
不知是誰帶的頭,人群中一片對阿瑤的讚譽聲。而對胡九齡而言,別人誇阿瑤比誇他本人還讓他高興。意思著忍了忍,實在忍不住,他臉上綻出笑容,朝兩邊拱手時的動作比方才還要真誠。
“大家過譽了。”
阿瑤也是第一次被這麽多人誇,種種讚美聲襲來,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臉上的羞紅幾乎要染滿脖子。這股小女兒的羞怯,更是讓邊上那些大姑娘小媳婦熱情。
最終解救父女二人的還是沈家夫婦,隨著沈金山朝門口走來,一直承受眾人壓力的沈家門房長舒一口氣,忙不迭敞開大門。
丈餘高的大門推開,門軸沉重的響聲傳來,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而癖好大氅的胡九齡,也由阿瑤扶著走向人群中。
“勞胡兄久等了,並非沈某有意拖延,而是家中出了點事。”
說完沈金山走上前,低聲道:“胡兄有所不知,契書中城南那處繅絲鋪子,是沈某家中夫人的陪嫁。”
陪嫁?順著沈金山的話,阿瑤看向旁邊的沈夫人孫氏。前世今生,這位沈家宗婦一直活得像個符號。隻有拜佛、祭祖、宴客等需要她的時候,她才會盛裝打扮、維持著一張麵具般的臉出現在人前。兩人唯一的近距離接觸,是在前世阿爹靈前,當時帶沈墨慈來祭拜的她依舊維持著那張常年不變的臉孔。隻是在經過她身邊時,她神色間突然有了幾絲慈悲和憐憫,說道:“可憐的孩子。”
當時來的人太多,也有太多人跟她說這句話,她也沒太注意。之所以能記住,還是因為當時沈墨慈語氣太過真摯、說過的話太過暖心。
現在仔細回想,孫氏在說那句話時,似乎她左邊是宋欽文、右邊是沈墨慈,當時她說這話時,正是她感動的伏在沈墨慈肩膀上哭泣時。看似是對她說的,可孫氏眼中看到的卻是沈、宋二人。
或許那時她已經知道些什麽?
不對,不是或許,身為沈家宗婦,整個後宅實際上的最高掌控者,沈墨慈那些舉動能瞞過她眼睛?
孫氏知道,也預知了她日後的結局,可當時她卻選擇了沉默。
恨!
她恨孫氏的冷漠,可理智上她也明白,非親非故,且此事於沈家有利,孫氏沒有幫她的理由。隻有很少數人能做到大義滅親,能幫親的時候多數人都不會幫理,所以孫氏前世那般做,說起來也不算什麽大錯。
可現在呢?阿瑤看向麵前麵露懇求之色的孫氏。
“那間繅絲鋪子的確是孫家當年給妾身的嫁妝。方才情急之下老爺沒看清楚,就簽了契書。妾身方才也與老爺商議過,想用另一間鋪子換這間,不知胡老爺可否行個方便,沈家可用其它鋪子換。”
胡九齡麵露遲疑:“沈家內宅瑣事,胡某並不知情,事先並不知這是夫人陪嫁。之所以選這間,是因它與我胡家另一間鋪子緊鄰,拿過來後打通圍牆,便可成為一間……”
這世道嫁妝可是女人的底氣,有錢人家陪嫁時甚至連恭桶也要一起備上,意思就是我家姑娘這輩子從頭到腳沒吃你家的用你家的,她嫁去夫家為你們生兒育女操持家務,那是功勞,你們得敬著她護著她。
沈金山脾性阿瑤也隱隱有所聽聞,數貔貅的,隻進不出。如今那孫氏鋪子填了窟窿,過後他還不還回去還兩說。到時沒了鋪子收成,孫氏在沈家後宅的日子可想而知。
前世為了沈家利益,孫氏選擇冷眼旁觀。這會自己利益受損,就要胡家仁慈、甚至放棄早已做好的打算去遷就她,這世上哪有那麽便宜的事!
想到這阿瑤抬頭,看向正在苦苦哀求的孫氏,笑道:“夫人掌管中饋,沈家後宅井井有條,每次禮佛時出來的下人都格外大方,向來治家有方。”
這是什麽意思?沒明白阿瑤意圖,對著她誇讚之言,孫氏隻能點頭:“不過是按家規來,稍微上點心就是,姑娘過譽了。”
承認就好,阿瑤話鋒一轉:“夫人這般有心,不知對沈墨慈先前所做那些事,可曾有所察覺?”
這……孫氏心中隱隱升起不妙的預感,剛想說什麽,胡九齡卻比她還要快。
“先前事關胡家聲譽,夫人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自己陪嫁鋪子出事,又要我胡家做那仁善人家。這等嚴於律人寬以待己,真是與沈兄如出一轍!契書已然畫押,既然沈兄當時認定,此刻就斷無更改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