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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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住手!”
十幾個乞丐圍著宋欽文,拳打腳踢連帶吐唾沫正打得痛快,突然聽到旁邊傳來急切的喊停聲。
“娘希匹的,這小白臉還有人來救,不會是相好的小丫鬟吧。”
背對著阿瑤,領頭乞丐皺眉。他雖然終日沒臉沒皮以要飯為生,但打女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他還真幹不出來。
怎麽偏偏來個姑娘,真煩人。
心煩意亂之下,他手下拳頭不由放輕。
宋欽文原本被揣得眼冒金星、腦子更是嗡嗡的,這會可算得到了個喘息之機。當下一聲略帶喘息的“住手”傳來時,略顯熟悉的聲音讓他心下百感交集。
從出沈家門到現在,他被打了有一陣子。剛開始他還朝沈家大門呼救,可早已被罵怕了的門房這會緊緊關住大門;求助無門他轉向路邊,雖然尚在清晨,可沈家門前還是有不少人經過。聽到他的呼救聲偶爾會有人探頭過來,可當聽到乞丐的咒罵聲後,多數人直接扭頭離開,剩下沒走的少數也是跟著一同咒罵沈家,趁著會衝空當上來偷摸踢他幾腳。
任憑他喊破喉嚨,直到被揍得感覺全身散架,都沒有一個人來幫他。漸漸地他已經開始絕望,沒想到這時候小表妹突然出現。
這會他心下十分矛盾,既希望阿瑤能救他,又不希望被她看到如此狼狽的一麵。這股猶豫隻存在了片刻,刺骨的疼痛傳來,求生的*讓他忍不住張口。
“表妹。”
“喲,還真是老相好。那句老話怎麽說來著,表哥表妹天生……”領頭乞丐語調曖昧。
最後兩個字還沒說出來,站在他對麵,直衝著阿瑤的小乞丐遲疑道:“老……老大。”
“幹嘛,我還沒說完,表哥表妹天生一……”
“老大,好像是胡家姑娘。”
“什麽胡家姑娘、李家姑娘!”
常年乞討受盡人白眼,好不容易借助沈家之事發泄下,隨手打人非但沒有被人指指點點,反倒讓路過百姓拍手稱快,領頭乞丐別提有多痛快。這會好事被小表妹打擾了,煩躁之下他口不擇言。
剛說出來他就頓住了:“胡家姑娘,你說得是哪個胡家?”
“咱們青城姓胡的,最出名的不就那一家。老大,剛這小子好像說過他不是沈家人。你記不記得,前幾天拜師儀式上,胡家姑娘的表哥胳膊肘往外拐,一心袒護沈家那黑寡婦。”
他這麽說,旁邊也有乞丐想起來了,“那表哥不就是名滿青城的大才子宋欽文。”
“我見過宋欽文,好像……還真跟剛才那人有點像。”離宋欽文頭最近的乞丐打量著他鼻青臉腫、滿是口水的髒兮兮的臉,這張臉這會已經看不出模樣,但他依稀記得剛沒開始打時那張清秀的臉。
還真是胡家姑娘?領頭乞丐扭頭,正好看到跑到他跟前的阿瑤。眼見著她要撞上來,他下意識地閃到一邊。
“景……”
從他旁邊路過,阿瑤衝進去,看著裏麵淡青色衣袍的少年。剛張口喊出第一個字,看到那張臉,她剩餘兩個字咽下去,連帶著提起來的心也放回肚子裏。
“宋欽文?”
雖然地上那人已經被打得完全看不出本來模樣,可自幼一起長大,又加上最後三年朝夕相處,阿瑤又怎麽會認不出他。
“表妹,救救我。”
腦子單線程的阿瑤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連珠炮般問道:“你不是偷了宋家銀票和身份文書逃走了麽?怎麽會出現在這?哦我想起來了,你跟沈墨慈走同一條路,湊一起了是不是?可那你也該跟她一起離開,怎麽會出現在沈家門口,還被這麽多人打?”
還有這等事?
旁邊圍著那十幾號乞丐瞪大眼,看一眼宋欽文,再偷偷瞄一眼旁邊阿瑤。
這幾日倒春寒,天本來就冷,加之鑒湖碼頭邊風大,阿瑤出門前,宋氏特意找出那件火狐皮大氅給她裹上。不帶一絲雜色的火紅色圍著阿瑤脖子轉一圈,襯得她白皙的麵色多了幾絲張揚,連帶著素來精致的眉眼也多了幾分開闊。
胡家姑娘不常出門,青城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她長得什麽樣。有先前書院肚兜之事後貌若夜叉的傳聞在那,眾人對她相貌的期待值不是很高。因為期待低,如今乍看到這麽個麵色白淨、雙眸含笑的姑娘,竟覺有些驚豔。
常言道表哥表妹天生一對,胡家情況青城所有人都知道,萬貫家財隻得那麽一個姑娘。作為姻親,宋欽文這位正兒八經的表哥,也是市井傳聞中胡家姑娘日後最有可能下嫁之人。這些乞丐終日置身市井,不僅聽說過傳聞,閑磕牙的時候他們沒少羨慕過宋欽文的好運道。有個胡家姑娘那樣的表妹,將來簡直要躺在金子上睡。
“沈墨慈到底給他灌了什麽迷湯?”
邊上有乞丐嘀咕道,此言一出立刻得到所有人讚同。
被十幾雙眼睛用“你是不是腦子有坑”的目光盯著,宋欽文卻無暇顧及,現在他全副心思都在想著表妹的話。
她竟然知道了!
知道自己跟阿慈在一起!
莫非路上遭遇的突然襲擊……不,不可能,表妹那麽單純善良,怎麽會有那等惡毒的心思。就如現在,所有人對他置之不理,是表妹大老遠便認出了他,然後急匆匆趕過來,想到這宋欽文心下更是堅定。
“表妹,你誤會了,我與阿慈隻是偶遇……”
“偶遇?”眼中閃過一抹疑惑,阿瑤點頭:“我知道表哥心悅沈墨慈,無論你們二人是如何相逢,都與我無關。隻是舅舅含辛茹苦將你養大,你就這般不聲不響地走了,還拿走宋家僅剩的銀票,舅舅心裏肯定不好受。可他還在擔心你,既然你回來了,那便趕緊回宋家跟他報個平安。”
對上宋欽文,阿瑤的心情很複雜。
前世家產被奪,歸根到底是她技不如人。沒有宋欽文,也會有胡家庶支,甚至是日後商場上其他競爭對手。隻要她沒本事撐起胡家,總有一日這個家會敗,這點上她可以不怪宋欽文。可雙親的去世,無論如何他都脫不開幹係。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本來她也該原原本本地報複回去,偏偏前世舅舅卻是那樣死的。麵對無辜的舅舅,無論如何她都下不去手。
明明有仇卻不能報,憋屈到不行,這會她隻能選擇眼不見為淨。
想到這她看向四周乞丐,不卑不亢道:“諸位對沈家有怨,這我清楚,可今日你們的確是打錯了人。不論宋欽文如何,他總歸是我阿娘那邊的姻親,這事我看到了就不能不管,你們應該給他道歉。”
宋欽文可以不要臉,但胡家還要臉。阿瑤說得很清楚,我不是為他這個人出頭,是為了我胡家的臉麵。
領頭乞丐當然明白她話中意思,“既然胡姑娘開口,那花子我就道個歉。宋公子,對不住,咱們眼拙,見您大清早從沈家大門裏走出來,就把您誤認成了沈家人。”
說完他也不管宋欽文反應,而是轉身麵對胡瑤,豎起大拇指,“胡姑娘果然不一般。”
說話間他將頭低得很低,盡量不讓自己那張滿是大黃牙的臭嘴影響到阿瑤,做足了恭敬姿態。
“過獎。”阿瑤微微點頭,扭頭吩咐旁邊青霜:“吩咐後麵跟來的護院,找台小轎把他送回去。舅舅如今在鄉下,大老遠跑一趟也夠辛苦,回來後不用再巡邏,直接歇息就是。”
剛走出兩步遠的領頭乞丐聽到阿瑤最後的囑咐,心裏某個地方微微一動。莫怪街頭巷尾都在說胡家姑娘仁善,她雖然沒跟沈家姑娘一樣施粥,可隻言片語間露出來的仁慈,卻比那些裝模作樣的人好太多。
“大哥,你說胡家姑娘是不是傻的?就宋欽文那種胳膊肘往外拐的,直接裝看不見,讓咱們好生揍一頓,多解氣。”身後乞丐不解地嘟囔。
“傻?”領頭乞丐吐掉最裏麵的草:“要是你,看到自家兄弟被人欺負不去救,別的花子會怎麽想?軟骨頭、慫包!胡家這姑娘,不但不傻,她還聰明著那。”
“好像還真是這麽個道理,胡家那臉麵可是純金的,可比咱們花子這土坷垃臉麵金貴多了。”感慨完,小乞丐曖昧道:“你們聽到胡家姑娘剛說什麽了沒?宋欽文偷了宋家銀子,然後跟沈墨慈私奔?”
“胡家姑娘哪有那麽說。”
“原話雖然不是這樣,可事不就是這麽個事。”小乞丐興奮道,不遠處包子的香味傳來,看到高高摞起的包子籠屜邊肥胖的婦人,他小跑兩步蹭上去,“胖嬸,我聽說了件特有意思的事,比昨天沈家傳聞還有意思。”
“又來我這騙包子,走開走開,臭烘烘的圍在這,買包子的都不敢過來。”
“別啊,”靈巧地避開她揮過來的手,小乞丐湊到籠屜旁,垂涎欲滴地看著胖乎乎的白麵大包子:“就兩個,保證特別有意思。”
“說說看。”
“是宋欽文,就那文曲星,那天負荊請罪後,他偷了宋家銀票跟沈家姑娘私奔了。正好沈家要被送姑娘回祖籍,順路,兩人就這麽做了野鴛鴦。現在好像是被抓回來了,我剛看到宋欽文從沈家被趕出來。”
“我呸,這什麽文曲星,”胖嬸狠狠“呸”出聲,順手抓起兩隻包子,“拿去,快走。”
“謝謝胖嬸。”深深聞一口香味,小乞丐尾音中帶著滿足和愉悅。
真是的,胖嬸無奈地搖頭,眼中露出幾絲憐憫。也是個可憐孩子,爹娘死得早。還沒等多感慨會,就有買包子的上門。拿起油紙邊包包子,胖嬸邊道:“你聽說了沒,就咱青城那文曲星,偷了家裏銀子跟沈家姑娘私奔了,然後半路被沈家抓了回來。”
沒一點影的事,經小乞丐隨口一編,順著胖嬸的包子往外傳。正好昨日沈家門前的事正鬧得沸沸揚揚,這會關於沈家任何消息都足以引起人重視。一上午包子賣完,這則消息迅速傳遍青城大街小巷。
胡家護院本來就瞧不起宋欽文,這種打秋風的親戚,還真拿自己當回事?不顧宋欽文有傷在身,倆人抬著轎子一步三晃,慢慢悠悠地走。等走到鄉下時,消息已經傳到宋冠生耳中。
“我打死你個不孝子。”
楊氏急匆匆跑出來,急切的目光略過宋冠生手中少年後,直接往轎子邊跑去,邊喊著欽文邊找著兒子。
“娘,救我。”
虛弱的聲音傳來,楊氏不可置信地回頭,當她看到宋冠生手中那隻豬頭後,嚇得直接尖叫出聲。
“啊!”這是哪來的怪物,這絕不會是那個讓她驕傲的兒子。
身為生父,兒子變成這樣宋冠生當然心疼。正是因為心疼,他才知道不能再讓他繼續下去。先前他曾想過,帶欽文回鄉下,讓他體驗貧苦生活後轉過性子,可沒想到他竟然跑了。軟的不行他隻能來硬的,棍棒底下出孝子。
越是心疼他打得越厲害,宋冠生可不是那些吃了上頓沒下頓、瘦骨嶙峋的乞丐,他有的是力氣。宋欽文身上本就有傷,如今舊傷加新傷,疼得他實在忍不住,一聲聲喊著宋氏。
“救救我、娘、救救我。”
最後還是淒厲的呼救聲喊來了在後院蠶室的宋欽蓉,同樣的尖叫後,她總算認出兄長,“娘,是哥哥。”
“真的是欽文?”楊氏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真的是他,”宋欽蓉躲在楊氏後麵,有些懼怕地看著宋冠生:“娘,你快求求爹,再這樣下去哥哥要被他打死了。”
是欽文!確定後楊氏母性爆發,衝上去擋在宋欽文跟前。
“閃開,不然我休了你。”
“楊家對宋家有恩,你不能休了我。冠生,別打了,再打下去他會死的。”
“還不都是你慣得他。”想到楊家對宋家的恩情,自知不能休了楊氏,宋冠生愈發覺得忍無可忍。再三問詢,看到楊氏始終不肯讓步後,他直接動粗上前強行分開母子二人,將她鎖在屋裏,然後繼續打。
阿瑤之所以矛盾,是因為她擔心自己對宋家的報複會傷害到舅舅。雖然前世舅舅是被宋欽文所為氣到中風,可能被氣到中風此點,本身就說明了他對胡家的情誼,這樣的人她怎麽都下不去手。
可她怎麽都沒想到,有些事甚至不用她自己出手。宋欽文是讀書人,自視甚高,有些觀念早已根深蒂固,好多想法不是一時半會能扭轉過來。宋冠生百般嚐試都不奏效,最後隻能下手打。而他打得越重,楊氏那邊隻會越心疼。心疼之下出聲阻攔,宋冠生不打女人,氣狠了隻會把她那份算到宋欽文頭上。而在這樣硝煙彌漫的環境中,宋欽蓉更是如驚弓之鳥,夜夜驚夢,原本嬌俏如花的姑娘很快枯萎下去。
總之因為宋欽文的固執,整個宋家完全陷入了死循環。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安置好宋欽文後,阿瑤繼續往碼頭上走去。
而此刻碼頭上等候的小侯爺在聽到前方暗衛來報,那丫頭是如何急切地救下宋欽文後,整整兩天兩夜未曾合眼,一直忙碌下本就疲憊,卻因想著馬上要見到那丫頭而略微煥發光彩的臉瞬間陰沉下去。
剛下馬車的阿瑤隻覺湖麵一股冷風吹來,下意識地將臉往火狐皮大氅裏縮。柔軟的絨毛護著臉,等到涼意過去她抬頭,就看到玄衣少年站在船舷上。
“景哥哥。”
興奮地跑過去,火狐皮大氅鼓著風飛揚。跑到跟前,抬起腳剛準備登上舢板,就見原本穩穩當當地舢板突然被人抽走。
“啊!”
阿瑤腳已經開始往前邁,眼見整個人要踏空跌入湖水中。
笨死了!千鈞一發之際,陸景淵翻身下船,將她摟在懷裏。
那麽弱的身子落水會受涼,生場病本候這段時間相近法子補得那些不得全還回去,本候隻是不想做無用功。看著阿瑤驚魂未定的小臉,陸景淵這般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