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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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九齡原本想得是,好好用這船黑炭氣下沈金山,最好能把他氣出個三長兩短。

    他向來是目標堅定之人,想到什麽就要立刻去做。而且這事也不難,胡貴戲班子一叫,胡家那輛論華麗程度不輸於沈家、但又因皇商底蘊而多了幾絲大氣,總之十分吸引人眼球的馬車往前麵一亮,就沒有不引人注意的可能。

    萬事俱備,按照他的性子,就敲鑼打鼓一路招搖過市,直接到沈家跟前,簡單利落目標明確,中間不可能出任何差錯。

    偏偏中間出了個連他都想不到的變數,不是別人,正是阿瑤,而這也是他唯一奈何不了的人。

    一開始阿瑤也跟阿爹想得一樣,前世沈家把她害得那麽慘,重生後他們又屢次算計相逼,如今終於有機會揚眉吐氣,她有些迫不及待,恨不得趕緊出現在沈家門前。

    可從碼頭一路往城東走,看到城西那些眼巴巴的百姓,她那點報複心開始一點點淡化,滿腔心思逐漸被同情所占據。

    “這些人多不容易啊,阿爹,咱們能幫就幫吧。”

    前世最後住在京郊四合院中的那段日子,四鄰多以耕作為生,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長久地躬身呆在田間地頭,指甲裏終年都帶著厚厚一層泥土,風吹日曬間整個人也老得特別快。

    閑來無事時阿瑤曾隨他們一塊下地,親身體驗過那種辛勞。她本以為阿爹過世後自己過得日子已經足夠辛苦,可自那之後她才知道,自己受那點苦還遠遠不夠。

    偏偏這些農戶們不覺得苦,他們一年到頭勞作,期盼得不過是秋日能有個好收成。

    看著沿路麵露期盼的蠶農,雖然前不久她還惱恨於他們的背信棄義,可這會她眼前總不由自主地閃過前世一幕幕,然後無論如何都狠不下心。

    這一心軟,她就下了馬車,跟挑著黑炭過來的下人一到,將東西發放下去。

    沈家的炭遲遲沒送來,燒草又不頂事,眼瞅著忙活一春的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死去,這些百姓們的焦急可想而知。看到阿瑤下來,他們一下子圍過來,爭先恐後想拿到炭,場麵一度陷入混亂。

    “大家安靜下。”

    阿瑤沒見過這等場麵,嚇得躲到腳夫身後。

    最後還是胡九齡看不下去,出了車廂站在車門前,居高臨下高聲喊道:“再擠下去,傷了我家姑娘,炭也不用發了。”

    威脅之言出口,場麵瞬間穩定下來,阿瑤終於有機會開口。

    “阿爹也隻是擔心我,你們放心,炭都在碼頭上,整整一船足夠用。我胡家已經加派不少人手過去搬,很快就會送到大家手中。”

    話音剛落,比上次更多的胡家下人挑著扁擔趕來,扁擔前後籮筐裏上尖的炭塊,臨近正午剛剛冒頭的陽光中,黑炭閃爍著比黑曜石更加誘人的色澤。

    “你們看,這不就到了,大家排隊一個個來。”

    眼尖地看到有人想領兩遍,阿瑤忙衝過去:“我記得你剛不是領過了?”

    “誰也不知道下次領是什麽時候,我家蠶多,想多攢點……”

    這下別人不幹了,誰家沒蠶,你加蠶多你有理啊!我們這都還沒領著救急的炭呢,你那邊就已經火急火燎地想多攢點。

    什麽玩意!

    在眾人的譴責聲中,插隊那人灰溜溜逃回家。

    可有一就有二,抱有這樣心思的人不在少數,就連許多本來沒這想法的人,現在聽說這事後也隱隱起了小心思。很快又抓到一個重複領的,阿瑤也不禁冷下臉來。

    “大家互相監督,要再有誰多領,直接一點也不給,省出來的炭給所有守規矩的人平分。”

    別人少領了,他們不就能多領點?懷揣這種心思,一時間排隊的百姓皆盯緊前後左右。

    見事情終於解決,阿瑤高懸的心終於放下來。以前不是沒見過這種繁雜雍擾的場麵,不論是前世阿爹過世後,還是這輩子前麵那幾次,可那些時候她都是選擇了逃避,由別人在前麵頂住風雨,算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站出來麵對。

    剛才開口之前她其實壓力很大,唯恐重壓之下百姓們反彈,把場麵弄得更亂。可如今一切往好的方向發展,她才發現有些事情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般難。

    原來她也可以!

    扭頭看向馬車上關切的阿爹,她唇角微微上揚,露出兩顆小虎牙,圓溜溜的杏眼中閃爍著自信的光芒。

    阿瑤真的在慢慢長大。

    這一個月來,看著她由先前萬事不管的嬌嬌女,帶著恐懼和小心,一步步探索自己從未碰觸過的東西。遇到不會的就去學,遇到機遇努力爭取,她由一株剛從地裏鑽出來的嫩芽,一步步成長,逐漸舒展開葉片,整個身軀越發茁壯。

    親眼見證這個過程,胡九齡這當爹心下既驕傲又酸澀。

    低頭,悄悄擦去眼角溢出來的淚水,胡九齡視線突然轉向另一邊。在眾多排長隊的蠶農中,那幾個悄悄站在角落裏,用羨慕的神情看向長隊的蠶農格外醒目。

    “胡貴,我怎麽瞧著那邊幾人有點眼熟?”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胡貴看過去,愣了下後,用不確定的口氣道:“老爺,那是最早跟咱們簽訂契書的幾戶蠶農。他們幾家是養蠶的老把式,出來的生絲格外好,曆年來最好的生絲全都賣給了胡家。這次沈家開出的契約實在太狠,按他們的性子,我估摸著應該不會簽,拿不到炭,這蠶大概是都被凍死了吧。”

    聽胡貴這麽一說,胡九齡也想起來,的確是有那麽幾戶人家生絲格外好,從他們手裏收過來的生絲,做成綢緞後大部分進貢上去,留下的一小部分連他都沒舍得穿,而是全都送進了阿瑤房中。

    “你去問問。”

    胡貴走過去,起初幾人還不肯說,直到胡貴提及胡九齡。聽說胡家老爺還記得他們,感動之下幾人終於說出來。

    這幾人不是別人,正是前兩日沈家下人推著炭轉悠,依次為要挾強迫蠶農毀契時,堅持不肯更改契書的那幾人。而事實真相也跟胡貴猜得□□不離十,這幾人跟胡家合作久了,不想背信棄義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如他們這般真正用心養蠶的蠶農,無論如何都不希望看到自己耗盡心血養成的桑蠶被沈家那麽糟蹋。

    “三七開,沈家七我們三,拋去各種開銷,能賺得還隻剩不到一成,沈家打發叫花子呢。再說沈家做得那是什麽布,好絲孬絲混著一起織,缺斤少兩弄出來糊弄人。就算這批蠶全死光了,我也不能讓沈家拿過去弄那種綢緞!”

    說話之人是個精神矍鑠的老人,即便事情過去已經有幾日,提起來他還是氣憤不已。

    “您老放心,我沈家定不會虧待你們。”

    熟知胡九齡行事作風,胡貴連連保證道,然後折返回馬車上,將方才對話一五一十地告訴胡九齡。

    “看來這批蠶是真都死了。”

    歎息一聲,撩開簾子看向外麵,胡九齡道:“外麵不是有人渾水摸魚,想多領點炭,你請他們幫忙看著點,工錢……就按照合同上的出。”

    “老爺,那幾家生絲好,這可不是筆小數目。”胡貴吃了一驚,而後勸道。

    “此等品性堅定之人,值得嘉獎。別說胡家不缺那點錢,就是如沈家今日般陷入困境,該給的錢也不能省。去吧,就按我說得辦。”

    幾人皆是多年養蠶之人,青城周邊哪家有多少張蠶、哪家養得蠶好,他們再清楚不過。聽胡老爺想方設法把他們虧掉的錢補回來,他們更是感動不已。又因著自家蠶已經死光,事不關己少了一層利害關係,這會他們監督起來格外盡心。

    於是乎,在阿瑤想出互相監督的法子後,胡九齡又為此次之事上了一層雙保險。

    即便如此阿瑤還是有些不放心,她站在邊上親自看著。順著城西眾養蠶人家的住處一路慢慢往東走,親眼看著各家各戶領上第一批炭後,眼見著後院蠶室一道道炊煙升起,她總算徹底放心下來。

    她的這番辛苦沒有白費,看著胡家姑娘親力親為,白淨的小臉因為跑來跑去而掛上一層汗珠,梳理整齊的劉海濕噠噠黏在上麵,這些百姓們心裏不是不感動。

    在燒起爐子加好炭後,各家女人在家裏守著,青壯勞力則出來,跟著一起到碼頭上幫著搬炭。這時候胡貴事先安排好的人終於派上用場,當有人好奇地問道,這炭是哪來的之時,他們就會把管家剛吩咐的說辭說出去。

    於是沒過多久,所有人都知道胡夫人體弱受不得涼,為了讓她安心養病,胡家一年春秋冬三季都要燒地龍,將整個後院燒熱。因著需求甚大,胡老爺特意派人去西北買炭。

    至於為什麽不早說,任由沈家欺壓到頭上。在談及這個問題時,胡家下人麵露無奈。

    “我們老爺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從來不帶說虛話。這炭大老遠從西北運過來,多走兩天少走兩天,那是誰都預料不到的。萬一多走那麽兩天,倒春寒過去了,那豈不成了老爺在賣大家好?不等船真正到碼頭,親眼看到東西,老爺絕不晃點大家。”

    有這番話在,繼前幾日拜師儀式阿瑤大大露一回臉,剛才宋氏又“因病陰差陽錯造福眾人”後,這會胡九齡又成了所有人感激的對象。

    看著碼頭上堆成小山的炭,再也不用擔心熬不過這場倒春寒,青城百姓長舒一口氣。

    放鬆下來的同時,他們又對胡家感激起來。

    胡老爺,那真是再好不過的人。

    胡家一家三口,全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轉世。

    可前頭咱們還那麽多胡家,不聲不響地就撕毀契書。皇商進貢那些事,這些普通百姓不懂,但他們明白,做綢緞生意的得靠生絲,上好的生絲在誰手裏,誰就能賺錢。

    “不能把生絲賣給沈家!”有人提議道。

    “可契書都簽了。”此言一出,不少人麵露懊惱。

    這些人,總算還有點良心。方才被胡九齡找出來,負責監督黑炭發放的幾位蠶農暗自點頭。

    胡家對他們那麽好,這會他們當然也要替胡家著想。就算自己家蠶死光了出不來生絲,但也可以鼓動這些人將生絲賣給胡家。

    “諸位聽老朽一言,今早孫家門前的事,大家多少也聽說過,沈家出了大問題。這會他們正焦頭爛額,咱們湊到門前鬧一鬧,指不定能解除契書。”

    “當真?”

    “反正炭都搬完了,也沒事,姑且試試看。”

    後者的提議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讚同,當阿瑤和胡九齡父女倆帶著戲班子、乘坐著華麗的馬車,擺足陣仗來到沈家門口時,絲毫沒有想到後麵還有千軍萬馬正在路上,很快就能到達戰場。

    城西動靜那麽大,沈家這邊又怎麽可能聽不到。父女倆來到沈家跟前時,站在府門前迎接的正是沈府大管家。

    “胡老爺、胡姑娘,小的有失遠迎。”沈管家連忙迎下來,抱拳作揖,做足了恭敬姿態。

    “胡某聽說沈兄病了,恰巧路過,前來探望。”

    大夏人講究以和為貴,不管有理沒理,率先挑事的一方總會本能地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胡九齡知道,如今胡家在百姓們中的口碑很好,但這並不妨礙他願意讓別人印象更好。

    當然他也沒有卑躬屈膝,而隻是客氣地同官家寒暄著。

    “不知沈兄如今情況如何?”

    沈管家心裏暗暗發苦,這會他倒是寧願胡老爺姿態擺高高的,那樣他還好裝可憐博點同情。如今他這樣,簡直斷掉他最後一條後路。

    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有絲毫不恭,而是小心答道:“老爺已然蘇醒過來,隻是……”

    “蘇醒過來就好,胡某就說,沈兄正當壯年,雖然本性簡樸,可平日山珍海味也沒少進補,身子底子肯定差不到哪兒去。”

    本性簡樸還食山珍海味?昨日中午府門前孫氏的爭執還言猶在耳,身為當家夫人生病想開點好藥都得動用自己陪嫁私房,而沈金山那邊卻山珍海味地補著。幾乎同樣的時辰,在同一處地方,胡九齡這番話怎麽聽怎麽都覺得是在譏諷。

    沈管家自然聽出來了,胡九齡這是在擠兌他們呢。可人家口口聲聲在說自家老爺身強體壯,話語中全是美好祝福,這讓他怎麽回嘴?

    還沒等他開口,胡九齡下一句話接上來了。

    “沈兄抱恙,有些話本不該在這時候說。隻是事關青城多數人,沈某也隻能不體諒地問一句。這都已經晌午,怎麽不見沈家發炭的人從碼頭出來。”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管家噎住了,半晌支支吾吾道:“這不是老爺突然昏倒,沈家上下一團亂,可能耽誤了時辰。”

    “原來隻是耽誤了,還好我胡家也弄到批炭,剛才挨家挨戶發了些,也夠這半天燒的。既然沈兄已經醒來,那碼頭上的事也別再耽誤。畢竟這麽多人等著那,耽誤一時半刻,還不知道要凍死多少蠶。”

    “那是自然,在下這便前去稟報。”

    終於逮到個機會,沈管家如蒙大赦,小跑著上了台階,麻溜著跨過門檻,飛快消失在大門後麵。

    沈府內,沈金山已然醒來。他這哮喘也是老毛病了,大夫早已配好藥丸子,隨身帶著犯病時吃一粒即可。方才他是為阻攔孫家買鋪子之事才刻意沒吃,可他畢竟惜命,剛被抬到馬車上,便哆嗦著手指向腰間,命人取藥伺候他服下。

    服藥過後他迅速緩過勁來,可神智清醒後,回府看到孫氏那張把他當仇人的臉,想起如今沈家境況,他恨不得自己還在昏迷。

    可有些事,該麵對的總要麵對。清醒過後他看向屋頂,迅速思量著如今形勢。

    最好的結果便是此事是平王所為,那他最起碼還有小侯爺,許小侯爺點好處、再動用自己三寸不爛之舌,興許能把那些鋪子要回來。

    除此之外……剩下的情況他壓根不願意去想,因為一想起來眼前就浮現出一片黑洞,他知道那將是萬劫不複的深淵。

    無力地閉上眼,雙手在胸前合十,從來不信神佛,求神拜佛也隻為炫耀沈家財力的他,生平頭一次虔誠地祈禱。因為他發現,事到如今,自己除去祈禱外,已經沒什麽能做的了。

    “保佑小侯爺站在……”

    喃喃自語著,後麵的“沈家”兩字還沒說出來,門外傳來管家的聲音。

    “胡家,老爺……他們那邊來人了。”

    “保佑小侯爺站在胡家老爺……他們那邊?”

    心裏一咯噔,與此同時右眼皮劇烈地跳動,沈金山隱隱感受到一股不祥的預兆。

    “咋咋呼呼地,你這是又想讓我犯病。”他不悅地吼出聲。

    “老爺,胡家那邊在滿城發炭。發完後胡老爺來到咱們門前,說讓咱們沈家接著發炭。”

    “那你倒是吩咐人去發啊!趕緊滾!”煩躁之下沈金山聲音中滿是不耐煩。

    管家“撲通”一聲跪到他跟前,麵色如喪考妣,“可是老爺,咱們那船炭,搬開表麵那層後,下麵全是……全是不能燒的石頭塊啊。”

    “你說什麽!你給我說清楚,炭怎麽會變成石頭!”

    “當日船來時,看那吃水老奴就懷疑過,這船炭真有那麽沉?可當時老爺說,州府所用定是好炭,成色好分量也足。而且當日您還親自往下鋤了一鏟子,看到裏麵黑黝黝的炭後,直笑老奴多想。可今早碼頭上來人報信,最上麵那一鏟子鋤下去後,第二日再往下挖那麽一點,下麵全是石頭塊。要不是老奴及時封鎖消息,隻怕這會事情已經傳開了。”

    怎麽會這樣?沈金山無力地躺在躺椅上,神情渙散。

    “老爺,如今咱們可如何是好。”

    “本老爺病還沒好利索,誰也不見。”

    略顯粗重的呼吸聲傳來,沈管家趕緊上前:“老爺,您可千萬別為胡家老爺氣壞身子,如今沈家少不了您。”

    “你說什麽?”沈金山靈機一動,不等管家回話,他拍下圈椅:“對,胡家欺人太甚,幾次三番找上門來,本老爺氣得哮喘發作。你出去就這樣說,先把事推到胡家頭上,其餘的隨機應變,能拖就拖。”

    盡量拖,拖到小侯爺現身,那時或許還有一線轉機,在這之前絕不能再出任何差錯。

    剛這樣想著,院外傳來嘈雜之聲。

    這些人正是搬完炭在碼頭趕過來的蠶農,本來他們還能來更早點,可還沒等走多遠,突然有人心血來潮,想去沈家那邊看看。

    “那群王八羔子,昨天發一堆石頭,今天又押著遲遲不發,是不是在故意難為咱們。正好這會離得近,咱們一塊過去看看。”

    說話這人正是胡家混進隊伍裏的下人。正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胡沈兩家碼頭離得近,沈家能收買胡家的管事,胡家就不能往沈家裏麵插人?黑炭變石頭,這是多大的事,那麽多人盯著,就算想瞞也瞞不過去。

    雖然沈家管事意識到事情嚴重,嚴令不許往外傳。但這事能瞞得了普通百姓,卻瞞不了有心的胡家。胡家在碼頭的大管家自知出了細作,算是犯了大錯,這會正想表功,聽說這事後他靈機一動。

    隨著有人喊出來,仗著人多勢眾,幾百號青壯漢子結隊往沈家碼頭那邊走過去。在原木色的商船中,黑漆漆的運煤船格外醒目,輕鬆揮退沈家阻攔的下人,這些人衝進去,就看到艙內滿滿當當的石頭塊。

    “好啊,我就說胡家都弄不來炭,為什麽偏偏沈家能搞到。原來是弄個表皮充門麵,裏麵裝石頭塊糊弄咱們。”

    自覺腦補出真相,這幫蠶農們怒上心頭,當即抓起船上管事,浩浩蕩蕩地走到沈家門前,叫囂著要討個說法。

    在胡九齡與阿瑤雲裏霧裏的目光中,幾百號青壯圍在沈家門前,高聲朝裏麵喊著,要沈金山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