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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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倒春寒結束,位於青城的江南再次恢複了春光媚好,胡府後院更是一派花團錦簇。
而今日胡九齡的心也如外麵盛開的春花般燦爛,原因無它,那個覬覦他掌上明珠的狼崽子終於走啦。自打從虎牢峽回來後,他便裝出一副病歪歪的模樣,哄著自家天真的女兒圍著他轉,種種殷勤連他這個當爹的都沒享受過,看得他心裏釀出缸醋。
偏偏有空海大師的診斷在,他還不能說什麽。
啞巴吃黃連,他心裏那叫一個苦。現在好了,那狼崽子終於走了。沒有他橫插在中間,他得趕緊跟自己貼心小棉襖親相親相。
“準備阿瑤最愛喝的鵪鶉湯,對還有那芙蓉酥……”
劈裏啪啦報出一大堆菜名,胡九齡把後廚指揮個團團轉,終於在晚膳時呈上滿桌豐盛的菜肴。滿心歡喜地等著愛女回來,沒想到他卻先等來小侯爺。
“侯爺……”
忙活完鋪子事的阿瑤匆匆回府,剛進門便聞到撲麵而來的香味。是她最喜歡喝的鵪鶉湯!循著香味走到門口,她便看到那抹意想不到的玄衣背影。
“景哥哥!”
乳燕歸巢般喜悅的聲音傳來,陸景淵回頭,慣常冷落的眼眸中蘊含著無限的溫柔,“恩。”
提著裙子上了台階,邁過門檻阿瑤停在他身旁,“還真是你,你不是前往州府查案了麽?”
“已經查完了。”
“……這麽快。”願意為他是從州府趕回來用膳,明日還要再趕回去的阿瑤頓了下才反應過來。
陸景淵簡單解釋,“案情匯總每日都有人送來,養傷期間我有所關注,該如何做早已想好,今日前去走個過場,皇上吩咐之事已經順利完成。”
謀定而後動向來是小侯爺的風格,他從不打無準備的仗。
有了前世後麵幾年的經驗,有些事他很清楚。從副使口中聽到“謀逆”二字時,他就已經明白皇帝舅舅意思。這事最難的地方不是剿滅水匪,也不是給吳有良定罪,而是如何將此事鬧大,拖更多看不順眼的人下水、問罪。
問罪處置完後,順便再在這些緊要位置安插自己人手。這是皇帝舅舅一貫的做法,就這樣一環套一環,登基多年他對朝廷的掌控力度越來越強,再也不是先前那個隱在太上皇陰影下的傀儡皇帝。
當然安插自己人手那都是後話,他要負責的隻是前半部分。早已意識到此點,養傷時他已經合計過各方關係,製定了幾套方案。
本來他沒想著能拖廣平候的左膀右臂下水,沒想到吳有良那麽不經嚇,三言兩語就進了他設置的圈套。
“中計了!”
在陸景淵這樣想的同時,審訊完畢被押送回大牢的吳有良也回過味來。
“小侯爺讓我從恩侯和他的親信中選,其實我完全可以死咬著不放,為什麽一定要從這兩個中間選。”
其實也不怪吳有良,先前兩位副使也是有手段的,各種刑罰用下來,饒是他是鐵打的漢子也有些受不住。之所以硬撐著不招,就是想著小侯爺到後事情可能有所轉機。
可後麵事情發展卻完全打他個措手不及,小侯爺的確顧忌父族所帶來的影響,這點如他預料中完全一致,隻是他猜到了開頭卻怎麽都沒猜到結尾,小侯爺竟想出了如此陰狠的處理方式。
“恩侯自斷一臂,到頭來卻全為他保全了名聲。”
什麽便宜都讓小侯爺占了去!激憤之下,他掙起手銬腳鐐,五內鬱結之下臉色十分糾結和猙獰。
成王敗寇,無論他如何難受,這會都不會有人在意。聽他弄出來的動靜太大,獄卒直接過來啐一口痰,“都快死了還不安生,再折騰下去,別怪咱們對女囚那邊不客氣。”
“女囚?”
“莫非同知大人不知,您犯得可是謀逆之罪,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
謀逆!怎麽可能!先前審案的副使分明沒提過這一茬,他們隻跟他說,若是能多多招認,可以減輕罪責。
徹頭徹尾的騙局!他對不起恩侯,更對不起全家老小。劇烈掙紮的吳有良冷靜下來,蜷縮成團,黑暗中他眼前全是兒女的身影。他的女兒今年才八歲,最小的兒子開春剛滿周歲。他們還那麽小,整個人純潔如白紙,笑起來比春日的陽光還要燦爛,卻已經注定要被牽連,迎接卑賤而永無光明的後半生。
他都做了什麽孽。
男兒有淚不輕彈,身為軍漢吳有良更是硬漢,可此時此刻幽暗逼仄的牢房內,他卻忍不住潸然淚下。
吳有良能想到的事,陸景淵當然也能想到。事實上他就是在故意削弱廣平候府的勢力,兩世為人他早已過了孺幕父親的單純年紀,既然雙方注定是仇人,那對方越弱對他來說就越有利。
上輩子他直接將雙方衝突擺到明麵上來,舍得一身罵,也要把廣平候府夷為平地。這輩子他有了牽掛,為保全自己名聲隻得迂回著來。
剛開始他覺得這般算計來算計去有失男兒磊落,可真正做完後他卻發現,這種讓對方有苦說不出的法子,似乎來得更為痛快。
早就該這樣了。
初嚐甜頭的小侯爺內心進一步黑化,不過對上阿瑤他始終是一派赤城。三言兩語將事情說清楚後,他總結道:“既然他已經全部招了,那接下來也就沒我什麽事。”
阿瑤完全被他說出來那一個個大人物驚住了,“這些人官那麽大,日子過得那麽舒坦,為什麽還要爭來爭去的?”
“我也不明白。隻是吳有良先前一直覬覦胡家財產,如今鋃鐺入獄,對你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陸景淵同樣不解,先前他風裏來雨裏去隻不過是為求點刺激,可如今他卻恨不得醉死在溫柔鄉裏。所以他加上後麵那句,完全是賣胡九齡個人情。
本來是衝著胡九齡說得話,聽到阿瑤耳朵裏,她卻想到了更多。
“景哥哥一直知道,吳同知圖謀不軌?我想起來了,船隊臨行前在鑒湖碼頭上送別,你便有些欲言又止,會不會那時候你便已經知道了?”
陸景淵不置可否,見此阿瑤也知道他承認了。
“所以你額外準備了相似的船,專門給水匪燒了假裝自己遇害,就是為了引他出來?”
“這……其實也不完全是。”
雖然他一副否認的姿態,可放在阿瑤眼裏這明顯是承認了。
她想起重生後自己最擔心的事,無非是怕阿爹重演上輩子的悲劇。可沒想到上輩子隱在沈墨慈背後的幫手,就這樣被景哥哥神不知鬼不覺地除去。明明幫了她這麽大忙,事情已經過去這些天,若不是她主動問起,他甚至壓根不打算說。
他怎麽能對她這麽好?
阿瑤眼裏隱隱湧上熱意。見此陸景淵趕緊開口,聲音有些生硬:“都是過去的事了,先不管這些,你在外麵忙活一天也該累了,先吃點東西。”
這陣忙著張羅鋪子開張,同時兩位師傅和書院那邊的功課也不能落下,景哥哥這邊傳授武藝更是不能斷一日,阿瑤忙得腳不沾地,已經許久未曾好好用過一頓。
坐在桌邊,看著滿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她喜上眉梢。
“景哥哥一天之內從州城趕一個來回,想必也累了,你也趕緊坐下吃點。”恢複心情,拍拍旁邊繡墩她招呼道。
陸景淵從善如流地坐下來,趁人不備看了眼旁邊胡九齡。
即便他麵色基本沒變,胡九齡也看出了他冷漠麵色下掩飾不住的得意。
心下感激之情瞬間煙消雲散,他忍不住咳嗽出聲。
“阿爹,你怎麽了,可是受了涼?”
已經坐下的阿瑤關切道,察覺到周圍別扭的氣氛,頓了頓她也反應過來。可明白是一回事,知道該如何處理是另一回事,阿爹擺明了跟景哥哥不對付,夾在中間她實在是左右為難。
怎麽辦?
捏著調羹想了下,最後她決定避重就輕,“阿爹準備了如此豐盛的一桌子菜,全是女兒愛吃的,光聞這味就開心。”
說完她小腦袋孺幕地朝胡九齡方向看去,甜甜一笑,用軟糯地聲音說道:“阿爹最好了。”
僅僅五個字,胡九齡的心已經軟成一汪春水。
這邊高興了,旁邊小侯爺不樂意了。冷氣襲來,阿瑤皺眉,桌子下繡鞋輕抬,朝他皂靴踢過去,而後趁阿爹不備拚命給他擠眼色。
等到她快擠成鬥雞眼,冷氣終於消失了。從後廚燉補湯的宋氏也過來,幾人圍在桌邊盡情享受豐盛的晚宴。
明明菜很好吃,可這頓飯阿瑤吃得卻很不開心。這段時間為開鋪子東北西跑,人見多了她也迅速成熟,對於人情世故有了更多的了解,漸漸也能看清阿爹與景哥哥之間不對付。
先前鋪子裏一堆事,她那單線程的腦子忙起來也顧不得其它。可如今鋪子步入正軌,每日隻需核對下賬目便可,空閑下來的時間多,她就容易胡思亂想。
看到阿爹時會想,看到景哥哥也會想,甚至晚上睡覺看到拔步床金鉤上那對玉環還會想,有時候做夢也會想,想太多她都快瘋了。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喝完最後一口湯,阿瑤終於下定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