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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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三更得知庫房被燒的消息後,沈墨慈當即愣在原地。

    “那處庫房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怎麽可能被燒?”

    還沒等她開口,臥房外有聲音傳來。沈金山坐在輪椅上,被沈府管家推上來。此刻的他全然沒了重傷臥床修養之人需要有的閑適安逸,反而有些怒不可遏。

    “怎麽可能?”沈墨慈重複道。

    “怎麽可能?”沈金山幹脆把話挑明,“我一個臥病在床的老頭子,自然是無心管這些。這段時間,沈家可隻有你在上躥下跳。”

    沈墨慈好不容易才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然後臉上閃現出濃濃的不可置信。

    “你……這是在懷疑我?”

    震驚之下,她甚至連阿爹都不想叫了,“這些年我為沈家忙上忙下,即便中間拿過房契,那也是沈家對不起我、把我推出去當替罪羊在先,且為此我也付出過代價。如今我回來,竭盡所能忙前忙後又是為了誰?”

    庫房中堆積的那些布料是她翻盤的最後資本。雖然恢複了前世記憶,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手裏沒有東西,那些老奸巨猾的朝廷官員又怎會理會她?這些時日她跑前跑後,最根本的還是要有這批布料。

    本來她安排好好的,在開市前夕燒掉胡家進貢的庫房,待後日青城綢市一開,京城北下的官員過來,再將此事捅出來,到時胡家便是重罪。

    雖然胡家在征募軍餉時出力不少,但綢市當日,當著大夏南來北往的商客的麵發生此事,就算為了保全天家臉麵,也會嚴辦此事。

    前世她便是這般謀劃的,利用宋欽文的癡迷收攏所有極品生絲,從根源上斷了胡家進貢的布匹,逼得那隻老狐狸不得不進京。而隻要他能離開青城,再動手就要簡單很多。她可沒有沈金山那種惺惺相惜的情愫在,直接把他屍體扔下一處食人魚聚集的山崖。那處山崖地處虎牢峽深處,出來的路九曲十八彎且暗礁密布,連裏麵魚都遊不出來。她也是偶然發現那處所在,命人將食人魚喂養起來。在動手之前幾日,她命手下停止喂食。胡九齡養得好,前世扔下去的時候他人還沒斷氣,餓了幾日的食人魚如蚊子見了血般蜂擁而上,瞬間便把他撕咬的屍骨無存。

    當然當時的一切她是交給手下人辦得,她做人很有原則:手上從不沾血。

    可惜最後胡瑤破壞了她的原則,而手上沾血後,果然厄運隨即而來,她遭到了小侯爺狂風暴雨般的報複。想到前世最後的結局,沈墨慈心中湧起濃濃的不甘,頓時沈金山那點懷疑也就不算什麽。

    “不可能是我。”停止胸膛麵對沈金山,她冷冷地說道。

    居移體養怡氣,沈墨慈前世最後幾年也算見慣了達官顯貴,經曆了富貴榮華,此刻氣勢全開,根本不是沈金山這等久居青城終生經商、錙銖必較的人所能撐得住,緊緊一個照麵他便被震懾住了,坐在輪椅上做垂耳聆聽狀。

    或許她早就該這樣子,震住沈金山,還真能省去不少麻煩。

    “前來稟報倉庫失火之人……”

    “是縣衙的衙役。”沈金山邊上同樣被她震懾住的沈府管家恭敬道。

    而這幾個字卻讓沈墨慈茅塞頓開,“縣衙為何會派人來稟報?不是我說,這些年阿爹沒少孝敬縣衙,這些孝敬十有□□落入了縣令腰包。而本縣縣令又是怎樣的人?為人小心謹慎,但又心細如發,且本人又沒那般陰狠。”

    “那他為何不幫著救火,且方才我派人出去,發現外麵宵禁看得很嚴,我們的消息根本傳不出去,更別提跑出大半個城前去滅火。”

    雖然早已猜到,可聽沈金山說完此點,沈墨慈還是心裏一咯噔。

    “看來就是我想得那樣,此事應當是定北侯出手。”

    “定北侯?他不也是重傷在身,如今在胡府養傷,連朝廷欽差都沒能把他請出來。”

    皇命都請不動,那看來傷得不是一般厲害。站在沈金山的角度,他完全不敢想象,這世上還敢有人公然違抗聖旨,畢竟那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甚至暗地裏他也不是沒想過,如果小侯爺傷得再嚴重點,直接在胡府一命嗚呼,以後這青城不還是他沈某人的天下。

    或許是心底有了這點盼望,沈金山從沒想過小侯爺會幫沈家。或者說他壓根不敢往那方麵去想,他跟胡九齡鬥了大半輩子,如今勝負已然見分曉。他不過是憑著一口氣,死不承認沈家的敗落,可沈家已然頹敗至此,若是胡家那邊再多個小侯爺做靠山,那他豈不是再無任何一絲希望?

    “以阿爹這些年送去縣衙的那些孝敬,明知道沈家最後一點東西失火,縣令都不派人去救,而隻是找個人來悄悄傳話。此人地位,肯定不一般。而如今青城內有這般地位的,除去朝廷派來的欽差,也就隻剩下胡府後院養傷的那位。”

    “可那位不是從虎老峽……那日本州所有精兵強將一擁而上,你不也說自己親眼所見。”

    沈金山忙說出自己猜測,事到如今他剩下的隻有妄想,以及妄想所衍生出的希望。他甚至不知道若沒了這層期待,自己要怎麽活下去。

    “我的確親眼所見,”沈墨慈肯定道,“可現在回過頭來仔細想想,萬箭叢中被紮成隻刺蝟,隻怕人當場就不行了。結果非但沒傳來訃告,這些時日胡家也沒怎麽緊張,想必小侯爺有什麽奇遇。以皇家之強大,他身上有件護身的甲胄也不為過。”

    護身甲胄……沈金山恍然大悟,“我沈家庫房中最值錢的寶貝,莫過於前朝飛將軍所用金線軟甲。當時抄庫房的可是小侯爺,可他查抄的東西不該上繳朝廷?”

    “上繳朝廷?”沈墨慈語氣中全是嘲諷,“你這些年莫非是白活了?連青城縣令都敢收人孝敬,那位的身份昧下再多也不敢有人明說,區區一件金線軟甲算什麽。”

    想到沈金山對那件金線軟甲的寶貝程度,沈墨慈唇角嘲諷越發濃烈。頓了頓,她喃喃道,“沒想到最後救了他一命的,竟是我沈家傳家之寶。”

    沈金山也想到了此點,他頹然地跌倒在輪椅上,始終無法接受現實。

    “為何小侯爺會對胡家這般好?明明我沈家也不差什麽。”

    語無倫次半天,突然間他抬起頭,銳利的目光直盯著沈墨慈,“我知道沈家差什麽了,怪我,沒能生出個胡瑤那般的女兒。為什麽你不是胡瑤,如果小侯爺喜歡你,今日就是我們坐在金山銀山上,數著金銀笑話那隻老狐狸如何落魄。”

    說到最後他太過激動,竟撐著虛弱的身體半站起來,一雙因極度消瘦而皺巴巴的手青筋暴露,死死揪住沈墨慈前襟,看向她的目光如看待殺父仇人般。

    “為什麽,你就這麽不中用。”

    她不中用?沈墨慈笑了,沒再多解釋什麽,她扭動身子直接揮開沈金山。力道之大讓對方直接跌回去,輪椅也往後退了好些,直到撞到門檻才停下來。

    劇烈的撞擊後,沈金山一仰脖子,直接暈倒過去。

    “老爺。”管家急忙衝上前,自他腰間掏出藥瓶,取出一粒給他灌下去,而後扭頭痛心疾首地看向沈墨慈,“姑娘,無論如何老爺他都是你親爹。您心中有怨,方才一口一個你,不喊他阿爹也就罷了,怎麽能在他虛弱時下如此重的手。”

    看到沈金山暈倒,沈墨慈也愣了,這畢竟是她親爹。可管家的聲聲指責,卻讓她迅速從懊悔的情緒中清醒過來。

    “是他先要打我,拿我當仇人看。”

    “那你……”主仆有別,此刻管家明知道她不對,也說不出太重的話。

    他說不出,有人卻說得出。眼見管家“你”了半天說不出後麵的話,門外突然傳來聲音,“你阿爹如今還病著,還能殺了你不成?再者,從來都隻有父母管教子女,沒有子女忤逆父母的。好歹你也是讀過書的姑娘,青林書院學那些都進了狗肚子?來人,把姑娘押下去,嚴加看管。”

    一直被沈金山囚禁在後院的孫氏突然出現,旁邊跟著她獨子,也是沈府嫡子,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或許是這段時間接連變故,這位繼承人眉宇間一掃往日紈絝,變得沉穩許多。

    “母親。”

    沈墨慈隨口喊道,膝蓋都沒動一下,竟是連表麵功夫也懶得做了。

    “傷了阿爹不說,連阿娘都不放在眼裏,還不把她拖下去。”沈府大少陰沉地吩咐後麵跟來的家丁。

    在沈墨慈不可置信的眼神中,那些這段時日被她成功策反的家丁走上前,反剪起她的手,三兩下將她五花大綁。

    “上刑,前段時日她如何待我阿娘的,雙倍奉還。”沈府大少爺尾音中透出一股囂張。

    而隨著她這句話說完,沈墨慈的苦難正式開始了。前些時日正是她最抑鬱的時候,她將所有的不得誌報複在了孫氏身上,恢複記憶後前世在京城見識過的百般手段通通用了上來。而這些,如今全部雙倍甚至更多地還到她身上。

    不出兩天,骨子裏本就帶著傷的她就已經被折騰到不成人形。

    與她的悲慘境遇相反,阿瑤這邊確是順風順水。勤能補拙,於經商一途她起步晚,可在她的不懈努力下,後宅中饋以及胡家生意逐漸踅摸出了門道。其實她能這麽快適應,除卻遺傳自胡家先祖的天份外,也與胡九齡毫不藏私的指導有關。胡九齡那是誰,打會說話就開始做生意,天分與後天努力俱佳的完美商人。他幾十年積累下來的經驗,各種手段他早已融會貫通。一般小商賈雲山霧繞之事,他一打眼就能看個明白,三言兩語說個通透。

    闔府就這麽一個姑娘,不教她教誰?名師出高徒,阿瑤所學乃是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法子,加上她肯學,進度簡直是一日千裏。

    萬事開頭難,入門後她逐漸輕鬆下來。終於在青城綢市開市前一晚,她破天荒地在晚膳前忙完了今日所有事項。

    “景哥哥,我做到了。”

    下意識地說出這句話,伸到一半的懶腰突然頓住,她這才發現:好像景哥哥這幾天都沒有再黏她。

    再仔細想想,最開始決定冷冷的前幾天,景哥哥好像一直在她跟前轉悠。雖然他竭力地表達著自己的不在意,可她還是能感覺出他情緒不高。隨著她冷落的時間漸長,他的焦灼也越發嚴重。可不知從哪天起,突然他不再出現在他麵前。

    是不是她冷過了?

    從沒有過此類談情說愛經曆的阿瑤有點慌了,且這種驚慌有蔓延趨勢。還沒等慌多久,青霜端著補湯進來,柔聲道:“姑娘,明日天不亮就得前往碼頭,老爺吩咐今日早點歇息。”

    明天還有正經事,阿瑤陷入驚慌的心收回來。景哥哥的事不急於這半天,為了這次綢市她準備了那麽久,中間曆經那麽多波折,無論如何明日都不能出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