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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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前來胡家潑油放火的家丁原路返回後,站在角門旁,望著院內與胡府客房中如出一轍的桂花樹,陸景淵突然有些意興闌珊。

    往日這時辰,他早已靠桂花樹遮掩潛入香閨,“抱”得美人歸。

    偏偏一不小心惹到那丫頭,又偏偏他是個不善於解釋的……不對,當日他話已經說得十分明白,可惜那丫頭太笨聽不懂,亦或是她聽懂了感到害怕。比起前者,後麵這種猜測更然他感到焦躁,所以他寧願相信是那丫頭太笨。

    反正她一直都那麽笨!

    那事實真相又是如何?胡府後院閨房內,侍立桌、體貼地給自家姑娘磨墨的青霜也在問這個問題。

    “先前有侯爺幫著,姑娘理起賬冊來也快些。自打他不來後,您每日都要忙到三更半夜。姑娘,您和侯爺是不是在鬧別扭。”

    磨墨的動作緩下來,青霜體內八卦之魂熊熊燃燒。

    “沒有。”

    握筆的動作沒有絲毫停滯,阿瑤很肯定地搖頭。

    “那姑娘為何這般,莫非是顧忌著老爺?”

    撥弄算盤慢慢核對完最後一筆賬目,確保萬無一失後阿瑤擱下筆,抬起頭就看到一雙好奇的眼睛。

    青霜這丫鬟,現在是越來越不怕她了。看到眼前這個生機勃勃的青霜,她總不由想到前世那個被奶娘隨口誣陷,亂棍打得血肉模糊至死的丫鬟。心下存著一絲愧疚,平常她總會多縱容她些。

    而正是這些細微處的縱容,讓她的命運完全改變。

    經由青霜的變化,阿瑤隱隱有所領悟:許多看似大的事,平時細微處早已一點點露出端倪,隻不過到關鍵時刻才爆發出來。

    不僅青霜,前世的胡家也是如此。正因為她十三年來耽於享樂,對生意一竅不通,到關鍵時刻即便接手胡家生意,也是一頭霧水,隻能任由宋欽文糊弄,最終被沈墨慈奪去家財。

    那她與景哥哥的感情呢?

    她不是不分好歹的人,景哥哥對她有多好她也知道。可問題時她對他太好了,好到將所有煩心、麻煩之事默默擔起來。

    被這樣鄭重對待,她的確很幸福,但同時也很心疼。

    心疼之餘她還有些擔憂,這樣單方麵付出、單獨一方承擔所有責任的感情又能維持多久?

    即便是鐵,也會在鍛造錘一次次的捶打中變形、彎折,更遑論血肉身軀的景哥哥。她希望自己可以成長為他可靠的後盾,平時他為她遮風擋雨,等他力所不能及的時候,她也能站出來搭把手。

    可現在他什麽都不告訴她,這讓她無處下手。她想改變這一切,所以即便現在再想他,她也得忍一忍。

    剛想到這,眼前一隻手來回搖動,伴隨而來的還有青霜略顯囁嚅的聲音:“姑娘,青霜是不是不該問?”

    阿瑤迅速收斂心神,邊合攏賬冊,邊朝她溫和道:“無礙,我和景哥哥之間確是有些事,不過並非多大的事,過幾日就好了。”

    已經過去五天,這段時間內她也不是表麵上表現得這般平靜,最起碼客院中每日早中晚用了些什麽、幾時用的,這些她全都一清二楚。不用刻意打探,每日掌管中饋,她想不知道就難。

    所以她知道這幾日客院中剩飯越來越多,用膳時辰也越來越晚,甚至每次傳膳的丫鬟所承受的壓力也越來越大。

    景哥哥也不是全無反應,不僅如此,對於向來波瀾不驚的他來說,這反應已經算是很大。冷戰有效,而且她估摸著這火候也差不多了。

    心下有數,眼見月亮升上梢頭,她打個嗬欠,走到拔步床邊吩咐道:“青霜,自明日起,多派點人手盯著沈家。”

    她得做兩手準備,有些事別人不告訴她,難道她就不能自己查探清楚?

    心裏有了譜,她也不再煩躁,拉起被子整個縮進去,很快陷入沉睡。

    在阿瑤好夢正酣時,鑒湖碼頭邊突然出現一隻玄衣“水鬼”。

    趕走沈家意圖縱火的下人後,閑來無事又不想回胡家客院的陸景淵開始肆無忌憚地晃悠,邊晃他邊猜測著那丫頭突然對他冷若冰霜的緣由。究竟是被他傷著了?還是被他嚇著了?

    兩種截然不同的猜測開始在他心裏打架,彼此交替著占據上風,弄得他一會心煩意亂,一會幾欲癲狂。

    那丫頭不理他,必須得想點法子哄哄她。

    這個念頭剛在心裏升騰,他已經想出主意。夜色中玄衣翻飛,直直地朝青城官衙方向趕去。

    青城縣令最近日子過得很是不安穩。江南本是大夏膏腴之地,而青城綢市更是僅次於淮南鹽市的繁華,作為一縣父母官,他不說被人供著,城內商賈對他也是客客氣氣。加之胡沈兩家相爭多年,誰都奈何不了誰,他這掌權的縣令更成為超然存在,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滋潤。

    可小侯爺來了後,短短一個月內卻是天翻地覆。胡沈兩家幾十年的平衡被打破,背靠大樹好乘涼,胡老爺更成了他頭頂上的半片天。好在他也不是喜好搜刮民脂民膏大肆揮霍的貪官汙吏,胡老爺亦是知禮之人,兩人倒也算相安無事。

    這邊說服自己後,他很快將心態調整過來。可剛適應還沒幾個時辰,前方傳來消息,小侯爺歸程船隊在虎牢峽遇襲,其本人更是下落不明。這位侯爺可不是那等空有爵位的花架子,光看他那位生母,也能大體估量出其地位之崇高。這位雖隻是侯爵,但份量一點都不比京城裏那幾位國公爺輕。他出了事,本州官員可都別想有好果子吃。

    胡沈兩家終於爭出個上下,鷸蚌不再相爭,他這漁翁頂多損失點黃白之物。可小侯爺下落不迷,他可能要丟的直接是頭頂烏紗帽。想到此點,他心裏那個著急,每日早晚三炷香的供奉,那架勢比祭拜祖先時還要虔誠。

    大概是他的誠意感動上蒼,終於小侯爺平安歸來。還沒等他鬆一口氣,前方傳來消息,他頭頂上的那片天,吳同知造反,這次失蹤之事完全是他造成。

    造反?不會牽扯上他吧……想到逢年過節送上去那些孝敬,縣令頭頂上的白發如春天的野草般——蹭蹭蹭往外冒,而且還長得飛快。

    當陸景淵踏月而來時,寢食難安的縣令正點燈熬油,坐在西洋鏡前,拿著隻銅鑷子挑揀著這幾日新生的白發。

    不是縣令愛好太奇葩,都是科舉過來的,吟詩作賦他也會,可他現在急得隻想把頭發。拔著拔著,鏡子裏突然出現道身影。

    愣了兩秒,他驚恐出聲:“鬼啊。”

    那身影離他越來越近,俊美無鑄的麵龐清晰地倒映在鏡中,好像有些麵熟。再愣了愣,終於他反應過來。

    “候、侯爺,下臣絕對沒有謀反。”

    “謀反?”

    一門心思地想著如何討好那丫頭,陸景淵聲音恢複了慣常的清冷。冰冷的語調聽在縣令耳朵裏,那就是興師問罪,頓時他撲通一下跪倒在地。

    縣令表現得如此明顯,陸景淵再傻也知道他在想什麽,更何況他本身就聰慧異常,須臾間便已經將他心思猜透。他做事向來光明磊落,這會自然是不屑於用此事脅迫人,三言兩語解釋清楚後,他直接道明來意。

    “近來因虎牢峽之事,州內很是不平,宵禁尤其要看牢些,不管發生何事,都不能亂了陣腳。”

    侯爺相信他是清白的,頭頂上腦袋可算是保住了。將心揣回肚子裏,驚魂餘悸的縣令完全無暇思索其它。聽到小侯爺囑咐,忙指天發誓定會恪盡職守。

    等到那滿身氣質比三九朔風還要冷冽的男人離去後,他終於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侯爺特意囑咐宵禁之事,究竟是何意?

    還沒等再三琢磨,東邊天幕傳來火光,同時前院響起嘈雜聲。披上衣裳出門,正好見師爺來報,城中某處倉庫走水。

    “那趕緊派人去救……”最後一個“火”字還沒說出口,想起小侯爺方才囑咐,他硬生生打住,而是詢問道,“何處走水?”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沈墨慈藏在暗處的產業,別人有可能不清楚,但身為本縣父母官,地頭蛇般的存在,他們怎麽可能不知道。當即師爺湊過頭來,附在縣令耳邊說道:“是城中一家堆積布料的庫房,沈家暗中的資產。”

    “沈家?”

    縣令皺眉,沈金山以前給過他不少孝敬,可如今……

    想到小侯爺周身冷冽的氣質,縣令暗暗摸下頭上並沒有帶著的烏紗帽。

    “吳賊謀逆,最近州內時局不穩,宵禁必須得按規矩來。沈家那邊,你派個人暗中說一聲。”

    知會聲,沈家有辦法的話自己救下火,做到這份上他也算是仁至義盡。打個嗬欠,入睡前縣令這般想著。

    他是這樣想的,可他卻忘了一件事: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的沈家可不是先前那個可與胡家並肩的龐然大物。幾次打擊過後,連帶著還有與前同知吳有良藕斷絲連的關係,如今的沈家完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更別提闖宵禁去救火。

    縣衙的傳信很快送到,坐在荒蕪的院落內,正盤算著幾封密信進展,想著如何翻身的沈墨慈,聽到這則消息後完全懵了。

    “走水?不是胡家庫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