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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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家在京城是有落腳點的,是位於錦緞胡同的一處四合院。

    錦緞胡同雲集了大夏四麵八方的綢緞,青城胡家也堆積了不少綢緞樣品,阿瑤年幼時,胡九齡曾把她抱在膝頭,一樣樣教她辨認,這也算是父女間的娛樂活動。

    她本就有這方麵的天賦,這會路過一家家鋪子,穿過門簾看著裏麵所掛樣品,掃一眼便能大致分辨出杭綢、蜀錦等諸多不同的料子。

    “不愧是京城,匯聚天下之奇珍。”

    同坐車廂內,一路“護送”她回來的陸景淵點頭,而後又道:“終究是青綢居上品。”

    “各有千秋。”

    阿瑤本心裏也自信胡家所產綢緞是最好的,但她多少了解其它綢緞的獨到之處。想要在激烈的競爭中保住皇商名頭,就萬不可掉以輕心。

    “阿瑤無須如此小心。”

    回到自己地盤上,陸景淵逐漸恢複了往日的張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毫不留情地戳破她心思。

    而後他承諾道:“有我在,定可保證胡家更上一層樓。”

    被他這般護著,阿瑤別提有多高興,不過她理智尚存,“我自是知道景哥哥肯幫忙,正因如此,胡家才更不能在外麵落你臉麵。”

    朝裏有人是一回事,綢緞能頂起來才是真的。若弄些粗製濫造的東西進貢上去,到時宮裏貴人穿得連普通官宦都不如,到時候做保的景哥哥臉麵往哪擱。

    “你啊。”

    這丫頭,有捷徑不走,非得靠個人實力取勝,真……不愧是他看中的人。想當年他不也是這樣?明明可以靠皇帝舅舅關係直接封候,他卻偏偏選擇了另一條充滿血腥的艱辛道路。

    可他並不後悔,若不是那些年的拚搏,這會他又怎會說話如此硬氣?

    “也罷,你想做什麽,那就去做。”左右有他在後麵兜著,這丫頭一定會所向披靡。

    說話這會功夫,馬車已經停在了胡家鋪子門口。

    陸景淵身負皇命,還要回去複命,這會也不能多做耽擱。分別在即,馬車內氣氛有些凝滯。

    阿瑤挪挪寬袖,掩蓋在下麵的手覆在他手掌上,很快被他反客為主、握在掌心。

    “我進宮一趟,很快便回來找你。”

    “恩,”阿瑤點頭,從青城相識到現在,他一直住在胡府。雖不能時時見麵,但兩人從未分開過太遠。想到剛剛路過時窺到朱雀大街一角,深宅大院讓她沒由來的恐慌。

    “不用怕,我很快就回來。”他再次重複道。

    這次阿瑤終於恢複神智,“你離京日久,中間還受過傷,長公主肯定多有牽掛,最好先回家報個平安。”

    “也好。”反正給娘請安也用不了太久。雖然心下不願,但在她期待的目光下,陸景淵勉強點頭。

    目送他騎馬離去,阿瑤任由青霜扶下馬車,入目便是一間頗為寬敞的鋪子。

    三層樓高的鋪子立在滿大街皆是二層的鋪子間,氣勢立顯。得知主家要過來,胡家在京城的下人早已將鋪子內外收拾一新。方才沿途走馬觀花,見過不少鋪子陳設,這會阿瑤更能感受到自家鋪子的不同。

    倒不是說有多豪奢,而是主要差在一個寬敞上,房子大了看著就是敞亮。

    然而前世這處鋪子卻被沈墨慈奪了去,待她進京後,門口胡家牌匾已經拆下來,換成沈家名號。

    今昔對比,驀然間阿瑤心下升起股商海沉浮的滄桑。突然間她福至心靈,對城門口的大陣仗有所感應。若非她小心謹慎,把功勞推出去,是不是沈墨慈會趁機大做文章?

    鼓動人心向來是她最擅長的手筆。

    由此再反推回去,那突然出現的百姓,會不會是有人刻意安排?不然緣何解釋他們恰好出現在景哥哥進城的道路上,又恰好被他撞到。京城中了解景哥哥做派的人可不少,沈墨慈想知道並不困難,她完全有功夫、也有動機設計這一切。

    “姑娘,外麵有人來,說是寧安大長公主府的人。”

    掌櫃的一溜小跑進了後麵,聲音中難掩擔憂。

    沉思中的阿瑤被打斷,下意識道:“長公主府?快請。”

    等說完她才注意到前麵封號,寧安?那不正是景哥哥的生母。她前腳剛進京,連把臉都沒來得及洗,後腳便派人過來,怎麽聽都覺得有些來勢洶洶的味道。

    不管怎麽說,長公主府來人總得要見的。稍微梳洗下,又換了身輕便的衣裳,阿瑤就在鋪子後麵隔間,平日談生意的地方見了這位丫鬟。

    “見過胡家姑娘。”

    被長公主教導過規矩的大丫鬟這會規矩極了,而這幅恭敬的姿態也讓阿瑤長舒一口氣。

    對方不是來挑事的,這樣就好。

    “姑娘不必多禮,快請坐。青霜,上茶。”

    在她一疊聲吩咐後,丫鬟並沒有坐在她對麵位置,而是選了下手離她最近的位置坐。這等細節更是讓阿瑤明白許多,比如長公主已經知道了她的存在,也應該知道她跟景哥哥的關係,並且對方對她的貌似還不錯。

    原因很簡單,公主府是何地位?長公主身邊的人,即便隻是個丫鬟,放到外麵去,就比許多低等官吏家的嫡出姑娘要強。若是對她有所不滿,那丫鬟完全不必如此恭敬。任憑她在此頤指氣使,胡家也拿她沒辦法。

    明白後她徹底輕鬆下來,待茶上來後柔聲問道:“不知長公主命你前來,有何吩咐?”

    在阿瑤觀察對方的同時,大丫鬟也在看著她。當時遠處看隻覺得胡家姑娘是個美人胚子,可他們這樣的人家,最不缺的便是美人,便是她個做丫鬟的,姿容亦是百裏挑一。做主子的長公主和小侯爺從小初入內廷,那裏麵更是匯聚了大夏各地的美人,什麽樣的他們沒見過。

    可離得近了,她能明顯察覺出這位與那些人的不同。她身上有種無拘無束的天真爛漫,與京城中從小嚴守規矩的高門貴女大相徑庭。而更大的區別在於她眉宇間那股單純,那並不是孩童般的天真,而是在明白事理後,對這個世界依舊保有真善美等最大善意的純真。

    怪不得長公主和小侯爺都會喜歡她,她身上有著皇家人最缺少的東西。

    “侯爺在青城時一直受姑娘照顧,公主聽說後頗為感激。聽說姑娘進京,她也想一盡地主之誼,邀姑娘過府小住。”

    阿瑤早已想到長公主對她心懷善意,沒想到她竟熱情到這種程度。

    這究竟是為了感激她?還是想探探她的底,覺得她不符合自己心目中兒媳婦標準,便麻溜地打包退貨?

    應該是兩者皆有可能。

    在她還在猜測長公主動機時,掌櫃的已經難掩臉上喜色。滿京城盛傳定北侯是個混世魔王,可那是對達官顯貴來說。於他們這些升鬥小民而言,定北侯非但沒禍害過他們,反倒幫他們治過不少紈絝子弟。

    君不見,自打定北侯橫空出世以來,光錦緞胡同就少了多少敲詐勒索、拿名貴綢緞不給錢的二世祖。

    那可是長公主府,滿京城除了皇宮,就他們家門檻最高。自家姑娘要能攀上點關係,以後胡家在京城能橫著走!

    “姑娘,您看?”雖然心下期待,可胡九齡親自選的掌櫃還是拿捏住了分寸,先問主子意見。

    “長公主相邀,阿瑤自是不敢不從。”

    難道她還能駁了長公主麵子不成?想要跟景哥哥在一起,早晚要過長公主這一關。有些問題,早發現總比晚發現要好。

    況且阿瑤手中握有最大的底牌——景哥哥對她的感情。在景哥哥終於突破心裏那道坎,對她不再有所隱瞞後,兩人間交流更是越來越順暢。進京路上兩人朝夕相處,他更是恨不得粘在她身上,與無人時對訴說著喁喁情-話,弄得她臉紅心跳,偶爾更是恨不得把他拍走。

    簡直難以想象,表麵上冷若冰霜的小侯爺,私底下卻是副牛皮糖性子!

    阿瑤感覺自己也不是個很差的姑娘,又有景哥哥的感情在。能養出景哥哥那般的兒子,長公主應該也是明理之人。再者麵前丫鬟態度擺在這,長公主對她的感官應該還不錯。綜合這三方條件,她感覺這趟長公主府之行,被粗暴退貨的可能性應該不是很高。

    想明白後她也就不怕了,箱籠是在青城收拾好的,這會還沒來得及卸下來,這會正好原封不動地帶去公主府。

    在阿瑤往公主府走時,陸景淵已經一路暢通無阻地抵達乾清宮,然後他就見到了紅光滿麵的皇帝舅舅。

    “舅舅這般高興,可是遇到了什麽好事?”

    相隔幾個月,見到死裏逃生的外甥,皇帝本想著感動一把。可瞧著他這般隨意,他心中剛醞釀起的那點長輩關懷之情瞬間煙消雲散。

    “你弄出來的好事,那麽大動靜,整個京城都聽見了,還在這裝癡犯傻?私自編排朕,這可是欺君之罪!”

    “欺君之罪?”陸景淵沒有絲毫緊張,“不是您承諾青城商賈,所捐軍餉可充作日後稅賦。胡老爺感念天恩,便用省下來的銀兩購置糧種,歸根結底此事還是皇帝舅舅的功勞。胡家姑娘所言句句屬實,又何來欺君之罪?或者,皇帝舅舅這是不好意思了?”

    被他滿臉揶揄地看著,皇帝臉上有點掛不住。

    “這般讚揚,未免太過直白。”

    “還真是不好意思了,侄兒就知道舅舅不是那般臉厚如牆之人。有功您就該賞,江南布政也真夠亂的,這次我差點折損在那,是不是該派個懂行的人協助當地官員一二?”

    “布政,你口氣可真夠大,胡九齡可沒有科舉出身!”

    都開始考慮出身了,這事有門!

    掏掏衣袖,陸景淵從中翻出一封折子,展開遞到皇帝跟前。隻見薄薄一張紙上,全是官員名單,最前頭幾個甚至是封疆大吏。

    “吳有良案牽涉甚光,待秋決過後,朝廷定會餘出不少空缺。自古有舉孝廉之說,品德高尚者為官乃是堯舜禹湯的傳承。朝廷正當用人之際,才德兼備者,自可不受八股之拘泥。”

    扶著龍椅的皇帝眼睛亮了,他主張朝政最大的阻力是什麽?不是撤不掉太上皇的人手,而是撤掉後自己沒有人手可用。

    朝臣,最基本都得是科舉出身。太上皇開過多少次科舉?他才開過幾次?他手裏壓根就無人可用!

    而舉孝廉,以才擇人的方式,稍微運作下就能幫他解決麵前困境。不說近處,從長遠看,舉薦製與科舉製並行,也能最大程度地拔擢英才。

    “容我再想想。”

    舅舅已經動搖了!心裏跟明鏡似得,陸景淵再加一把火:“江南布政的源頭在於貪腐,胡九齡最不缺的便是銀子,他這種人無論如何都不會去貪。”

    “不是這回事,那些朝中老臣……”

    “侄兒已是侯爵,若再進一步未免太過打眼,到時免不得落人口實。實不相瞞,侄兒傾心於胡家姑娘,願以本次青城之行及吳有良貪腐案的功勞,為其父謀一份功名。”

    後麵那樁功績可是景淵拿命釣出來的大魚,為此母後和皇姐幾次哭紅了眼。

    “成交!”皇帝無比痛快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