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江上春風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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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各懷鬼胎,誰都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場麵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最後還是韋愧率先打破了平靜,“一碼歸一碼,反正現在羽林衛也散了,大周也亂了,這一切我也不在乎了,不過你的下落我確實是無意之間知道的,而且就隻有兩個人知道,隻是我沒想到你竟然在這裏待了那麽長時間。”

    呂安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你說說,那一老一少,這兩個找你的人是誰呢?莫非你真的在趕護送人的勾當?”

    “一老一少?護送人?”韋愧不解的問道。

    聽到韋愧這麽問,呂安頓時就明白那人說的是假話,隨即解釋道:“他們自己說的,說他們想去大漢。”

    韋愧摸了摸下巴,頓時思考了起來。

    呂安也是靜靜的等著韋愧開口。

    “其實這兩個人我也並不認識,隻能說這兩人算是我想要抓的人吧!因為他們知道了一些事情,和大周有關,和你之前給我的那塊石頭有關係。”韋愧不確定的說道。

    呂安聽著韋愧這稍顯怪異的語氣,感到一絲費解,“為什麽這麽說?”

    韋愧有點不甘的說道:“現在這一切發生的實在是太過詭異了,或者說發生的太快了,短短一年多,兩年不到的時間,整個大周竟然變的這麽亂,而且還亂的如此的徹底,就好像有一雙大手在背後推著這個事情發展著。”

    “你是說有人在背後操縱?是有人指使的?”呂安問道。

    韋愧點了點頭,“我是這麽認為的,隻不過沒有任何證據而已,說實話我曾經還懷疑過你。”

    “我?”呂安十分不解的指著自己問道。

    “嗯,就是你,因為你給我的那塊石頭簡直就是引起這些事情的起因,將羽林衛將大周引到了現在這個局麵,我有很大的責任。”韋愧愧疚的說道。

    “石頭裏麵到底是什麽信息?不是你手下給你的消息嗎?”呂安問道。

    韋愧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轉而說了另一番話,“現在說到底,就是所謂的王權之爭,一發動全身,整個大周形成了兩派,第一派是原本的周王,第二派則是周王的弟弟,兩者直接硬碰硬的幹了起來。”

    呂安點了點頭,“然後呢?你屬於哪一派?”

    韋愧搖了搖頭,苦笑道:“我是屬於被拋棄的那一類,羽林衛第一時間被人連根拔起,什麽都沒有了。”

    聽到這話,呂安沒來由的笑了笑,嘲諷道:“孽做多了,現在遭報應了吧?”

    韋愧直接白了呂安一眼,露出了極其凝重的表情,冷笑道:“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我也就認了,可惜呀,據我了解不光是大周,大漢可能也要步大周的後塵了,感覺也要快了,未來如果出事,第一個被拔除的自然宇文家的劍章營。”

    這話直接讓呂安的表情凝固了,劍章營直接讓呂安想起了幾個人,李清,宇文川,以及石林和薛年。

    其中石林和薛年可就是在劍章營中,要是真如韋愧所說,那豈不是說,他們兩人可能就要出事了?

    “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你就不能說明白點?話說一半,饅頭塞牙!”呂安有點惱火的說道。

    韋愧仍是慢條斯理的說道:“你還記得你曾經告訴我的那句話嗎?就是那句遺言”

    呂安想了想,然後點頭回道:“好像是羽叛變什麽的。”

    韋愧搖了搖頭,“石頭裏麵的原話是這樣的:‘姬羽叛變,羽林亦如是。’”

    呂安的眉頭直接皺了起來,“什麽意思?不是林羽嗎?”

    “林羽?”韋愧直接冷笑了一聲,“現在我想找的就是他,他絕對沒有死,這一切他絕對摻了一腳,你把石頭給我之後,我又費盡心思偷到了另一塊陰陽石,結果解開了之後有這麽一句話,當真是是費盡心思最後砸了我自己的腳!羽林衛從那時候起就已經煙消雲散了,可以說是我把它送上絕路的。”

    呂安吞了吞口水,不知道應該怎麽說好,“不是林羽的話,那姬羽又是誰?”

    “姬羽?曲阜城的城主,周王的胞弟,也是大周的親王。”韋愧出聲道。

    “自家人打自家人?你所謂的王權之爭?”呂安驚呼道。

    韋愧點了點頭,“自始至終都沒有想到這個羽指的竟然是他!等到知道的時候,羽林衛也就徹底完了,周王極其憤怒,直接將羽林衛全部坑殺,我沒死還是因為看在我師傅的麵子上。”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大周開始亂了,弟弟想搶哥哥的王位?”呂安總結道。

    韋愧點了點頭,“沒錯,姬羽向來對周王不滿,隻是沒想到,他竟然聯合其他人暗地裏做了很多事,在事情敗露的時候,他直接就起兵了,這一打就是小半年。然而我奇怪的是,林羽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生死不明,但是我很想知道這個事情他是怎麽知道的?不過那句話真的是壓死我羽林衛的最後一根稻草呀!”

    “另外我奇怪的是,他們怎麽知道這石頭最後會到我手中,最後肯定會解開呢?這未免也神機妙算了吧?”

    韋愧吐出了一連串的疑問,對於他來說,實在是太過憋屈了,那一年多發生的事情實在是有太多的巧合了,從國風城布局失敗開始,再到所謂的林羽叛變,他被停職,再到後來又是一個反轉,變成了姬羽叛變,羽林衛也有人叛變了,自己和羽林衛一直跟著倒黴,這一連串的事情,讓羽林衛直接陷入了泥沼之中,而且再也沒有從中爬出來。

    如此縝密外加一些不可思議的巧合,整整一年時間,直接讓大周最受依仗的羽林衛消失了,被自己人直接清洗了。

    而他作為羽林衛的主要負責人,大周的斥候頭子,感到十分的費解,他實在是想不通,一個好端端的局麵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對方的雷霆手段讓他根本來不及有任何的反應機會,原本以為那兩塊的石頭是機會,結果竟然成了壓死自己的最後那根稻草。

    所以之前他才會懷疑呂安,要是呂安不將石頭給他,這個事情會不會就會有不一樣的進展?

    這才是他讓人跟蹤呂安的原因,原本以為呂安很有可能就是其中的一員,不過後來知道呂安入煞這件事情之後,他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如果呂安真的參與了這件事情,絕對不可能做出如此蠢笨的一件事情,更加不可能在這麽多人的麵前暴露他入煞這件事。

    呂安最應該做的事情是和那林羽一樣,老老實實的躲藏起來,等過一段風聲之後再出來,而不是像呂安這樣,滿天下炫耀自己會入煞。

    呂安看著韋愧的表情好像有點波動,然後試探性的問道:“那也就是說,你現在被大周給拋棄了?”

    韋愧搖了搖頭,“大周拋棄我,不代表我也拋棄大周,人是大周人,心是北境心,我覺得大周亂隻是第一步,因為我想不到大周亂了之後有誰能得利?所以我覺得未來大漢大商可能也要亂,最後可能整個北境都會亂起來,不過這隻是我的猜測,這件事情我一直在追查,隻不過剛開始查了一點點,就有人開始追殺我了,這種情況讓我又驚又喜,說明他們很忌憚我,也可能證明我的方向沒有錯。”

    呂安恍然大悟的哦了一聲,繼續問道:“那你查到什麽了?”

    韋愧搖了搖頭,“暫時什麽都沒有查到,但是我發現大漢也有要亂起來的征兆,和大周一樣,也是從三大營開始,隻不過大漢的劍章營比較穩固,坐鎮的李家和宇文家深受漢王的信任,不像羽林衛不怎麽受待見。”

    “那現在劍章營沒事了嗎?”呂安繼續關心的問道。

    韋愧點了點頭,“現在沒事,隻不過未來宇文家和李家可能還是會出事,不過這個是我的直覺,感覺遲早會出事。”

    呂安十分不屑的白了一眼,“你這是見不得別人好,自己的羽林衛倒了,肯定巴不得劍章營也倒了,指不定這一切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呢?並沒有人在後麵推波助瀾,就是你羽林衛的期限到了,剛剛好姬羽叛變的事情被查出來了,然後就開始打仗了?你覺得有這種可能嗎?”

    對於呂安這種說法,韋愧十分不情願的歎了一口氣,“如果真的如你所說,那可能是我的錯,但是以我這麽多年的經驗,這麽多詭異巧合的事情,是自然發生的,打死我都不信,其他的還好說,現在追殺我那個是什麽原因嗎?”

    呂安想了想,試探性的問道:“是不是你曾經做的孽呀?現在人家看你倒台了,自然而然來尋仇了?”

    韋愧直接被呂安這話給問住了,呆在了原地,表情一下子蒼白了起來,反問了自己一句,“難道這一切真的是我的臆想?”

    呂安看著韋愧一下子陷入了沉思,臉色好像也有點慘白,頓時感覺好像說錯話了,趕緊輕聲咳了一聲,從躺椅上起來,尷尬的問道:“肚子餓嗎?怎麽感覺好像沒吃飽?你應該也沒吃飽吧?”

    結果韋愧抬頭看了一眼,並沒有回答呂安的話。

    呂安感到了一絲尷尬,直接又說了一句,“不給你吃饅頭,現在天黑了,也沒饅頭賣了。”

    韋愧有氣無力的抬頭問道:“那吃什麽?”

    呂安瞬間壞笑了起來,然後小聲的說道:“烤雞!”

    “烤雞?”韋愧疑惑的反問道,

    看著韋愧這幅呆滯的表情,呂安連連擺手,點頭說道:“等我回來就行了!”說著就直接從後門鑽了出去。

    “這個點還能買到烤雞?”韋愧臉上仍是露出了一個疑惑的表情。

    ......

    呂安沒過一會就悄咪咪的回來了,手裏還提著一隻斷了氣的雞。

    韋愧撓了撓頭,疑惑的問道:“這雞?”

    呂安沒有理睬韋愧,直接拿了一把菜刀,手腳麻利的開始殺雞了。

    “燒個水褪雞毛!”

    呂安的聲音從屋外傳了進來。

    韋愧還是一臉懵,他現在才反應了過來,堂堂的白榜第九的修真天才,竟然幹起了偷雞的勾當,這委實讓他有點反應不過來,怎麽可以這樣!

    這未免也太掉價了吧!

    看到韋愧還僵立在那裏,呂安再次說了一句,“你在幹什麽?還不快去燒水!”

    韋愧直接追問了一句,“這雞你偷來的?”

    呂安絲毫不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不是偷,是借!”

    “我信你個鬼,這個點你去哪裏借?”韋愧激動的直接飆了一句髒話,對於呂安這個行為他很是不屑。

    “讓你燒個水廢話那麽多。”呂安一邊放血一邊罵道。

    韋愧仍是一動不動,指責道:“你這個行為要是傳出去了,未免也太掉價了吧?你好歹也是一位成名的修士,竟然在這裏偷雞?傳出去真是丟修士的臉麵呀!”

    見韋愧還在那裏說三道四,呂安直接白了一眼,沒有理睬他,自己動手燒起了水,然後又從小河中摘了了幾張荷葉,還挖了一個坑。

    之後燙雞拔毛,開膛破肚,填醬塞蔥,荷葉包雞,黃泥裹葉,埋坑燒火,這一連串的動作看的韋愧目瞪口呆。

    這個時候韋愧也是知道了,呂安必定不是初犯,肯定是一個慣犯,不由對他的好感直線下降,一個高高在上修行之人竟然幹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韋愧實在是有點看不下去呀!

    呂安做完這一切之後,拍了拍手,直接白了一眼韋愧,又折騰起來拴在河邊的那條小船。

    而韋愧則是木愣的看著呂安做完了這一切,對於他來說,偷一詞,他可是從來沒有碰過,從小衣食無憂出身名門的他,怎麽也不需要去做這種事情。

    而且古語有雲,不戚戚於貧賤,不汲汲與富貴。

    用人物,須明求,倘不問,即為偷。

    這些話說的很明白,對於偷一詞,都是極其的不屑,甚至是厭惡,正常人都不應該去做這件事情,更何況是一個堂堂的修士。

    韋愧終於憋不住了,出聲指責道:“你這樣偷雞是不是也難看了點?”

    呂安收拾完了一切,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看著韋愧說道:“誰說我是偷,我放錢了好不好?一隻雞最多也就值得幾錢,我放的可是一兩,夠他們買好幾隻雞了,怎麽算都是他們賺了,他們巴不得我去偷他們的雞呢。”

    韋愧嗯了半天,仍是指著呂安,說道:“即使是如此,但是你這種做法還是不對,用人物,須明求,倘不問,即為偷!”

    呂安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點了點頭,“知道了知道了,就這麽一次。”

    說完就去撥弄了一下篝火,將雞從裏麵挖了出來,拔開一看,淡黃色雞油直接流了出來,香氣四溢。

    韋愧也是聞到了這股濃鬱的雞香味,惹的他直接吞了兩口口水。

    呂安直接扯了一個雞腿吃了起來,發現已經熟透了,之後直接捧著這隻雞上了那條小船。

    又看了看韋愧,發現他還傻站在一邊,呂安眉頭一皺,說道:“還不快上來呀,愣著幹嘛?哦,把昨天沒喝完的酒也帶上。”

    韋愧眉頭狂抖,又吞了下口水,一咬牙,直接拿著那兩個酒壺就上了那個小船。

    呂安拿起竹子輕輕一推,小船就順著這河水慢慢的流淌了起來。

    看著韋愧有點束手束腳的樣子,呂安直接弄了個雞腿遞了過去。

    韋愧也是舒了一口氣,也是心安理得的接過,開始吃了起來,眉頭直接一挑,驚訝的說道:“竟然這麽香?味道比普通的好吃多了!”

    呂安淡淡一笑,沒有應聲,隻是抬頭看向了夜空,弦月高懸,隨後將手指輕輕的放到了河麵,隨波而動。

    呂安喝了一口酒,隨即整個人慢慢往後靠了下去,胳膊撐著身子就這麽靠著,獨自享受起了夾雜著泥土氣息的春風,欣賞起了這散發著淡淡熒光的月色,周圍不時傳來的絲絲柳葉撩動的聲響,與那小船破水前行的聲音結合的天衣無縫,相得益彰,這種舒適到極致的自然感覺讓呂安不由的眯起了眼。

    韋愧一個人將剩下的雞全部吃幹淨,用河水洗了洗手,看到呂安竟然已經眯著了,不由想起剛剛這一隻雞好像都是他自己吃的,瞬間臉一紅。

    想要開口緩解一下尷尬,但是看到呂安這幅模樣,韋愧也是適時的閉上了嘴,也開始學著呂安這麽靜靜的靠了下去,慢慢欣賞起了這夜色。

    對於韋愧來說,如此寧靜的一幕還真的很是少有,他好像無時無刻都在路上,不是在複命的路上,就是在辦事的路上,從來沒有過這種恬靜的一刻。

    這一刻,他突然有點羨慕呂安了,羨慕他竟然能有如此閑適的時候,羨慕他在哪裏都有好朋友,更羨慕他能做一手如此美味的烤雞。

    而他好像什麽都沒有。

    感受到麵前這一切,春風微拂,皎皎月色,波光粼粼,韋愧終於忍不住感慨了起來。

    “我現在好像有點羨慕你了!”

    呂安的嘴角露出了淺淺的微笑,“最起碼現在的你不用羨慕我。”

    韋愧笑著點了點頭,好像確實如此,原來什麽都不考慮的生活是如此的舒坦。

    江上。

    春風。

    遊...

    有他...